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23、第 23 章

　　陆凡再下来，整个人明显清爽许多，身上的居家服换成了黑色棉质的运动款，阳光又年轻。
　　“我们开始吧。”
　　陈嘉从背包里把相机取出来，准备开始工作，可迎面走过来的人却不以为意得取走她手机的相机，然后扯过她的手腕往厨房走。
　　“吃过早餐了吗？”
　　陈嘉想挣开，却被对方攒得更紧，一路踉跄到了厨房。
　　“我吃过了。”陈嘉抽出手，背到身后，脸上莫名的觉得别扭，说话的语气也不好。
　　陆凡看一眼她，又熟练的打开冰箱取出两颗鸡蛋和一袋吐司，“陪我吃点。”
　　“......”
　　该是拍完照就此别过的时点，陈嘉却恍恍惚惚地坐在陆凡的餐厅里吃着他做的鸡蛋和烤面包。
　　“好吃吗？”对面的人低着头吃东西，还不忘问她意见。
　　“唔，好吃。”陈嘉咬一口吐司说。
　　对面的人笑了，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一早的不悦一扫而光，与他在一起的半年，虽然短暂，但他的脾气陈嘉早已摸透，他的表情他说的话就是他心情的晴雨表。
　　“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对面的人又问，但这次是抬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那么一刻，她对他还是会动心。
　　“我带了一份计划表，是今天拍摄的几个方面，要不要拿给你看看。”陈嘉要起身去拿，却被他拉住手，拉回椅子里。
　　“你工作还要看稿子？”
　　事实上这次的居家生活照完全是被徐可儿硬塞进计划里的，原来的那份还包括了Lucas私人衣柜、浴室大揭秘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内容，但是很可惜，全部被陈嘉单方面删除，只保留了相对简单的独处时光和休闲娱乐。
　　“嗯...原本计划拍一些你户外运动的内容，但是雨不知道会不会停。”陈嘉看窗外，天边黑压压一片，像是有暴雨要来，“不过没有关系，这次侧重的主题反正也是你的工作，生活这部分我们简单一些就可以。”
　　陈嘉想一想，又看了看四周，打算找些有生活气息的角度来取景。
　　“要不，一会你坐在沙发上看书吧，这样显得有文化一点。”
　　“所以，你是觉得我没有文化？”
　　陈嘉尴尬，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者你不喜欢，那就，那就拍你做饭，你不是很会做饭么。”
　　陆凡开始学做饭是同陈嘉住在一起后开始的，美国一起生活的那半年，丫头总是吵着吃不惯干巴巴的西餐，想吃水煮鱼片、卤毛肚、毛蟹年糕等等等等。一天晚上陆凡趴在她身上，大汗淋漓地问她舒不舒服的时候，她却很扫兴得说了句，“我饿了......”。自此陆凡心想怎么也得先给丫头喂饱了才行。
　　提到做饭，两个人好像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件事，即便分手三年，但两人还是同时尴尬地脸红，然后各自别过脸看向别的地方。
　　回忆的残忍是它总能毫无预兆地给你带来五秒的快乐，然后又将你拖回因为无法改变而束手无策的痛苦。爱情里最好的回忆，往往是伤你最深的那把刀刃。
　　“陈嘉。”他突然喊住她。
　　他知道有的话说了会后悔，但是不说会更后悔。他知道，他恨得从来不是那个三年前不说一句就跟着阮林离开美国的她，而是那个明明受不了却还是咬着牙不问一句‘为什么’的自己。
　　“你们打算要结婚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期待，但又很快消失，“算了，我不想知道。”
　　然后站起来，把她跟前的盘子收起，转身走进厨房。

