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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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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宪挖了几天战壕很疲惫,连余治几个话都少了很多,虞啸卿奔波于作战处与峰西口之间,不是开作战会议就是一遍遍视察战壕进度,张立宪知道虞啸卿比自己还要疲惫,但是他的背影依然那么直,或者说比以前更拔的更直,大战在即,虞啸卿自己本就是一杆枪一柄剑。张立宪站在虞啸卿身边,虞啸卿虽站在地图边却并没有看着地图,张立宪知道虞啸卿正在想事情,一个困惑了他好多天的事情,张立宪从不自己开口打乱虞啸卿的思路,他也在想事情,想一个困惑了他更久的事情,从张四死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怎么能加强夜岗的警惕性和安全性。
虞啸卿回神想起了陪在身边的张立宪,看看身边的人,语气舒缓的说这些天累坏了,没事去睡吧,张立宪说我陪着你,虞啸卿说也没有用到你的地方,张立宪说事情躺在床上也能想,说完带点赖皮的说连长要是不睡,我就不睡,虞啸卿看着张立宪,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倒张立宪一脸严肃挺拔的站着,虞啸卿说行,熄灯睡吧。
躺在床上张立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睡在另一边的虞啸卿,“连长,你这几天在想什么?”虞啸卿问看出来我在想事情了?张立宪应了一声,虞啸卿说跟你讲讲也无妨,我就是在想怎么能避开飞机的攻击,山海关沦陷,第九旅在飞机上吃了大亏,如果只挖避弹坑,显然躲不过飞机,如果挖防空洞,飞机攻势停了又来不及出来,我想怎么能把洞弄深一点又可以迅速出来,说到这儿虞啸卿突然起身穿衣服,张立宪赶紧爬起来问怎么了,虞啸卿说去拿两把铁锹跟我来。
张立宪赶紧先穿好衣服跑出去拿铁锹,夜岗见有动静拉了枪栓问谁,报口令,张立宪说是我,张立宪,别开枪,口令杀敌,夜岗问你大半夜跑战壕里干什么,张立宪答连长让我来拿铁锹的,夜岗说我还以为加夜岗了呢,张立宪说你说什么再讲一遍,夜岗闹的不明所以,说我就说以为加夜岗了呢,怎么了,张立宪说对啊加暗岗,我怎么没想到,夜岗听不明白,问大半夜连长要铁锹干什么,张立宪说不该问的别问,站好岗!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不算大,但在夜里就传的特别远,余治趴在床上跟身边的李冰说,你说张立宪跟咱也没差哪啊,咋奏能让谁都怕他呢,李冰说你明天问他去,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挖战壕呢,余治说小鬼子到底哪天来啊,我都等不及杀他姥姥的了,李冰问你杀过人么,余治说上次看张立宪杀过,本来我不服他,看他杀一次人就服了,下手你没见着,忒毒辣,海正冲说睡觉,声音不大但是命令性十足,余治吓得禁声,安静里听见虞慎卿推了海正冲两下子,“食不言寝不语,说什么话。”
余治、李冰、夏言偷笑,还是虞慎卿对兵好。
虞啸卿带着张立宪选了一处本已挖好的战壕,虞啸卿接过铁锹亲自接着挖避弹坑,张立宪问怎么挖,虞啸卿说我试试把他挖成一个倾斜向下的深坑,一人高两人宽,飞机轰炸的时候人可以蹲在下面,这样跟表面至少有半米的土层隔离保护,等轰炸结束又可以马上知道,站起来一撑就能出坑,不过三到五秒的时间而已,日军来不及攻上来就又会遇到抵抗,张立宪说这个方法好,虞啸卿说理论上觉得没问题,所以我要亲自挖一个试验一下。
虞啸卿挖了一会儿递给张立宪接着挖暖暖身子,张立宪说连长我刚才想到了一个主意,咱们其实可以加暗岗,暗岗在哪儿不固定,你亲自安排,这样如果有偷袭的,万一明岗被悄悄解决了,暗岗还可以开枪示警,虞啸卿点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而且我还可以单独给他们一分口令。两个人换班约莫挖了一个小时才挖出理想中的坑,张立宪先跳下去试了一下,接着虞啸卿也下去试,结果两个人都很满意,第二天一早开始全体虞家军都开始为自己挖这种防空坑,知道有办法防飞机了,每个人都挖的无比卖力。
张立宪只睡了几个小时,半夜又一直挖坑,白天多少有点打不起精神,余治挤到张立宪身边问你是咋让那些人都怕你的啊,李冰和夏言也在一边等着张立宪作答,说到这个张立宪有了点精神,学着虞啸卿的样子敲余治钢盔,“笨,当然是气势,咱们年纪小,如果不表现的厉害一点谁会怕你,你得用煞气压住他们知道吗,本来他们就觉得学生娃上战场不是数,你要是不表现的厉害点,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余治正正钢盔,问真的,张立宪说我骗你干什么,这都是我摸索出来的!
