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紫禁》豌豆兔

14、回一四 祸不单行

　　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一股寒气从头冰到脚——未来的雍正皇帝，英明贤能之主，我败在你手里，心服口服！

　　死则死矣，能见识到这样一位睿智的四阿哥，我不虚此行，突然觉得好累，自己的价值只是验证了一场不成功的穿越笑话。既然他铁定不会放过我，没准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到21世纪。

　　想通了这个理儿，我不再惧怕他的目光，大胆地迎上去。再看他最后一眼吧，把他的脸深深刻在脑海里。我在心里喃喃着：“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可以回家，你的胤祥也能回来了！”

　　四哥的眼神突然有一丝慌乱，可能是没想到我并没有一句辩白，还露出这般视死如归的表情。他握住我的双肩撑着我站起来，张开口却什么都没说。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已从零度的冰化成了零度的水。

　　他将牙咬的格格直响，一字一句都仿佛镐子敲打在冰棱上：“告诉我！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是不是你被蛊惑了，所以才迷失本性……又或者……你……难道你是……借尸还魂？”

　　我又一次被震惊了，借尸还魂——他居然可以为穿越找到这么合理的解释，以三百年前古人的认知能力，我竟找不出更贴切的说法，而他对此毫不知情，仅是凭我的表现推断出来——佩服之至！我心里只有这一种情绪，如果可以我早就跪下来对他顶礼膜拜了。可现在……我该说些什么？

　　我看向四哥，他向来镇定的眼神如今却比我的思绪还要混乱，像一个丢掉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拼命地想要找回来……

　　我淡淡一笑，伸出手欲抚平他锋利双眉间的纠结的纹路……

　　手刚只抬到耳际，门外传来李实恭的声音：“主子，皇上行猎，有旨意让您和十四爷伴驾，御马已经给您备好了！”

　　我一愣，不知该怎样作答。四哥突然手上加力，仿佛要将我的肩胛骨捏碎一般。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痛苦的情绪，又转为平静。他的表情落在我的眼底，不禁心里一悸，隐隐作痛。

　　隔了一万年之久，四哥用低沉无力的声音说：“知道了，先在外面候着！你十三爷马上就来！”

　　他放开我，脚步踉跄了一下，走向我的身后，只伸出手摆摆示意我出去。

　　我又隔了一万年才抬动了脚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出帐子，却没敢回头看他一眼……

　　“胤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惊醒，回头一看，我们一行三骑已经远离草原步入丛林，周围没有一兵相随，康师傅正笑咪咪地看着我，一脸慈爱疼惜。

　　“哦，回，回皇阿玛，儿臣，儿臣没事，劳皇阿玛惦记了。”我嗓音干涩暗哑，说话也连不成句。

　　康师傅没再追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要注意保重身体。朕虽然子嗣众多，除去年幼夭亡的，能替朕分忧的也屈指可数。太子以下，虽各皇子都是勤勉好学，只有你二人天资聪颖不可多得。朕也是寄予厚望，无一时不在盼着你们早日授业有成文韬武略，成为朕的左膀右臂。近日看着你们比武斗艺大展所学，朕心下甚喜。这才真是‘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啊！”

　　十四朗声答道：“儿臣必会加倍努力，不负圣恩。早日为皇阿玛分忧。”

　　我听了这话却定在马上开口不得。差点忽略了康师傅，他平日最疼十三十四，谁儿子自己不了解？我这把戏连四哥都瞒不过，还瞒得过这天下第一的康熙皇帝？也许他早就发现，也许四哥就是他授意监视于我？我又一次从头冰到脚，如果是真的，我只有死路一条！

　　康师傅却浑不在意地和十四说说笑笑，不时追追野兔，赶赶羚羊。康师傅武艺不赖，随意放上几箭也是收获颇丰。十四更是乐在其中。我只心思不定地跟在后头，弓在身后一直背着碰都没碰——自己已是俎上鱼肉，还有什么心思打猎？

　　暮色渐浓，康师傅依然兴致不减，在十四连连敦促之下才意犹未尽地打马回还。一路上评说着哪一只兔子最为狡猾，哪一支箭又精准无比。

　　正行间，突然十四的笑声戛然而止，三匹马都瞬间止步。在苍茫的原野上一阵阴风吹过，黑暗中十分诡异。康师傅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草丛，我不解地顺势看去——虽然今天我受的惊吓已经足以心梗好几回，但现在不得不再一次魂飞魄散了——草丛中亮着两道森白色的光——那是老虎的眼睛！

　　没等细看，嗖的一声，一只黄底黑纹的吊睛环眼猛虎已经窜了出来。立在离我们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我汗毛直立。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说的怎么那么有道理呢！

　　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如今这情形，我还奢望能保全自己么？欺君之罪，四哥康师傅个个都不会放过我。早晚是个死，也许上天派这虎送我回故乡，免受皮肉之苦。虽然惊险了点，也比面对四哥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强。唉，谁让我属虎呢？

　　福兮祸兮，皆命矣！

　　那么，胤祥，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用最沉稳坚决的声音说：“十四弟，护着皇阿玛往后退。剩下的，让我来！”

　　“可是……”

　　“快走！”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发狠，“记住，一定要保证皇阿玛安全回营。往后十里就有四哥布置的护卫，叫他们来接应我。”我嘴上说着，可心里一酸，也许再看不见四哥了吧……

　　十四没再坚持，护着皇阿玛慢慢打马后退。

　　那虎并没有因此他们行动而扑向前来，依旧盯着我站的位置不动。为了以防万一，我取下背上的弓，回手到箭笼抽箭……

　　石破天惊！

　　箭笼里竟然只有一支箭，我拿到眼前一支无头的断箭！

　　我看着那箭断裂处撕挂着的血肉，闻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再看向前方老虎肩部隐隐可见的伤口，心下已是了然……

　　原来刚才我白送了个人情！那虎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们，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