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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回上 ...

  •   含冤入狱一柄长剑救法场
      又过了些时日。一日清早,珊瑚急惊风似的冲进了山庄,不待人通报,已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叶冰的书斋。而叶冰正在里面和别人说着什么,来者大约年近不惑,似乎比珊瑚的老师叶济崇小了很多。珊瑚见状,知道自己唐突了,却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去。
      那人缓缓说道:“……庄主所托之事,已经办妥。”说着,又递上了个小小的红木盒子。珊瑚远远的,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又听他说:“想来银两什么的,还是免了罢。”
      叶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如龙眼般大小的白色的丸子。说道:“你一片心意,本座也心领了。至于银两的,是断不可少的。你只管去和账房的示帆说一声,他自然晓得。”
      那人欠身道:“是。”
      “再加上次的,总共应该是二十两吧?”
      回道:“是,庄主,可还要一些?”
      “也好,”叶冰点头道,“不如再拿两颗好了。”
      又问:“可还有其它吩咐么?”
      叶冰随手取来一张纸,提笔写下几句,折好递给那人,道:“济悬,你把这个给崖先生送去。只说急办即可,先去罢。”
      珊瑚这才知道,这人是叶济悬,听来像是叶济崇的兄弟,没想到这么年轻;不过他们家族人丁众多,这也难免。叶济悬接过条子,转身便要走,见珊瑚在,也不忘瞅了他一眼,有礼道:“端木公子。”
      “呃……前、前辈走好……。”珊瑚急忙还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待那人走后,才问:“那一位先生是谁?”
      “济崇最小的堂弟。”叶冰抬头,看着珊瑚,“今日不去书院,来此做什么?”
      “哎呀呀!”珊瑚慌忙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急急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萧大哥叫人给抓起来了!”
      “哦?”叶冰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本书,问,“此事经过如何?”
      “今早,我听父亲与那宫师爷说话,隐约说到昨晚萧大哥给他们给抓起来了,还说要赶在那个钦差——就是夏清霖之前,处决了他。哎,庄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叶冰低头不语,似在看书。珊瑚便又说了下去。“太守好容易才抓了他,这次定绕不了他的。若是……那萧大哥不就死定了吗?萧大哥为人侠义豪爽,前几日才见到他……”
      “前几日?”叶冰忽然抬头,打断了珊瑚,问:“何日?”
      珊瑚想了再说道:“三、三日前吧,怎么了?”
      “不,”叶冰端起茶杯,“这几日,本庄主也在四处寻他。”
      “庄主也认识他吗?”
      叶冰思量了一番,答道:“想他大约是知道了那五万两银子的所在,所以才招徕杀身之祸。秦太守必定不会放过他。本庄原来想把他留在山庄里。好让他先避一避。不想他还是先走了。兴许也是不想麻烦白银山庄吧。”
      听得此言,珊瑚不仅惋惜了一番,又说道:“不知那混蛋钦差有没有办法救他。这些天,他没事就去书院胡闹,偏偏那些院士们还一个个与他叙旧,看得好不烦人!”
      “朝羽前几日去书院了?”
      “是啊!说什么回书院来访师问友的,整日成天的来骚扰。搞得书院里尽是鸡飞狗跳的。”珊瑚越说越气:“也没见他做了哪些正经事情?听爹爹说,他早早的将此事全权交给了秦太守了,还说什么太守是此地的父母官,想必更加得心应手之类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倒不见他人影了!!”
      “不,”叶冰说道,“想来朝羽此刻已经知道了。”
      珊瑚一听,好生奇怪:“他怎么会晓得?爹爹都说了太守此事做得小心,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庄主你说,谁会去给他通风报信呢?”
      叶冰慢慢的抬起头,悠然开口道:“本庄主。”
      “庄主你?”珊瑚此时愈发惊奇,“你是何时知道此事的?难道你竟能未卜先知?”
      “本座昨晚便知道此事了。”叶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少安毋躁便是了。想来半个时辰后,朝羽也该随崖先生到了。”说完,他便低头看书,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夏清霖果然到了。一进书斋,见了珊瑚变笑道:“原来端木公子也在此呀?”
      珊瑚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夏清霖也顾不得他了,只对叶冰说道:“明日午时,城外法场行刑。”
      “啊,什么什么?”珊瑚一听,叫了起来,“谁要被行刑?”
