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6、第 6 章

　　果然，姜美说王太太约她听戏非去不可，今天这个角儿是从上海来的大角色，一票难求。
　　无奈，放行，只剩秦川和陈嘉，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多大？”姑娘本想打破尴尬的气氛，却莽莽撞撞问了一个让气氛更尴尬的问题。
　　对方显然也因为小姑娘的单刀直入愣了一下，但很快却含蓄的笑了起来，“下个月二十九岁。”
　　“哦，那你比我大十岁，跟我二叔一样大。”
　　陈嘉小聪明，不知道编个不存在的二叔出来，能不能打消对方的念头，毕竟她才十八岁，相亲结婚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对方低头笑笑，好像看透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喝一口手里的咖啡，问，“想好大学学什么专业了吗？”
　　选什么专业？陈嘉其实早就想过，姜美的意思想让她学商科，陆叔的事业做得那么大，早晚需要小辈来接班，如果陈嘉能为他分担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她虽看上去乖巧懂事，其实骨子里叛逆得很，她不想永远被困在原地，她想飞，想自由自在，她想去世界每一个角落看看，看看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她甚至想过攒钱去流浪，背一架一修再修的破相机跨一个装满行李的背包，天涯海角任君逍遥。
　　女孩想得出神，傻乎乎地看着窗外笑。
　　秦川不得拿手在她眼前晃两晃，低低地叫她的名字，“嘉嘉？”
　　“啊？......哦，我想学摄影！”
　　“摄影？”
　　“嗯，我要学摄影，我要把世界装进相机了。”
　　女孩笑了，这是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她的眼睛很干净，里面闪着星星的影子。
　　很多年后，秦川曾想，在某件事上他是不如陈嘉的，即便他大她十岁，这十年给了他浅聊几句便识人面目的本领，也给了他处事不惊的魄力和容忍宽厚的智慧，但唯独在面对自己、追逐爱情这件事上，他输给了她，输给了眼前这个一脸天真却坚定的女孩。
　　“我的一位学长是摄影方面的专家，他在南城有自己的工作室，替很多杂志拍摄，如果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吗？”小姑娘瞪大眼睛。
　　秦川低笑，眉眼弯弯的，有那么一刻，陈嘉觉得这哥们儿还挺帅。
　　“想不想尝尝我们的餐厅，你一定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
　　男人又笑，“秘密。”

　　陆凡一觉睡到傍晚，居然都没人叫他吃饭，这个家是彻底放弃他了吗？
　　下床，冲个澡，心里烦得要命，又不知道在烦什么。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乌漆嘛黑，见了鬼了，这么大个房子，难道就他一个人在家？
　　“有人在吗？”他喊。
　　......
　　陆凡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到厨房找吃的，什么？今天居然没做饭。
　　开冰箱，以前梅姨不管喝不喝都会顿一锅甜汤放着，但自从死丫头说不爱吃甜的，家里就再没煮过，见鬼。
　　难道要老子自己煮泡面？
　　又烦又燥，电话突然进来，是小马，“阿凡，出来飙车。”
　　“飚你妹啊，老子饭还没吃。”气鼓鼓的小伙子甩上冰箱门，靠在上面。
　　“不应该啊不应该，陆少爷今天肝火旺的很哟，最近没谈女朋友吗？”
　　“不想活了？”
　　“嘿嘿，没吃饭还不简单，阿豹最近入了一牛货，全自动烧烤炉，我家伙，堪称远古神器，要不咱今晚试一把？”
　　“三十分钟，阿豹家集合。”陆凡挂了电话，随便扯一件外套，夹个人字拖就出了门。

　　晚餐吃得很轻松，这是出乎陈嘉意料的。原本，她觉得和秦川这种能文不能武的人是毫无话题的，但谁知道当她说自己曾下水捉过二十几斤的大辽鱼时，他告诉她自己曾在澳洲的捕鱼大赛里获得过亚军。
　　陈嘉问他为什么不是冠军，秦川说因为比赛最后他与一个美国人因为争一条鱼大打出手，最后那个美国人把他从水里整个提起来丢到岸上，最终得了冠军。
　　陈嘉笑，说，“那你也算技不如人。”
　　送陈嘉回家，是司机开得车，陈嘉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开？
　　他还是温柔得笑笑，挽起一边的裤腿，露出一段透色的却坚硬光滑的假肢。
　　陈嘉先是吃惊，说不出话，然后又变为难过，心想，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老天真是瞎了眼，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说，“美国佬胜之不武。”
　　秦川笑了，陈嘉也跟着笑了。

