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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回 马戏团历险记(下) ...

  •   整个马戏团三头六臂的演员们像是在冥冥中听到一声信号似的,除了意外闯入的三个探险者,所有生物都调转重心向四面退去,留出一片足够表演摔跤的空地。接着,那个投射在墙上的黑影慢慢拉长,像是树木增长的快镜头一般越来越高大。只消眨眼的片刻功夫,影子的主人就转过弯,如同一艘扬帆而来的黑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一进帐篷,帐篷里的人好像猛然受到一场冲击。

      此人的形象绝对值得用世界上最惊悚的语言详细描述一番,如果给吟游诗人彼豆一个更安全轻松的环境以及大把的时间,他一定会添油加醋地把这位马戏团老板的模样编写成长诗,并且一边弹奏音色诡异的竖琴,一边在万圣节的晚上唱给生性胆小的老百姓听,同时洋洋得意地看着大家落荒而逃。只不过现在,彼豆和他几个勇敢的同伴(包括巫师帽和凤凰)全都被此人难以形容的魔鬼外表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脸色都跟着变了。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甚至比戈德里克和伊格诺图斯这两个挺拔的男巫还要高出不少。相比之下,铁匠和角斗士简直像两个没长开的少年。这怪人和斯坎德似乎是马戏团里唯二四肢五官不多也不少的原住民。此人纯黑色的斗篷拖在地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有点像什么鸟的羽毛织做的。他的衣装样式十分古怪,谁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款式,肯定不会是不列颠岛居民的衣裳,甚至不会是欧洲大陆居民的着装。那是十足的异域风格,黑色的袍子上是五颜六色彩线刺绣的古怪动物,胸口挂着一枚金色的装饰,那是字母“G”,想必是这个神秘人物姓名的首字母。

      他头上还戴着一顶造型夸张的头冠,或者帽子,反正随便一个什么称呼都难以描摹这个古怪的装饰物。那帽冠是蓝色的,缀满了大大小小的鲜红色绒球以及成排的珍珠。至于此人的脸或许是小探险家们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狰狞的面孔,那是一张艳丽深蓝色的脸,五官附近是黑色与白色的油彩勾画的轮廓,这面庞简直比万圣节最恐怖的恶鬼还要令人印象深刻、心惊胆战。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恐怖面具后似乎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闯入者们一下子就抓住这心灵窗口的主要特点——强烈的威严与自信,因为那双铬绿色的眼睛冷静沉着地注视着别人(就像看着任人宰割的牛犊)。他没有刻意盯着谁,但是每个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这双眼睛就是在看自己。如刀的视线像是被尺子精确地测量过,似乎眨眼之间他就把你的秘密洞悉得一清二楚。

      “斯坎德先生,你真让我吃惊。”这个衣着离奇的怪人似乎是直接跟马戏团看门人说话,声音不慌不忙,但他犀利的目光仍旧在闯入帐篷的冒险家们身上流连。“我记得我曾经定下过规矩,过了晚歇的时间后是不允许喧哗的。”

      “不……不是,G先生!”斯坎德腾地跳起来,就好像刚刚被一只炸尾螺烫了一下似的。“完全是这几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偷偷闯进来,我怀疑他们是想拐带人口!毫无疑问,上周马戏团走失的那个小哑巴就是这几个巫师给拐跑了!”

      “胡说八道!”戈德里克厉声呵斥道,斯坎德块头儿比他大得多,但是这显然并没有对勇敢的铁匠造成什么威慑。戈德里克盛气凌人地瞪了斯坎德一眼,然后用字正腔圆的盎格鲁-撒克逊英语直接与那个看门人口中所谓的G先生对话。

      他说得比较简短,但是语调充满体面巫师的尊严,绝不是什么小偷小摸或者拐带人口的下流货色所能具备的谈吐。那个戴面具的怪脸男人眼睛里似乎流露出略微诧异的光芒,看样子他很少甚至可以说从没见过任何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趾高气扬的。

      戈德里克讲述了自己这个小队伍专门来马戏团寻找友人失散的亲属,不过查找鼠疫病源这件事他觉得还是不提为好。接着戈德里克正式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吟游诗人彼豆和角斗士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

      不料,一直在专心听铁匠叙述的怪脸男子突然打断了铁匠的话,他冷煞煞的目光猛地朝有些困惑的伊格诺图斯脸上扫了过去:“佩弗利尔?你和安提俄克·佩弗利尔有什么亲戚关系么?”

