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系列·外传Ⅱ《孽情岁月》》雲绯

34、第三十三回 夜入黑湖

　　虽然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这种带有主角光环的人生命力比耗子还顽强，但这并不代表他此时的处境就不糟糕。倒霉的铁匠像棵倒栽葱似的栽进这口不知在何年何月挖出来的古井里，又在冰冷的地下水中砸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浪头。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软绵绵的身体逐渐漂浮到水面上，如同一具被遗忘的弃尸。渐渐的，戈德里克朦朦胧胧听见井壁上凝结水珠的滴落声，这点细微的动静反而把四周衬托得更加静僻。渐渐的，他的听力变得清晰一点了，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颤抖的□□声。

　　戈德里克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漂浮了好长时间，脑袋里似乎也灌满了凉水，他模模糊糊想起彼豆讲述的关于佩弗利尔兄弟遭遇死神的传说，此刻那条冥河的主人已经展开双翼把戈德里克裹住，又逐渐把他拉入幽冥的宫殿，他对此真是无可奈何。

　　死亡带来的恐惧沉重地压在眼皮上，那些关于生的希望：仲夏时节午后的灿烂阳光，遥相辉映的星辰大海，蜜蜂忙碌的翠绿农田以及每日热火朝天、叮当作响的铁匠铺，这些景象最后一次从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会儿又支离破碎。渐渐的，他看到自己的故乡狮子谷中那片聚集着鸿雁和绿头鸭的湿地沼泽，小时候的戈德里克和伊格诺图斯常在沼泽地里追赶脚下点着一盏小灯的欣克庞克……他又看到了圣玛丽安修道院后开阔的谷地，麦花的香气阵阵扑鼻，青梅竹马的见习修女赫尔加·赫夫帕夫穿行在麦浪中，女孩抱着野生的小獾，没戴修女头巾的长发流淌着黄金般的色泽，身后映衬着翻滚的云彩……

　　可是赫尔加现在已经移情别恋了，她大概早就忘记自己的玩偶小狮子，转而投向另一个更强悍更成熟、更有社会地位的绿眼珠男人的怀抱了。

　　想到这里，戈德里克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睫毛几乎都冻硬在眼睑上了。

　　仰望的井口显得高过天边，而且那里已经封死，就算戈德里克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躺在这冷如寒冰的井水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扯碎了，这份来自心灵的剧痛让他彻底清醒了。戈德里克并没有因为绝望而盲目呼喊，理智告诉他呼救是徒劳的，在这片杳无人迹的树林里根本不会有获救的希望。已经冷静下来的戈德里克尝试着活动冻得几乎僵硬的四肢，在勉强适应了深井里细微近似无的光线后，他伸手拔出了藏在裤线衬里中的魔杖。

　　那是马戏团老板交还给自己的、属于格兰芬多的魔杖，卡德摩斯·佩弗利尔显然对此一无所知，以为拿走那根接骨木魔杖就吉星高照了。戈德里克放出几个温暖的柠黄色灯笼，它们漂浮在井壁周围上下浮沉，映亮了这狭小逼仄的空间。

　　井壁上的石砖被修葺得严丝合缝，上面布满了滑溜溜的青苔，根本没有可以借力蹬踏或者扒手的地方。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戈德里克使尽浑身解数，想用魔咒轰开井口的磐石。可是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那该死的巨石就是纹丝不动，它牢牢堵塞住求生的关卡。

　　戈德里克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井口的磐石上有着极为强大的咒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解开的。看来他要在这鬼地方等待最后的审判了！他隐约怀疑卡德摩斯·佩弗利尔——这个化名为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男人是否真的有如此之强的魔法能够把自己困死在井里？接着戈德里克又想起来，此人可能把梅林的接骨木魔杖据为己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家伙现在已经是个十乘十的危险分子了。

　　卡德摩斯拿走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杖会去做什么？戈德里克不难想象此刻的马戏团老板恐怕要有麻烦了。不过谁让这混蛋如此冒失地把魔杖交给一个平凡铁匠保管呢？梅林闯的祸还是让他自己伤脑筋吧。

　　短短的几小时之内，戈德里克已经两次遭遇生命危险。这样骇人听闻的境遇，他有生以来还没经历过。但奇迹的是（连铁匠自己都暗暗吃惊），戈德里克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者为死神的来临而像个野兽似的嚎啕痛哭。人在经历过极度的惊恐、背叛等一系列打击过后，会陷入较长的一段精神麻木期。他会对世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内心柔软的部分也会像油画颜料一样逐渐干硬，化为顽石。

