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紫禁》豌豆兔

13、回一三 恍然如梦

　　我以为是他，但……

　　阿古达木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显出诧异而又惊喜的表情。他提起酒坛跟我的一撞，说道：“十三阿哥，说实话，今天看你的表演我特别不服，那个扭扭捏捏的舞是娘儿们的把戏，哪是大丈夫的本事？可现在我由衷地佩服你，我相信，能唱出这样的歌，你一定是个真正的汉子！来，我敬你！”说完抬起酒坛咚咚咚往下灌。

　　还没等说话，一群人围上来敬酒啊吹捧啊，蒙古汉子满族壮士，差点把我扔起来接，阿古达木喝的脸红扑扑的还要跟我拜把子。

　　自家兄弟也过来捣乱——十四兴奋地求我把这歌教给他唱，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拍我肩膀说我显示了爱新觉罗家的英雄气魄，就连三阿哥也摇着纸扇夸赞绝妙好辞——我心想我可受不起，我那是替岳爷骂你们呢。如果歌声能杀人，那这儿早就横尸遍野了。

　　敷衍几句，抵不住他们暴力灌酒，后来喝了多少已是记不清楚，那一个个酒坛咕噜来咕噜去的仿佛摩天轮将我的灵魂带到缥缈的星空之上，最后飘浮在深蓝色的云中……

　　最后的意识是四哥的眼神，远远的深深地，纠结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仿佛一潭秋水，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涟漪。我看不懂这眼神，却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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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各骑兵营加派人手，务必在巳时之前将围场方圆200里全部清查一遍，不可放过一个地方。若是出一点纰漏惊了圣驾，你们都提头来见！”我迷迷糊糊听那个沉稳的声音透露出难得的急躁。

　　“还有，让善扑营备好马匹，弓箭，远远在后面跟着。不能让皇上发现，但出了危急情况，要立刻冲上去，决不能让皇上有一点损伤。”

　　“野兔野羚准备了多少？赶紧在围场附近投放。记得要放些活奋的，那些半死不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没的扫了皇阿玛的兴！”

　　“喳！”

　　侍卫们都退出去了，我这才慢慢睁开眼睛。黑衣骑士站在帐中背对着我，背在后面的纤长手指不停地旋转着墨绿色板指。

　　“四哥！”我笑着叫他，刚一坐起就一阵晕眩。我揉着太阳穴想赶走宿醉的后遗症。

　　直到眼前的雪花全部消失，我看向四哥，他还在原地不动。“四哥，我醒啦！”我提高分贝大声叫嚷。

　　四哥缓缓回过头来，妈呀，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好几岁，几道皱纹深深的刻在双眉之间，脸色也难看的很，算命的管这叫什么印堂发黑血光之灾之类的吧。

　　我心里着急，赶紧站起身：“四哥您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踢被子害你一夜没睡？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

　　没等说完，四哥突然抬手飞出一掌击向我额头！我大惊，刚转头躲过他的掌风，还没等反应下招便已被他制住。他将我双手反扣身后，另一只手卡住我的喉咙。

　　没想到文弱的四哥还有这么高超的武艺，更没想到他会对我出手。我笑道：“轻点轻点哎哟疼啊——四哥您这手真俊，谁教给您的？”

　　“你！”四哥的声音冷如冰霜。

　　我这下彻底醒了酒，心脏狂跳。除了呵呵陪笑几声却再找不出什么话题可供转移。

　　四哥卡住我的脖子扭过我的脸，用他那锋利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可那几可杀人的目光仿佛尖刀将我牢牢钉住，用尽力气也无法从他眼光下移开。“胤祥”两个字更是懦弱地躲在我肺叶里不敢冒头。

　　“你不是他！”四哥狠狠地开口，“胤祥他生性纯良，从不会骗人，他武艺娴熟，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我制住——说！你到底是谁？！”他手上突然加力，我被扼得透不过气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绝望之时，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啪嗒，一滴泪溅落在四哥手上。他仿佛被火烫到，猛地松手将我一推，我狠狠摔在地上，剧烈地咳起来。

　　四哥俯身下来，伸手欲扶我，可终究还是缩了回去。他默然地看着我的咳嗽渐渐平复，只是眼神柔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开口，声音还是一样的冷：“很像，但不是。——从敏妃娘娘仙逝那天起你就不一样了。你不认得我，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不会背书，不会写字，甚至握笔拉弓都成问题。现在你的字虽然很像他，但我知道你费了多少心思在模仿！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我心中一凉，我确实瞒不过他，我也从未想过瞒他——胤祥的信是我向他索要的，每晚练字他来看我还特意装作睡熟……从一笔烂字到酷似胤祥，他手中留的底稿应该比我这还全还多吧……

　　“胤祥最孝顺知礼，你却连丧期不得剃头都不知道，别人还以为你是故意在害三哥！……你的亲生母亲去世，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还有，你手上的白玉扳指，胤祥射箭时用它当准星。而你——每次拉弓之前，都将它摘掉揣进怀中……”

　　我听着这些掷地有声的语句，字字诛心。心头一片空灵，一直以为我为了做好胤祥已经足够努力，到头来却漏洞百出步步皆错。

　　原来他早就怀疑我了，说什么照顾我的病情，其实就是在监视我。我不禁凄然一笑，原来一直仗着四哥对十三的关爱持骄恃宠，可脱掉这层皮我什么都不是，在他眼里我那些愚蠢的表现一定可笑至极吧……

　　四哥站起身来踱来踱去，又突然定住，压低声音说：“还有你昨晚唱的那首歌……”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看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首歌是在颂扬一个汉人，他的背上刻着四个字——精！忠！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