      这万万料想不到的问题顿时让闯入者们都愣住了,不过当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怪人的面,伊格诺图斯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承认自己是安提俄克的弟弟。万一这家伙是安提俄克的仇人呢?毕竟伊格诺图斯已经做好接受大哥死于谋杀这个事实的心理准备,因此所有可能在安提俄克死前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有可能是心存不良的,尤其是那根传说中的接骨木魔杖可能还是人们觊觎的目标的情况下。

      “大概是什么远房表亲吧。”戈德里克镇定自若地替角斗士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撒谎对铁匠来说是件驾轻就熟的事情。“我这位朋友家族庞大,很多没见过面的远亲甚至散居欧洲。”

      戴面具的男人从伊格诺图斯脸上收回了目光,由于此人的表情全部被脸上的蓝色油彩遮挡,所以也拿不准他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戈德里克的话,甚至很难说他到底听见还是没听见。

      “那么我是否有幸认识你呢,演讲家先生?”怪人声音不大,但是却奇迹一般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冷煞煞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脸上,傲慢神气如凉风似的从斗篷的每一道缝隙里渗透出来。

      铁匠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用颇为骄傲的口吻说自己曾经给皇家骑士铸剑,而且产品质量和妖精打造的金属武器不相上下。他说话的时候,花脸怪人的神情逐渐专注起来,他非常认真地琢磨戈德里克告诉他的每一句话。等铁匠说完,他还思索了一会儿,并留出几秒钟沉默的时间。

      “既然格兰芬多先生曾经给王室铸剑,那么你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小的马戏团蓬荜生辉……”那怪人斟词酌句地慢慢说,但是不知怎的总给人一种他想要冷笑的感觉。“所以我坚持留诸位做客,而且我向你们保证我有足够的钱养活你们直到世界末日……就像我养活这马戏团所有的演员一样。斯坎德,劳烦你去把那个关过驺吾的金属笼子推过来,格兰芬多先生的这几位朋友恐怕要委屈一下了。”

      这话中恶毒的暗示如果还听不懂,那简直就是比巨怪还迟钝了。冒险家们瞬间就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伙怪物劫持了!谁都能听见反幻影移形咒顷刻间就封死了整个马戏团,所有的门窗纷纷自动关闭,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们突然间就失去人身自由了!

      啪啦一声清脆的爆响,在大家还没来得及作出行动之前,戈德里克第一个出手了。他的魔杖在半秒钟之内就在身前放出一道透明的盾牌,花脸怪人从指尖弹出的魔咒狠狠撞击在上并斜飞出去,那道闪电般的光芒在伊格诺图斯的肩膀上方爆炸了。一团灼热的火球升了起来,马戏团的怪胎们惊叫着纷纷后退。伊格诺图斯的半张脸被炸成烟色,那只倒霉的凤凰正好被魔咒击中,化作火球后又跌落在地面,只留下一只“丑小鸭”在灰烬中哀鸣着。

      这下子谁都休想借助凤凰的神力逃出这里了。

      再说刚才眼明手快的铁匠的光辉影像已经随着他变出的盾牌一起支离破碎,戈德里克原地摇晃了一下,差一点儿栽倒在地。尽管他并没有被这马戏团老板的魔咒击中,但是他每个细胞都仿佛被看不见的刀锋削去一层血肉般愤怒地抗议着,连巫师帽子也被刚才魔咒带出的风给掀掉了。

      咯吱、咯吱、啪啦!