　　此时的戈德里克，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他给自己施了泡头咒，把那颗结满冰碴儿的脑袋包裹住，然后潜入水中，在恒温魔咒的保护下尝试着看能不能另找一条出路逃生。这井下的水太冷了，简直就和融化的冰川差不多，恒温咒充其量也是保证戈德里克勉强不被冻死而已。

　　井下潜水这种选择是唯一的，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毕竟戈德里克不知道这口井有多深多远，也不知道复杂的水下是否有随时可能吞噬他的漩涡或洞穴。戈德里克越下潜承受的水压就越大，泡头咒所能提供的氧气也很难说能坚持多久。如果潜水过深，脏器会因水压而受损，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返回水面换气……那样的话戈德里克即便手里拿着伊格诺图斯那条隐形斗篷，死神也会轻易地抓住他，把他掳进地狱里去。

　　这位经验不足的潜水员慢慢下潜，好在他魔杖的光芒很稳定，这对安抚神经起了很大作用。这口井果然深不可测，而且越往下人工的痕迹越少，四周逐渐变成了陡峭的石壁。起先周围除了水泡什么都没有，但是下潜了足足一刻钟之后，戈德里克欣喜地发现有几只十分幼小的格林迪洛从面前缓缓游过。这水下有生物，那必然有活水的出口！

　　他终于潜到了一片广袤的橄榄绿色地下湖，悬浮在水里的冰块气势磅礴，带着淡淡的浅蓝色反光。魔杖光球的光芒也让周围的湖水变得透彻清纯，湖底的礁石、绿苔以及金黄色的苹果鳍鱼一接触到光照，边缘都呈现出太阳光谱的七色光彩。一些奇妙的水底生物间或一闪而过，戈德里克辨认出青绿色的人鱼尾鳍，甚至还看见一条带吸盘的触须蠕动着滑入黑暗（难道是巨乌贼？）。不过那些动物似乎很怕光，等戈德里克游到的时候早就一溜烟逃得远远的了。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一种灼热的强烈怨恨，戈德里克八成已经在水底冻成一块冰坨了。虽然他还有意识，但是头脑里充满了沉重的麻木感。凝结得如石头一般坚硬的湖水挤压着身体每一寸地方，戈德里克又冷又累又缺氧，好几次眼睛都不由自主地闭拢上了。但他必须抗拒越来越强烈的睡意，因为他知道这种病态的困盹慑住身心后就会把他拖进万劫不复的黑渊……

　　就在致命的冷开始冻僵戈德里克的身体时，头痛又眩晕的他冷木的指尖碰到了一块凸起的岩壁。虽然摸上去很粗糙，但是从岩壁的走势看它不像是天然而是人工雕琢的。戈德里克让魔杖的光亮照得更近一些，终于他意识到眼前是一座突出岩壁的水下建筑——未完工的半成品人造观光台。

　　戈德里克使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爬到石台之上。他要抓住这根浮在自己人生沉船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接着奇迹发生了，他一头拱进那道看不见的魔法屏障，滚入了观光台的室内，纯净的空气立即如潮水般涌入肺中。

　　由此可见天上的诸神一直在守候着他，所以给了他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救赎。

　　观光台里虽然潮湿昏暗，颓败的墙壁也阴湿碧绿，但是明摆着这里已经与地下湖水隔开了。充分呼吸之后的戈德里克开始转动僵硬的脑袋，接着他发现近旁有一个粗糙的壁炉，上面还有一堆板结的灰烬。

　　他把魔杖朝壁炉的方向捅了一下，很快一大团绿莹莹的火焰燃烧了起来，就像刚撒了飞路粉。戈德里克拖着湿透的身体凑近炉火，他就在温暖的火苗前趴着，等着身体一点点暖和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戈德里克终于爬起身来，他头上的冰碴儿已经融化，红发湿漉漉地耷拉着，如同伊格诺图斯那只在水里游过泳的凤凰尾巴。他一边烤火一边用魔法把衣服烘干，同时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间狭长、低矮的地下室，墙壁和天花板都由粗糙的石头砌成，圆圆的但是已经熄灭了的灯被链子拴着，从天花板上挂下来。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壁炉台显然是尚未完工，上面已经有了雕花的模子。戈德里克的目光向上移动，这时他陡然一惊，壁炉的上方是一条S形状巨蛇的浮雕，张开的巨口里有好几排尖牙，它比铁匠铺最大的铁剪子还要大。蛇的眼睛是碧油油的绿宝石镶嵌的，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活过来一般。

　　这让年轻的铁匠立即联想到梅林的眼睛——那双清澈锐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他像是在看你的双瞳。