　　望山别墅门口，秦川下车，陈嘉说就送到这，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他也就不再勉强。
　　临走前，秦川叫住他，他从钱夹里拿一张名片递过去。
　　“我的朋友，那个搞摄影的，你可以找他。”
　　陈嘉接过来，看两眼，地址电话都有，然后向他挥挥名片，“谢啦。”
　　秦川目送她，直到大铁门慢慢关上他才离开。

　　哼小曲，来回翻看手里的名片，没看路，撞一堵人肉墙上。
　　揉两下，扯嗓子喊，“陆凡，你有病啊，大半夜吓死人啊！”
　　少年双手插袋，绕她一圈，人字拖踢踏踢踏。
　　“我想呢，这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的，原来是去约会了。”
　　“你管的着吗？”丫头不理他，自顾自往家走。
　　少年不罢休，他都在那儿看了一会了，心想陈大牛这家伙在自己面前一副吆五喝六的样子，在别人面前娇声娇气的，还“谢啦”，谢你妹啊！
　　“你不是说跟你妈在一块儿的吗？”少年追上去，挡他面前，倒着走路。
　　“她去打牌了？”
　　“打牌？然后就把你丢给这假面书生了？”
　　“你嘴里能有点儿好话吗？人家如果那是假面书生，那你呢？西门庆？”丫头停下来，怼他。
　　“我...我告诉你啊陈嘉，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自知自己说话没底气，干脆换个话题，”那个什么，我有东西给你。”
　　陈嘉停下来不走了，斜着眼睛直勾勾地看他，“什么东西？”
　　陆凡原本的计划是把钥匙扣甩给陈嘉，然后说一声给你的就帅帅地走掉。
　　现在到好，死丫头瞪着眼看他，她越认真他就越心虚，钥匙扣攒在口袋里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僵持几秒，豁出去了，“呐！拿走。”他猛地把手伸到丫头面前，无奈手臂太长，差点戳丫头眼里......
　　“这是什么？塑料玩具？”陈嘉接过来，提起来瞅了瞅。
　　“拜托，这是水晶，很稀缺的。”
　　“水晶？好吧。”
　　“好吧？你说好吧？”
　　“对啊，不然还要说什么？”陈嘉把水晶小熊收到包里，绕过陆凡继续走。
　　小伙子炸了毛，在原地挠几把头发，追上去。
　　“你应该笑着说‘我很喜欢，这小熊真可爱’，然后真诚得向我道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女孩子就该是那样的。”
　　“那还你好了。”陈嘉从包里扯出小熊，塞回陆凡手里，又绕过他走了。
　　陆凡吃瘪，而且是巨瘪，送女孩子东西被退回来还是娘胎出来头一遭。他气死了，插着腰在原地喘粗气，吼一声，“你不要我扔了！”
　　陈嘉不答继续走，忽闻草丛里窸窣两声。
　　真扔了。
　　回头，少年拖着个碍脚的人字拖大步往外走，双手摆得像要起飞，大铁门才开一条缝就被他用力掰开，走了。
　　陈嘉看一眼不远处的草丛，低叹一口气，哎......

　　阿豹和小马早就把炉子热好，等半天人，才看到一脸黑的陆凡出现。
　　才坐下来，就开一罐啤酒猛灌，三两口，没了。
　　“怎么啦这是？吃炸药了？”阿豹一边烤肉一边抽烟，不紧不慢地问。
　　陆凡不说话，随便拿串肉就往嘴里塞，咸的淡的吃不出味道。
　　阿豹小马面面相觑，然后心领神会得一笑。
　　“凡哥，您这是...失恋了？”小马凑上去悠悠地问。
　　“老子是会失恋的人吗？”气急败坏，喷小马一脸肉末。
　　“我去，您老悠着点，别气坏了身子。”小马开一罐啤酒，塞陆凡手里。
　　又是一番猛灌，总算舒服一点。
　　陆凡心里压着火，他本不是火爆脾气的性子，但是从刚才看到那个假面书生送陈嘉回来，还一脸阴奉阳违的样子，他就开始气了。
　　他比赛赢了奖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这么久来她都对他赛车的事守口如瓶，所以他用这钱买个礼物给她，古董店里的老板还说水晶可以改善人与人的关系，可以变得融洽，纯粹鬼扯！
　　他脑门青筋跳的厉害，小马感觉大事不妙，想随便倒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凡哥，什么时候介绍你妹给我们认识啊，长得那是真漂亮！”
　　“滚蛋！”少年摔椅子走人。
　　阿豹笑笑，好像看透一切，叼着烟，问，“去哪儿？”
　　少年摆摆手，回一句，“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