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厂做皮划艇的日子》江尽时

15、第十五章

　　节目录制效率还算高，几乎是再评级结果甫出来便通知各位选手至演播大厅集合。
　　“嗒嗒嗒”的高跟鞋声在大厅回荡着，入目一位身着素色长裙，黑发及肩，妆容妍丽的窈窕女郎，这次负责来宣布结果的居然是段妍辛，选手们欢呼着：“段老师好！”，陆焉行松了一口气。
　　段妍辛这些年虽名气稍降，但也不过30岁左右，早在前几年可以说是火遍大江南北，华语歌坛至今都要给她存留不可撼动的一份天地，曾斩获金曲奖最佳女歌手等多项歌坛荣誉，在场选手或多或少都是听她的歌长大的，当之无愧的华语乐坛歌后。
　　她嫣然一笑，轻咳了一声，开始宣布再评级结果。
　　毫无意外的，赵预、谢子初依旧是A，但沈怿寒却掉到了B，而他的前舍友陈嘉原也一跃变成了A等级，经过陆焉行身边时，他轻声道：“恭喜。”
　　陈嘉原颔首一笑，向上面的A等级区域走去。
　　陆焉行百无聊赖地看着摄像机，盘算着节目组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却听得段妍辛脆声叫他：“陆焉行。”
　　轮到自己了，他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段妍辛面前。
　　段妍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生，虽说截至目前的表现不如有些人，但胜在模样长得委实好看，周身气质温润，纯净得好像春天的溪水，让人忍不住亲近，但又怕打扰了他的世界。她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鲜少见到这样的人，若是他进了娱乐圈，不知还会如何。
　　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拿着话筒笑道：“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陆焉行实话实说：“不好。”谢子初教得尽心，但他的练习时间实在太短，没有一点即通又肢体协调的天赋，十个小时不到也只能做到堪堪看得过眼，干脆录制的时候彻底放弃，随便乱舞一通，反正评级都是林州泽说了算，他的堪堪入眼和跳得极差在他这没有区别。
　　段妍辛没接话，只笑着将手中的卡片递给他：“去到你相应的位置吧。”
　　陆焉行道过谢，转身边走边打开那张卡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圆润的C，写字的人行笔迅捷，在收尾处还拉出一道小勾来，他意外地眨了眨眼，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等级，脚下的步伐慢了下来。
　　导播极会找点，吊臂带着镜头便推到了陆焉行面前，将他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在场的选手看他这表情，也知道恐怕是升了等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皆伸长了脖子看他去往哪处。
　　陆焉行在C等级区域站定，依旧还有点匪夷所思，难道林州泽就喜欢跳的差的，越差他评级越高？不对呀，当下时兴审美文化，他怎么倒还开始审丑了。
　　散场的时候谢子初从上面下来，站在他身边挑起右边唇角：“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陆焉行比了一个大拇指，赞叹道：“神算子！”他不由打量着谢子初，暗道：你对林州泽可真了解啊……
　　并行至演播大厅门口时，却见段妍辛还没走，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拿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在等人，见陆焉行走近，她眼睛一亮，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前天是不是借了林老师伞？”
　　正是陆焉行的那把黑伞，他接过后点点头，随意问道：“林老师今天怎么没来？”
　　“诶呀，”段妍辛黛眉微蹙，轻轻跺了一下脚，似是被风吹得有点冷，撅着嘴道：“本来今天确实应该是他来宣布结果，但他好像这两天一直在发烧，没办法，只能我代班。”
　　陆焉行和谢子初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诧异一闪而过。陆焉行诧异的是林州泽居然这么弱不禁风，淋了那么点雨就发了两天烧；谢子初诧异的是陆焉行的行为，居然会把伞借给林州泽，按他以前对林州泽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看到他不拔腿就跑才怪。
　　“你怎么还借伞给林州泽？”他问。
　　陆焉行低声解释道：“那不是你们最喜欢的林老师吗，我怕把他淋个三长两短你们会难过，舍小怨为大家，当代雷锋舍我其谁，不用谢不用谢。”
　　这话当然是假的，陆焉行只不过信口胡诌敷衍敷衍，孰料谢子初看他的眼神写满了“编，你再编”，他只好无奈扶额道：“好吧，当时离宿舍楼就几步路，你不知道雨中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像……”
　　像被人遗弃委屈巴巴地待在原地，非要等主人回来的小狗，可怜得紧。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这个念头刚浮起来他就愣住了——他居然会觉得林州泽可怜！
　　他现在相当怀疑前天雨中自己看到的林州泽是不是真的，那样的表情是否真的出现在过他那张债主脸上，突然间从板着的冰块脸转化为可怜的小狗脸，不是他看错了就是林州泽疯了。
　　他就知道，林州泽怎么可能那么乖巧，明明相看两相厌还非要和他挤一把伞，不对劲，哪里都非常不对劲。
　　看陆焉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煞白，谢子初拍了拍他，轻问道：“怎么了？”
　　陆焉行摇摇头，有些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没事，不是我疯了，就是我见鬼了。”沉默了片刻，他确信道：“应该是我疯了。”