      “自然是萧煊兄弟了。”夏清霖言简意赅说道,“我早知道他们已巨细准备妥当了,就连证人证据也都铁证确凿,只待抓到萧煊,画个押便是了。我本想前些日子萧煊在山庄里静养,就任由他们折腾。不想他竟这样跑了,不幸还让秦贯给抓住了。”
      “什么什么什么?”珊瑚听了更加惊异,“前几日萧大哥在山庄里?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是,此事不能声张,就没告诉你。”叶冰的神色颇有自责之意,“只怪本座没有照看好他,让他就这样走了。”
      夏清霖道:“这也不能怪庄主。对了,萧煊此刻被关在死牢中,庄主所托之事,都已经打点好了。庄主只要吩咐一声就是了。”
      这话更让珊瑚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好歹他也明白叶冰总是要救萧煊的,也就不打断他们了。
      “朝羽。”
      “在。”
      叶冰合上手中的书册,说道:“即刻与本庄主同去太守府。本座,要亲自去见秦太守,与他会一面。”
      夏清霖不禁愕然:“庄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总要去招呼一声,以防万一才好。”叶冰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珊瑚也急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珊瑚。”叶冰道,“你还是回书院罢,想来令尊端木大人此时也该在太守府上吧。”
      随后,崖翁便派人送珊瑚回了书院。叶冰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裳,准备与夏清霖一同前往太守府。上了马车,夏清霖问道:“庄主,朝羽有一事不明。”
      “讲。”
      夏清霖忙问:“庄主可知那五万两银子何在?”
      “那银子么,”叶冰说道,“已落本庄之手。”
      听了这话,夏清霖送了口气,道:“庄主果然神机妙算。”
      约摸一顿饭功夫,马车到了太守府。应门的一见此二人,忙不迭请进大门,高声通报。听得通报之声,秦贯也是笑脸相迎:“夏大人与白银庄主同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哎,秦大人客气了。”夏清霖笑道,“晚生不过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特来。乃是庄主有事相求。晚生只是听说,此事与那贼人有关系。左右不放心,便紧随而来,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夏大人素来秉公办事,又是仔细小心,下官何来介意?但不知庄主,此行有何贵干?”
      叶冰道:“此事说小也不算很大。在下听说,日前大人抓了个贼人。可也巧了,此人前些日子,亦曾来访山庄,还将在下一块绝世美玉顺手牵羊了去了。在下又道听途说,大人已收他判了死罪,便担心在下的东西是否还安然无恙。在下只想见一面那贼人,让他交出在下的东西便可,因此便想求大人行个方便。”
      秦贯笑道:“庄主言重了。区区一块小玉件,由本官来审不是更好,保证要他交还出来就是了。”
      叶冰道:“只怕那贼人已判了死罪,便无可惧怕,更不肯交出了,还是让在下去劝他一劝就好了。”
      “此人已打入死牢,须严加看守,不许探看的。”
      “死牢中应该都是死囚。”叶冰端起茶杯,说道,“可若是误判呢?”
      “呵呵呵呵……庄主说笑话了,”秦贯道,“此案铁证如山,何来误判之说?”
      叶冰又说道:“既非误判,怎么不见了那笔银子?”
      “那贼人死不肯交出银子,”秦贯说,“下官其实也并非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是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只好处死他了。”
      “大人如此信誓旦旦,怕只怕到时有人想要翻案,搅了大人的如意算盘。那该如何是好呢?”
      秦贯听得话中之意,又说道:“若无真凭实据,也不过如同飞蛾扑火白白寻死一般。”
      “若飞蛾尚未扑火,大人就已经把灯芯灭了,如何教飞蛾扑火呢?”
      “若无火,又何来飞蛾相扑呢?”
      如此,叶冰放下手中的茶杯,到:“这可是大人说的,其实在下只是随便问问,大人又何必当真呢?在下之事大人已作了主,就不再打扰大人了。”
      秦贯说道:“庄主难得离开山庄,不如在寒舍再坐会儿?”
      “庄内事物繁杂,在下还是先走一步了。”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就听得身后一声问话:“庄主此来,只为了那贼人么?”