　　那天的拍摄很顺利，专业模特的素养就是无论你想要对方呈现出怎样的思想，他都能够迅速准确地抓到你要的效果，陆凡就是这样的模特。
　　出色的表现和无缝的对接让FIFI这一期杂志大卖，陆凡也自此打开中国市场，代言合约蜂拥而至。唯一的遗憾可能只有陈嘉的大溪地珍珠专栏被无条件延迟到下一期，客户那边本来打算起诉FIFI，毕竟这样的大品牌每一季主推的产品都不同，错过了最好的宣传期销售额肯定会受影响。好在这个牌子的中国大区总跟陆氏旗下的一家商场是常年合作关系，而这家商场又属于阮林分管的地产公司。不到万不得已，陈嘉不会去求他帮忙，但看在FIFI当年无条件收留她培养她的份上，陈嘉也不愿意看杂志社惹上官司。
　　“谢谢。”陈嘉拿起高脚杯送过去。
　　阮林看一眼他，笑了笑，举杯与她碰了碰。
　　湖影公馆的位子是陈嘉三天前定的，原来只打算买个礼物当谢礼，但想想这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最近不忙？”阮林关了手机放在一边，他不想被打扰。
　　“嗯，还行，截刊了，会好一些。”她认真吃菜，却食之无味。
　　阮林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每次同他单独吃饭，陈嘉总是显得匆忙与应付，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博得她稍许一点的好感。
　　然而事实上，陈嘉的冷淡阮林并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毕竟他们认识那么久，久到她难得打一通电话来，他就猜到她有事求他。毕竟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阮林相信总有一天陈嘉会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爱她。
　　“下周我要去趟日本，有个居所的项目要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陈嘉手顿了一下，想拒绝，话还没出口，对方又说，“陆叔把这个项目给我，是想以后我们把家安在他们开发的那座楼盘，所以没什么安排的话，跟我一起去看看。”
　　“你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陈嘉皱眉，自她同阮林开始交往，这三年，在陆家人面前她努力扮演好一具被牵着鼻子走的行尸走肉。
　　“我会喜欢的。”
　　是啊，陈嘉会喜欢的，这是阮林替她做一切决定的初衷，但是每每不得她心。
　　“我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不是吗？”她已经放下餐具，再无心情吃饭。
　　“陈嘉，如果这就代表是我替你决定了一切，那现在你来选择，选我保住陆氏集团，选陆凡然后亲手毁掉一切。”
　　说出这样绝情的话，阮林也为之一震，他太嫉妒了，真的太嫉妒了，陆凡才回来没多久，他小心呵护三年的女人已经开始心不在焉坐地难安。他怎么能不在意，他不能不在意，他要做些什么，为了陈嘉，更为了自己。
　　闻言，陈嘉震惊，说不出话，搁在桌边的拳头用力握紧，她不顾情面，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拿了包要走。
　　“陈嘉，我不希望我们变成这样。”他伸手抓住她的，带一点妥协和求全。
　　原本安静的餐厅因为他们的争执发出一阵不难察觉的骚动，但陈嘉顾不上这些，只是用力地甩开了握着她的手，然后决绝地说，“阮林，不是我们变了，是你变了。”
　　盘子里精致的点心摆在中间，树莓口味的慕斯蛋糕。
　　餐厅中间，最显眼的位子，男人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依旧温文儒雅，像冬日阳光和煦的海面，平静又美好。
　　他的手机叮咚一响，打开，是封邮件，附件是一份陆氏集团与宏达控股的融资合约。
　　看一眼，关了手机，拿起手边的勺子，舀一口眼前的慕斯蛋糕。
　　好甜，他皱眉，然后放下勺子擦拭了下手指，起身离开。
　　钢琴架上的小步舞曲还没弹完，轻快愉悦的气氛还在，但是此刻，黑白琴键起落的瞬间，好像正在一下一下无情地撕扯着什么，却无人察觉。

　　为了避开阮林去日本的档期，陈嘉主动申请了加利西亚一间私人酒庄的跟拍工作。
　　工作行程虽然排得很满，但好在没有烦心的事打扰，陈嘉全当公费的欧洲游，乐得自在。
　　下榻的酒店离被采访的马斯提娜酒庄不远，开车的话大概十来分钟的车程，步行则会久一些。
　　酒店的老板是个大肚皮的秃顶瑞士人，叫帕克。帕克在举家搬迁到加利西亚之前，在一座小镇上当警察，酒店的前台挂着他年轻时候的照片，戴着深蓝色的帽子，身着制服，腰间还佩一副手铐，威风凛凛的样子。
　　帕克的老婆叫托妮亚，是个美丽的本地姑娘，卷卷的长发梳两条马尾，身上穿碎花连衣裙再在外面围一个白色花边的围裙。
　　酒店是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筑，高低层叠的房间。四面的墙是淡淡的鹅黄色，两根柱子竖在大厅的当中，上面挂几盏欧式的壁灯，地砖是深色的磨砂材质，每一块相连的地方画着复古的罗马花纹，阳光又质朴。
　　到前台登记，被要求出示护照并且在入住期间暂时存放在酒店，帕克挺着一只大肚子靠在吧台里面，他用蹩脚的英语告诉客人最近这里不太平，已经发生几起抢劫事件，凶手仍未被捕。
　　听言，陈嘉一行人不得不乖乖服从，交了护照又付了些押金才算成功入住。
　　同行的编辑部同事老马憨厚老实，很照顾女士 。替陈嘉把行李提到房间才打了招呼回去休息。
　　坐了将近二十小时的飞机，陈嘉早已累到不想动弹，无奈喝了太多杯咖啡，躺下来反倒睡不着了。
　　爬起来，到楼下找吃的，一个金色卷发的小女孩拉住她，嘴里说着难以辨认的西班牙语。
　　陈嘉蹲下来，认真地听她讲，拼凑几个单词大概读懂女孩的意思，好像在讲她的狗跑掉了，让她帮忙找。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爸爸妈妈？”陈嘉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用英文讲，希望她能听懂。
　　可女孩却手上用力，执意将她往门外拉，一边使劲得揣着陈嘉，一边从嘴巴里往外蹦着让人费解的西班牙语。
　　好不容易在酒店外绕一圈，却没见到女孩口中的狗，于是陈嘉尝试用英文问她那只可怜的小家伙长得什么样子，体型大的还是小的？毛色深或是浅？或者它有没有名字，有没有容易辨认的特征。
　　金发小女孩听懂她的意思，然后用一个个简单的英文单词向陈嘉形容，所以最后陈嘉总结下来，那是一条有着蓝色眼睛的咖啡色边牧，名字叫菲诺。
　　天色渐暗，陈嘉让女孩先回酒店，她答应再替她往远一点的地方找一会。沿着公路旁的石子路走，两旁的灌木丛总能发出诡异的涩涩的响声。
　　陈嘉缩了缩脖子，想到今天酒店老板帕克讲的抢劫案，算了，人在他乡，还是不要弘扬雷锋精神了，兴许边牧玩累了就会自己回家的，她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