　　根据节目要求，截至全员主题曲MV播出前总票数达到前七的选手，将有机会参与节目的赞助商广告录制，并插播在节目正片中。在选秀节目中，镜头量就是王道，所有人争来争去，其实也不过是争一个露脸的机会罢了，多一秒镜头，就意味着可能会多一个粉丝，就再多一票。
　　有了这次单独的出镜机会，更相当于在出道路上多铺了一块砖。
　　当然，这个争来争去的“所有人”不包括陆焉行。
　　他此时正打着哈欠看A班几位同台PK，如火如荼地竞争主题曲C位，分别是徐煊、卢喆、谢子初和赵预。
　　陆焉行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前两位他不熟，如今有一票的投票权掌握在他手里，只能在谢子初和赵预中幸福二选一。其实在他看来，俩人中谢子初明显台风更好，而且也更有亮点，一颦一笑如沐春风，够青春。
　　至于赵预，上台之前他就问他：“你真的要和谢子初争吗？”
　　赵预冲他眨眨眼，低笑道：“当然不是，我何必自讨苦吃，C位肯定是谢子初的，跟他比我自愧不如，我不过是上去蹭会镜头罢了。”
　　想来他也有所准备，陆焉行放心地将手里那一票投给了谢子初。
　　赵预下台时依旧是嬉皮笑脸的，和谢子初道完“加油”后，直奔陆焉行而来，陆焉行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稍微趔了一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赵预敛了笑容，问他：“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都比完了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陆焉行犹疑地看向赵预：“挺好啊。”
　　只见他很满意自己的回答，欣慰道：“那就好。”
　　陆焉行奇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和谢子初争一争，万一呢？”赵预也不是那种会顾忌彼此关系的人，就算谢子初再强，他相信如果赵预有心，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争这个C位，毕竟那可是主题曲C位啊，数万观众和粉丝们聚焦的热点，但他从一开始便直接打消了这份心思，委实很奇怪。
　　赵预环顾全场，见没有看到谢子初的身影，这才神神秘秘地和陆焉行说：“没有用，首先论实力我肯定争不过他，再次，”他叹了口气：“他太难了。”
　　听完赵预所说，陆焉行这才明白，赵预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喜欢逛微博和各种论坛小组，一边视奸粉圈一边了解动态顺便吃瓜，结果无意间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一口气把他撑到现在。
　　原来那位和谢子初一个公司，跳得像广播体操的E班李向然，居然是无限娱乐的太子爷，董事长的儿子，真正的富二代太子。
　　“我靠！”陆焉行惊呼出声：“真的假的？”
　　“你声音小点，”赵预叮嘱道，他点点头：“你知道粉丝如果想扒什么，还能有扒不出来的？有图有真相，说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李向然如果是真太子，无限娱乐送他来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其他人，包括谢子初，岂不是……”
　　后面的话不必说，他们都心知肚明，太子陪读罢了。
　　陆焉行和赵预同时叹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前舍友陈嘉原说自己是白臻的陪读已经很惨了，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别人的公司他也不清楚。现在这才是真正的陪读，还是个实力强劲，被捧上高位，摔下来也一定摔得痛不欲生的陪读。
　　“好惨。”赵预摇摇头。
　　任谁也没想到，世事难料，不要太早的流露出对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也许在感叹别人惨的时候，往往有更惨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浅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在他沉沉的梦里，入目是夏日刺眼的阳光，葱郁的行道树静立身侧，沸腾的气浪笼罩着看不清容颜的少年，满耳车辆呼啸而过的喧嚣中只听他低声笑道：“怎么，要和我比试一场吗？”
　　比试什么？他在梦里想，视线下移只看到少年搭在矿泉水瓶上白皙的指尖，腕上手表光洁的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璀璨，昭示着其优渥的家境。
　　“咣当”一声巨响，是门被大力打开撞到墙上的声音，陆焉行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中，懵懵地抱着头趴在床边，呢喃道：“你干什么？”
　　赵预走过来，抓住他两只肩膀晃了两下，陆焉行“嘶”了一声挣开来，看他彻底清醒后赵预恨道：“我他妈的都快被恶心吐了，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我操了，真的操了！”
　　一大早就被吵醒加之脏话冲击的陆焉行比赵预更生气，他压制着心底的怒火，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您，到底怎么了？”
　　“我的广告录制名额被李向然挤掉了。”赵预终于学会了言简意赅。
　　陆焉行瞪大了眼：“你不是比他排名高好多吗？”
　　“是啊，”赵预挤出一个笑来；“所以我才说有钱真好，啥都能买的世界，票数又有什么不能买的。”
　　这确实有点过分，心安理得地挤掉了别人的梦寐以求的机会，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黑幕和暗箱操作更恶心更不公平的了。陆焉行叹了一口气，探出手轻拍了拍赵预的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劝慰，也只能沉默。
　　赵预把指骨捏得咯吱咯吱脆响，在宿舍内不断回荡着，听得陆焉行心惊胆战：“你不会要去打他吧，你冷静一下，一定要考虑清楚，打架斗殴是要被退赛的。”
　　“不会，”赵预轻松地甩了甩手，云淡风轻道：“打他这种人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话毕狡黠一笑：“我有的是其他办法。”
　　什么其他办法，和资本力量作斗争无异于自讨苦吃，陆焉行担忧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又躺回了床上。
　　好困，不管什么事，梦里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