      秦贯一问,叫叶冰停了脚步,忙转身道:“此人欠了在下的东西,在下自然是要讨回来的。若大人一定不肯帮在下这个忙,在下也就只好自行解决。”
      “云伯候既然开了口,本官岂有不应之理?”秦贯说着。
      叶冰听他提到自己的爵位,似乎有些不满。又一字一句道:“那、本庄主便谢过大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叶冰就和夏清霖一同走了。前脚刚离开,端木朔和另一个人便从内堂走了出来。只见秦贯双眉紧锁,说道:“我看他是想要明天去救萧煊,说不定还要劫法场呢!”
      端木朔问道:“大人如何知道?”
      秦贯没有多说,又担心道:“说不定那银子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唉呀呀,要是早点抓解决了萧煊就好了。现在只能等明天了。”
      “大人为何不将那银子上交,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端木朔问道。
      “你懂什么!”秦贯立刻怒容道,“这银子绝不可轻易交出!万一一步走错,势必无可挽回。”
      另一个又说:“要不,我们现在就把萧煊给……”
      “不可不可。”秦贯道,“老夫已放出了话来,这灯芯怎么能灭了呢?现在也只好等明日再说了,你只管看好那萧煊,别叫他又给逃了。”
      “是。”
      另一边,萧煊正被关押在死囚牢房中。因是被判了死罪,照例也准备些许酒菜,好让他明日上路。只是他又毒痛发作,吃不下饭菜。直到晚些时候,才勉强吃了些饭食。到了晚上,正百无聊赖,倚靠在墙边给自己把脉。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隐约看见一白衣人被人请了进去。萧煊低头还摸着自己的脉象,狱卒打开了房门。那白衣人走了进来,狱卒便知趣的走开了。
      萧煊绕有兴趣的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说道:“原来美人竟然如此挂念我,还要到这里来看望我?”
      那人摘下面罩,果然是叶冰。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说道:“只怕是来晚了罢,今日毒痛可发作了吧?”
      “还好还好,”萧煊说的好像稀松平常,可实际他却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又道:“我已习惯了。”
      “萧公子昨日走的匆忙,也没有带上药丸。”叶冰说着,打开了盒子递给萧煊,又说:“算来此时也该服药了,在下便送来了。”
      萧煊接过那盒子,里头装着两颗龙眼般大小的白色药丸。“我差点都给忘了,那怀草堂的东家叶济悬就是你的孙子。要多少天山补血丸,他都给的了。”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其实说到底,这补血丸的药方子还不是十几年前,我师娘给的他?不想到了今日,于我竟也有了好处。也不知我师父晓得后,要作何感想?”
      “公子前几日在山庄里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昨天就走呢?”叶冰问。
      “美人你既然知道我在山庄里,又为何不肯见我呢?”萧煊反问。
      叶冰微微转过头,说道:“应该说是,萧公子不肯出来见在下吧?”
      “呵呵,”萧煊微笑道,“我就在美人你的房外,你只要走出房门,便可见到我呀。”
      “公子已经都在山庄里了,为何不肯到在下的房中来呢?”这下轮到叶冰反问道,“在下可是从来都没有锁过房门,只是公子不肯屈尊进来罢了。”
      “美人你确实没锁过房门,”萧煊又道,“可你房中总是点着‘芸香’。我身中奇毒,断不可闻此香,否则七窍流血而死。美人这般做法,又叫我如何进来?”
      “那便是在下的不是了。”叶冰又转回头来,说道,“可公子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相告此事呢?”
      “我在府上逗留多日,美人又为何迟迟不肯来寻我?”萧煊说道,“好似我不在一般。”
      叶冰听了也不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在下不见公子,这便是公子昨日突然离开的缘由吧?”
      “那美人不肯见我的缘由何在?”萧煊又问。
      “在下不明白公子的意思。”叶冰说。
      萧煊一把抓过叶冰的手,说:“美人何等聪明之人,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叶冰略一低眉,又抬眼看到萧煊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多少乱了几分方寸,不知说何是好。
      “美人,”萧煊凑近了些,满脸微笑,“美人的脉象浮动的很厉害呀……”
      叶冰抽回自己的手,说:“公子的意思……在下恕难从命。”还不等叶冰回过神来,萧煊吟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美人可是想说这个吗?”
      “……”叶冰无语,轻轻叹了口气才说:“公子既然明白,又何必要在下说明呢?公子今日所受冤屈,在下自会帮公子解脱。公子自可放心。”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石,说:“那日公子,拿走了在下的玉,还望公子还给在下吧。”
      萧煊道:“我若是不给呢?”