      三个巫师眼睁睁看着各自手中的魔杖变成一根凉飕飕的冰棱,它们真的和脆弱的固态水一样崩碎,继而就是融化、蒸发。三根魔杖甚至都没有在世上留下丁点痕迹,就在目瞪口呆的主人们眼前化为虚无。

      而这仅仅是那花脸怪人放出的第一招!他的动作仅仅像弹飞指尖的瓢虫般轻松。

      毫无疑问他们遇上前所未见的强敌了,没有魔杖的巫师们怎么才能从这群牙齿磨得如尖刀般锋利的怪胎们的围剿中逃出去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再次发出愤怒的嘶吼。只见伊格诺图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他强壮有力的胳膊把近在咫尺的一个披着褐色卷发的少女死死绞住,简直要把她勒断气。这姑娘是天生的膝关节反转,两只脚小得像缠过足,不依靠上肢简直无法走路,她自然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连狮子都能干掉的角斗士了。

      “把路让开!”伊格诺图斯厉声吼道,“骆驼女孩”走形的两腿踢腾着,脸越憋越紫。由于挟持着人质,所以谁都没有造次。彼豆赶紧把跌落在地的秃毛凤凰塞进巫师帽里,然后戴在自己的头上,跟着两个同伙一起后退。

      闯入者们一直退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后,伊格诺图斯才猛地将被他挟持的“骆驼女孩”推搡出去,那女孩直接摔在她的怪胎同类们中间。

      “快跑!”彼豆喊道,巫师们立即扭头飞奔,他们不断穿行在怪胎标本罐之间躲躲闪闪,马戏团的演员们爆发出一阵蜂巢般的可怕轰响。

      “抓住他们!”一个长有三条腿的怪绅士喊道,他活像一尊从《敏豪生奇遇记》里复活的三足鼎。

      巫师们一窝蜂往暗道里冲,沿途他们打翻了数不清的瓶瓶罐罐,防腐香油的味道越来越刺鼻,药水也洒得满地狼藉。从标本罐里掉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怪胎们在碎玻璃上、药水中和杂技演员的践踏下痛苦地哀嚎着,它们就像雨后冒出来的蛞蝓在疯狂扭动。

      斯坎德马戏团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魔窟,除了花钱买猎奇的顾客,其他人踏进这里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成为这出混乱且荒诞不经的舞台剧的组成部分。帐篷里火把点点,惊悚的蝙蝠到处乱飞,混血精灵和半身妖精掀掉了碍事的兜帽,露出脑袋上的犄角,不知详情的大概还以为东瀛天狗从禁忌魔法书《百鬼夜行》中溜了出来。这群夜晚出洞的爬行或者两栖动物们紧紧追赶着落荒而逃的巫师,个个都想把猎物归为己有,甚至还有人敲响了战鼓,唱起了歌剧!

      “G先生!闯入者已经往禁区去了!”斯坎德大吼一声,他在空气中挥舞着长鞭子,但是不小心把走钢丝的几只大头鹦鹉打落了。“万一他们发现了——”

      “不必担心,任何人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离开马戏团的帐篷。”那个怪脸男人镇定自若,他冷漠地注视着成群的怪胎追赶巫师们,突然间他俯下脸又猛地抬起头!

      马戏团老板的脸变了,变成一个彻底焦黑的怪诞模样,金色的油彩把他的表情托显得比早前更加恐怖,更加狰狞和骇人!①一组又长又白的獠牙从嘴里伸了出来,舌灿莲花般咔嚓咔嚓,做出了不言而喻的威胁动作②。

      “斯坎德,我不是让你去把驺吾的笼子推过来么?”这男人的声音像浸淬着毒药。

      “是……是,先生!我马上就去!”看门人语无伦次地喊道,他立刻连滚带爬般逃走了,似乎是想离自己的老板远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作者注:川剧变脸起源于中国隋朝(中世纪早期),流行于四川、重庆和云贵地区,变脸艺术以其怪诞狰狞的面相变化表现出人物内心不可名状之律动,大大增加了川剧本身的表现力。在戏剧舞台上,每及名角表演变脸,就常常酿成爆棚之患。
    在《孽情岁月》中,斯坎德马戏团的老板面部就是川剧变脸的效果,呈现的是异域民间绝技,符合他环球杂技演出的身份。
    ②作者注:“耍牙”是与“川剧变脸”齐名的古老绝技,并称为“西脸东牙”。 口含四颗、八颗甚至十颗野猪獠牙,在口内快速弹吐,同时仍要唱做念打,这一绝技称为“绝活”。多用于表现戏曲中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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