自打这以后,这堆学生兵处处表现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煞气,其实在别人眼里,就是带着点幼稚的跋扈,这个表现不一样,张立宪跟着虞啸卿久了真练出点不怒自威的架势,余治则是故意的板脸瞪眼睛,李冰本就不爱说话,再沉些脸色便多了三分阴鸷,夏言倒是依旧和善,不过后来多了个何书光,用李顺几个嘴损的兵那话讲,他真是个装逼的祖宗。
1933年春天来得很早,1月25日就已经到了三十,军方没什么表示,但是各界商人群众捐款捐物不少,希望前线官兵能过个好年,人溃国殇的年头,商家民众硬是给30万国军凑出了一顿年夜饭,当时已有很多关口同日军开战,进攻峰西口的日军还未赶到,虞家军倒是可以难得安稳的过个三十,吃的喝的分到不少,当兵的排为单位聚在一起热闹,虞啸卿各处都去走走,以水代酒谢过自己的这些兵,张立宪难得没跟在虞啸卿身后,大年夜,是排长往上开始的军官站岗,虞慎卿、海正冲、俞大志都在值岗,张立宪几个学生兵也申请了值岗,虞啸卿全部批准,三十晚上没有月亮,张立宪爬上工事看着万里长城像一条卧龙盘绕在崇山峻岭之上,突然觉得有些想哭,五千年的辉煌在他脑中闪过,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民族,为何如今沦落在铁蹄之下备受蹂躏,如果他是龙,何时能再长啸九天?
虞啸卿问想什么呢,张立宪吓了一跳,虞啸卿拿马鞭敲张立宪钢盔,“值岗就值成你这样?怕是一个连的鬼子都过去了。”张立宪不好意思的低头,虞啸卿就着张立宪刚才看的方向望去,“在看长城?”张立宪点点头,虞啸卿说,“自秦以前祖辈就开始用长城守护中原,朝代更替,历史却还在重演,无论重复多少次,中国依然是中国,不会屈服、不会灭亡,日寇说中国自宋以后再无侠心,所以指日可破,他们小看了中国的军人,中国的侠义是揉在骨血里代代相传的,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绝不会对他低头,中国的军人,依然是几百年几千年拒敌驱掳的中国军人,侠骨长存,英魂永驻。”
张立宪看着虞啸卿,他讲的每一字都刻进了张立宪的心里,张立宪觉得只要跟着虞啸卿,管他马革裹尸还是青山埋骨,这一生,都值得。
天上开始飘雪,张立宪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雪如飞絮般飘落,眼神里透着一种新奇,嘴角渐渐也翘了起来,张立宪伸出手,想接又不敢接的逗弄着雪花,虞啸卿看着孩子般的张立宪,目光不自觉温柔了下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立宪,四川的小城、纯粹的少年,眸子那么亮那么鲜活,虞啸卿悄悄比了一下,张立宪长高了一些,虞啸卿厉声叫张立宪,张立宪下意识的立正答是,虞啸卿敬礼,“副官,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