      叶冰将玉石放在萧煊中手中,说道:“本来就是萧陆生兄弟的玉,若是都给了公子你,倒也算是还给故人了。”
      听得此话,萧煊不言不语。许久之后,才慢慢的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了那块玉。他左手拿着自己的玉,右手拿着叶冰的玉。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将那右手的那块玉还给了叶冰,说道:“这两块玉石究竟有何区别,你非要分得清清楚楚?”
      叶冰接过那块玉,还是温热温热的,说道:“在下一向习惯旧物,若是换了公子的玉,多少总有些不习惯罢了。何况……”
      还没说完,叶冰便起身准备离开。又听得身后传来萧煊的说话声:“我昨日对天许愿,若美人来救我,便是上天要将美人许给我了。若美人不来救我,我明日便是去死也毫无遗憾了。”
      “公子今后还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为何还要执著于在下呢?”叶冰背对着萧煊,说完便走了。
      待他走后,萧煊一口黑血喷出。那血早已到了喉口,只是他刚才隐忍不发,怕弄脏了叶冰的衣裳。又喃喃自语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这边,叶冰匆匆回到山庄已是四更时分了。一到山庄,他便吩咐了崖翁:“崖先生,我要去‘天谴’。”
      崖翁应诺着做了准备。不过一刻钟,他带着叶冰到了‘天谴’。这‘天谴’其实是座高塔,那盏远近皆可见的长明灯便是在这塔楼上。这盏灯,在叶冰来这山庄前灭过一次,此后百余年间就再无熄灭过了。遂说这灯有神灵庇佑,在山庄里头无人敢去冒犯。那灯也确实有灵性,只须将纸条放在那灯火上烘烤,心中所求的事情,便在纸上就有答复了。当年,叶冰名中的那个“冰”便是如此求锝。
      叶冰进了那塔楼之后,就再没出来过。直到清晨族人们快要来请早安了,他才出了塔楼。请安之后,回房休息了会儿。大约快到巳时,夏清霖赶到山庄来找他,问清了他在房中,也就没有再进去,只在厅房等候,请崖先生去找他。
      崖翁进了叶冰的房间之后,看到他换了一身衣裳,便问:“庄主果真要去救萧公子吗?”
      “是。”叶冰回答道,顿了顿,又说:“他到底是萧陆生兄弟之子,独衣山老门下的弟子,我怎可见死不救?不论如何,得先保他一条性命要紧。”
      “那庄主还会留他在庄里么?”崖先生又问道。
      “不会,”叶冰说,“马车与盘缠可都备下了?等下就直接送他走罢。”
      崖先生老老实实的答应:“是。若他执意不肯走呢?”
      “不,”叶冰说,“他现在身子虚弱的很,直接送他走,由不得他。”
      “庄主难道是怕……”崖翁正要说下去,叶冰忙打断他:“本座不是已经说的很明了么,他是萧陆生兄弟之子,又是独衣山老门下弟子,左右我都是要救他的。有何区别?”
      “不,”崖先生说,“庄主心知肚明就好。”
      此时,城外法场已经人头攒动。云乡三郡本来就不大,但凡有点什么事情,是家家户户人尽皆知。都听说了今天是要行刑的。因此来了不少围观指点的。珊瑚这天也没去上课,随了父亲端木朔一同前往。太守秦贯也是早早的就等在了刑场上,不过一会儿,那钦差大人夏清霖也到了。两人客套了几句后,就等午时问斩了。
      珊瑚在一旁看得是心急如焚,偏偏又看到夏清霖满面春风,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只觉他落井下石,好不可恶。夏清霖远远的看到珊瑚,眼神示意着在招呼他。可珊瑚气得不行,又白了他好几个眼,还是不理会他。夏清霖也不觉得是自讨没趣,还硬是走到端木朔面前招呼。端木朔原先也是京官,多少是知道他一些事情,便有一句没一搭的说着。
      又过了一会儿,萧煊被带到。监斩官看午时到了,就大喊一声午时已到,秦太守便即刻下令:“开斩!”