　　戈德里克无法忍受这种目光，更不愿想起这个很容易激起他克制不住的憎恶的名字。一想到马戏团老板，戈德里克就被煽起淬火钢般的怒火，心里更是痛苦不堪。

　　他等衣服完全干了以后，就匆匆离开这个黑湖湖底的观景台——未来的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戈德里克推开挂着铰链的门，又找到了一条黑暗的通道，也不知道它通往哪里，他暗自惊叹自己的奇遇。自打遇到梅林之后，他的整个生命轨迹都出现了偏差，一个平凡的铁匠像是踩中了传奇的命运车轮，走向杳不可知的空间。

　　这条走廊也十分潮湿，铺在地上的稻草显然是方便建筑工人踩踏的，现在也化成了泥泞。拖着沉重步子的戈德里克走在胶水般的烂泥之上，好几次连鞋跟都差点被泥浆拽掉。

　　谁能想到深藏在禁林中的一口不为人知的水井，竟然通向一片陌生冰冷的黑湖。湖中居然还有水下建筑，或许这栋建筑还能与地面贯通，让他重返人间呢！

　　戈德里克虽然和修道院的修女来往，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他并不信仰麻瓜们所崇拜的上帝。他认为耶和华是麻瓜们想象出来的神，可是现在他又不得不承认冥冥中确实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他，让他陷入一个个险境后又绝处逢生。

　　在希望和恐惧的轮番折磨下，他开始相信自己正在踏入上帝的光环中。因为走出昏暗的通道走廊后，戈德里克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座恢弘如教堂的巨大建筑物中。在他目光可以触及的上方，是千回百转的楼梯。它们缓慢而笨重地挪动着，显然控制楼梯行动的魔法还没有完全成功。这座“大教堂”显然也是烂尾的工程，到处都可以见到装修成半成品的富丽装潢和豪华设施，规划者似乎打算把它修建成一座皇家行宫。只不过设计师对自己的设想只有个较为粗糙的计划，很多细节都没跟上，或许是因为资金短缺（在饥荒和鼠疫的侵袭下，经济的崩溃是司空见惯的）导致这栋宏伟建筑的停工。

　　直觉告诉戈德里克，这里虽然没有人，但也不应该大声呼喊。他在麻瓜世界是个被通缉的奸夫（事实上跟修女通奸的另有其人），又差点被童年时的邻居杀死，和所有的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哪里也无法去。或许这座杳无人烟的烂尾建筑除了蝙蝠和猫头鹰外，还能收留他这个有家难回的流浪者，同时把战争和暴力、追杀和欺骗统统挡在门外，就像施了一道麻瓜驱逐咒，把戈德里克与尘世的人烟隔绝开来（此时的铁匠怎么会想到这里真的有麻瓜驱逐咒呢）。

　　他的体力不允许在这栋迷宫似的“大教堂”里乱走，戈德里克眼下最迫切需要的是食物。凭着一种觅食者的直觉，他开始往更深的地下室方向走去。麻瓜们喜欢把酒或者香料腌渍的食物藏在地下酒窖中，往这个方向寻觅或许会有收获。

　　戈德里克的搜索果然没有落空，他在最深的地下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隐蔽的木头门缝透出蜂蜜色的光亮，门口孤零零挂着一幅画着一大碗水果的油画。由于门是虚掩的，戈德里克没费什么力气就钻了进来。这里果然是一间规模宏伟的中央厨房，和“大教堂”的其他地方一样，所有的装潢都很粗糙，是未完工的状态。不过厨房吊着的铜灯上点着金黄色的蜡烛，给这片空间投下暖融融的暗光。

　　厨房里有四张长桌，其中一张桌子旁有个半开的、塞满酒瓶的储藏柜。戈德里克匆匆走过去，他发现桌上是半碗带有余温的黄豆汤，粗陶碟子里还有一块咬了一口的硬面包。看来这里刚才还有人享受这顿粗糙的饭食，但是现在那食客已经不知所踪。戈德里克实在饿急了，也顾不得些许，端起碗就把剩汤一饮而尽，接着又跟狮子啃噬兔子一般把面包也给狼吞虎咽了。

　　干硬的面包和快凉了的汤突然灌进空了许久的胃里，戈德里克很快就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差点儿把刚吞下的食物全吐出来。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脆响，什么东西——可能是动物，或者是人碰倒了金属锅盆。

　　戈德里克捏紧了魔杖，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信任的东西了。他在传出声音的木头柜子前站定，接着屏住呼吸……

　　他的魔咒猛地将柜门掀飞，紧接着一道寒光直接朝自己的脑袋横削过来——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戈德里克认出来那柄利器。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不日前丢到悬崖下河中的格兰芬多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