      珊瑚见状,忙转过身去不忍看,心想前一刻,萧煊还冲他笑了几下,后一刻就要身首异处,遂伤心不已。
      只见刽子手拔了萧煊身上的牌子,挥刀便要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划破长空飞来,一声清脆,劈断了刽子手的大刀。众人一片哗然。又见一黑衣身影从天而降。待那人在刑台上站定,才看清原来竟是白银山庄主人叶冰是也。
      端木朔不禁奇怪,往常从未见到叶冰身着深色衣衫,今日这件衣衫虽与平日里他所穿衣衫相似,只是换成了玄色。仔细看去,那衣服上的花纹其实是用金银丝交错而绣成,更显一番贵气豪华;又见他左手提着银质剑鞘,想来方才那把剑,应该是他射出。
      叶冰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萧煊,确认他是无事就放下心来。一根银丝飞出,抽回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回到叶冰手中。
      秦贯见此,不禁皱眉。身边一人大喊:“大胆刁民,竟敢扰乱法场,还有意要劫法场!来呀!左右拿下!”
      左右兵卒见是叶冰在上,都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混水摸鱼。但见叶冰又伸手取出一物,说道:“此乃高祖所赐铁券,何人敢动?”
      兵卒见状,似乎松了口气。他手上既然有铁券,自然是不能随便抓的,纷纷后退。
      “场中何人,所为何事,竟要扰乱朝廷命官办案!”秦贯知道叶冰动不得,也明白他所做所为是何目的,只是走了个形式问问。
      “御封云伯候,白银庄主叶冰是也;今日绕乱朝廷命官办案,实有隐情相告。”说着,崖翁已带了几个仆役拨开围观的人群,小厮送上太师椅一把。叶冰就直接坐了下来,毫不客气。且他不光坐下,身旁的小厮还奉上了茶水伺候。此时,他身后又来了两个下人,上前扶住被五花大绑的萧煊。
      这等情况,是看得端木父子又是惊讶不已。正好夏清霖在他们身边,便解释道:“本朝以孝道治理天下,但凡古稀之年者上堂皆可不跪,耄耋之年者必赐坐。庄主已过了期颐之岁,何况还是御封的云伯候,手持丹书铁券与尚方宝剑,就是钦差大人我也得让他几分。”
      “等等!”珊瑚急忙问道:“你说庄主手上的,可是尚方宝剑?”
      夏清霖得意笑道:“正是!”又道:“此时说来话长,端木公子可有兴趣?”
      “有有有!你尽管说了就是了!”珊瑚一边看着法场中各种事情发生,一边要夏清霖说那宝剑之事。
      此事还要追溯至先帝那朝。廿多年前,先帝曾出宫巡游,途经此地正逢大雨。于是就在山庄避雨,而后又与叶冰促膝夜谈甚久,对他是敬佩不已。后,回宫途中再次路过云乡此地,想起那时避雨之事,特赐了这把尚方宝剑。虽然事有偏例,倒也无人反对。只是云乡三郡之人从未见叶冰用过此剑,因此都淡忘了。不想今日竟然拿出来了。
      “啊呀呀,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早拿出来不就好了么!”珊瑚听了,忙说道。
      夏清霖一笑:“你当庄主是个什么人?他行事低调倒也乖张,凡事能不用亲自出面的则不出面。你难道不觉得么?他明明是封了云伯候的,却从不愿意别人提及此爵位。倒是喜欢被人称他一声白银庄主。这都看不出来么?再者,更何况,他手上这都是些御赐之物,怎么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呢?”
      珊瑚听了点点头,道:“哎,对了,那他手上的铁券何来?”
      “凡开国有大功者,皆有铁券。”夏清霖笑道,“端木公子呵,庄主可不是个能让人想象的人物啊。”
      这些话叫珊瑚听得惊呆了好久。又听到那边秦贯问话,才反应过来。秦贯问道:“隐情何来?”
      “大人所查五万两赃银之案,实有隐情。这所判死刑的萧煊其实并非罪犯。那罪犯是另有其人。”叶冰坐在椅上,镇定自若的说着。
      “哦?”秦贯问,“那这罪犯应该是何人?”
      叶冰端着茶杯,好似刑场是他家厅房一般,说道:“那窝藏五万两税银的,其实就是臧饮臧大人!”
      “庄主不要血口喷人!”臧饮便是方在大呼小叫,要将叶冰拿下之人。“你说本官窝藏了这笔银子,证据何在?”
      “本月十七日之前,你指使几个下人将五箱银子藏在城外破庙旁的,此事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只可惜被你家下人郑桂看到。他随后便将这银子取出。还将那银子换成了银票准备潜逃。幸好他将银子存在了北街魏掌柜的铺子里,魏掌柜是个胆小怕事,见郑桂平日里不务正业,忽然拿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只觉得奇怪。便扣押了那银子。此二人现都在,还望大人仔细查办。”叶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轻松的交待了。
      夏清霖一听,忙不迭的出来要求翻案。珊瑚看着他这样,又联想到之前他的满面春风,心中不免怀疑这些事情,他是不是事前都是和庄主计划好了的。
      此时秦贯无奈,只好听夏清霖的安排,于是就在法场审问了此案。又找来了人证物证相对。果然毫无差池,臧饮此刻百口莫辩。夏清霖查完之后,问秦贯:“大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秦贯低头思索了一番,说:“如今真相大白,自然应该放了那萧煊,该判臧饮死罪。”
      夏清霖笑道:“大人说得好。”当即便下令放了萧煊,宣判斩了臧饮。那臧饮死不认罪,还不停的喊着冤枉,百般求饶,叫秦贯好不难堪。当下便要立刻斩了。臧饮垂死挣扎做困兽之斗,兵卒也难以靠近捆绑。
      这时候,只听刑台上传来说话声:“此事太守大人若是处理不好,那么,本座便替大人代劳了!”众人看去,乃是叶冰正站在刑台之上发话。
      秦贯听了,也是见招拆招道:“本官无能,叫云伯候费心了。依本官所见,不如将臧饮押回大牢,再作详细审问。”
      “此事已经证据确凿,且那五万两赃银,也已追回。就不必再作什么审问了吧。”叶冰说着,转头看着已成阶下囚的臧饮,道:“臧大人,得罪了!”
      话音才落,那把尚方宝剑被叶冰应声拔出。剑影飞过间,将那臧饮一剑锋喉,到地而亡。只听得宝剑呼啸而过的铮铮之声,又回到了叶冰手上。
      “云伯候!!你!”秦贯见叶冰一剑斩了臧饮,即刻勃然大怒。不过,叶冰手上的毕竟是“上可打昏君,下可斩奸臣”的尚方宝剑,因此也无可奈何。只说了一句:“云伯候,你这也别太过分了!”说罢拂袖而去。端木朔见了,急忙跟了上去。
      秦贯走远了几十步,避开了法场人头口杂,低低的对端木朔道:“你给我去查查那萧煊什么来历,一定要查清楚了!!”
      “大人,这……”端木朔不明就里。
      “哼!”秦贯停了脚步,道,“你以为这叶冰是在帮着钦差秉公执法吗?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这分明是在警告我,那萧煊是他要紧的人!!谁要是敢动萧煊一根汗毛,他这白银庄主是决饶不了他的!!”
      端木朔听后点了点头,就随秦贯一起离开了。
      法场边上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珊瑚见事情发生了如此的转机,高兴得冲到萧煊面前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叶冰站在萧煊身边,似有话要说,就退在一边。他方才见秦贯怒气冲冲的走了,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命人给萧煊松绑。又悄悄地问了一句:“公子可有受惊?”
      萧煊微微一笑,凑到叶冰耳边道:“美人到底还是来救我了呀。”
      “萧公子,受惊了。”叶冰轻轻的推开他,说道,“在下已经为公子安排的车马,即刻送公子回师门修养……”
      “不必了!”萧煊说着,侧身一让转眼已在三尺之外,躲过叶冰的蚕丝,又说道:“庄主的大恩大德,我自会相报,至于今日么,我还不想回师门,叫庄主您多心了!”
      说完,他转身飞上一匹马,引来周围一片喝彩声。可叶冰身后的几个仆人急忙冲过去,七嘴八舌的大喊大叫:“下来!下来!这是庄主的马!快下来!!”
      “噢?这是庄主大人的马?”萧煊拉着缰绳,笑道,“那这马我要了。”说着,远远的扔了一样东西过来,正好被叶冰伸手接住。
      萧煊哈哈一笑,道:“用这做酬金,想必应该够了吧!”之后,便握紧缰绳,驾马扬鞭而去了。
      不知为何,叶冰最终还是没有去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离开。低头摊开手掌一看,手中多了一块美玉——正是萧煊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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