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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回 狮獾重聚 ...

  •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对戈德里克来说,简直是一场全新的噩梦。尽管自己俯下身的动作足够迅速,但是劈面而来的宝剑还是削断了他一绺头发。戈德里克本能地伸腿一扫,指望着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能把袭击者绊倒在地。但对方竟然防备了这一手,纵身一跳就躲开了。下一秒钟他们竟然撞在了一起,戈德里克握着魔杖的手被紧紧抓住了,他吃惊地意识到撞在怀里的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她竟然差点把铁匠的魔杖给扭断。

      他们疯狂地搏斗着,那女人伸手抓戈德里克的脸,后者不得不抓住她的喉咙抵抗,差点把对方细瘦的脖子给扭错位。混战中宝剑和魔杖都掉落在地上,最终铁匠把她直接按倒在刚才那张放黄豆汤的长桌子上。他们这才有机会近距离对视彼此,紧接着戈德里克突然松开了手,他惊愕不已得后退了两步。

      这个女人竟然是赫尔加·赫夫帕夫,不过她的模样完全变了,导致戈德里克一开始根本就没认出她来。赫尔加原本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可现在却变成了纠结成一团的粗亚麻线,看样子很久没有洗或者修剪了。她曾经像玫瑰花般芬芳艳丽的脸此刻也污痕斑驳,苍白得像个死人。身上一条脏得够可以的长裙边缘全是泥泞的痕迹。赫尔加平日保养得很漂亮的淡金粉色指甲像是刚刚去庄稼地干了农活,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叫人看了都恶心。

      戈德里克是从那双熟悉的眼睛轮廓认出赫尔加的,不过那眼神也是陌生的。她的眼珠子正爆出吓人的死光,好像刚刚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戈德里克……真的是你么?”赫尔加用颤抖的声音问。那动静让人联想起落入陷阱的兔子,显然她也是刚刚认出铁匠来。只不过戈德里克此时还不知道,他的外表形象甚至比赫尔加还要糟糕。火焰色的头发朝天竖着,活像在脑袋上顶了个鸦巢。呆滞的眼睛原本是两颗淡蓝色的水晶,现在也变成死珠子了。戈德里克的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整个人脏得简直难以置信。

      他们就是这样无比狼狈的模样,以至于刚开始谁都没认出对方来。

      等他们重新坐到那张满是划痕、桌腿也经过修理的长桌边上后,戈德里克才开始弄清楚这段日子以来赫尔加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后来与伊格诺图斯、彼豆相遇的故事。赫尔加的叙述还算连贯,但是很明显有些细节她都有意或者无意地一笔带过了。比如,她根本没有提过自己没能通过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女巫检测的事情。可是她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板着脸的戈德里克一直在等着赫尔加主动说出来。

      戈德里克不是不对经历过这一切磨难的赫尔加现在依然活着,并安全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高兴。他甚至对在冥冥中守护自己(却不曾相信存在过)的上帝满怀感激之情。尤其是戈德里克看到赫尔加抬头哀求似的望着他的那双深棕色眼珠周围涌出一圈亮晶晶眼泪的时候,这份心痛欲碎的情感就爬上了他的心头。

      可是赫尔加没有谈自己和其他男人苟合的事情,见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起梅林的名字,戈德里克也只好暂时装作不知道(铁匠自认为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人)。

      曾几何时,他们以为对搏动在彼此胸腔里的心跳永远不会厌倦。

      在鼠疫摧残这个国家之前,戈德里克对赫尔加推心置腹,赫尔加对他也无话不谈。可是现在,他们彼此之间却有了秘密,有了看不见的深深隔膜。

      赫尔加经历了很大的磨难和惊吓,她现在像个孩子似的需要抚慰,一个有教养的绅士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让人窘迫的问题去羞辱她或者斥责她对爱情的不忠诚,何况就算问了也于事无补呀。

      在此之前,戈德里克从未想过(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将来真的有一天会娶赫尔加为妻,因为赫尔加的梦想是进入贞女塔,成为像拉文克劳那样的圣女国师。抱着这样理想的修女是做好了终身不嫁的准备的,而戈德里克对婚姻家庭的概念也非常模糊,想象力仅仅到了恋爱的程度就戛然而止,对结婚的殿堂居然连理会都不曾理会到。

      戈德里克是个孤儿,在他记事前父母就去世了。这对早逝的夫妻俩留给儿子唯一的纪念就是狮子谷的那栋老宅子,以及临近那家姓佩弗利尔的有钱邻居。戈德里克是被圣玛丽安修道院轮流来照看他的修女带大的,在戈德里克从小到大所认识的人中,居然奇迹一般没有一个结过婚的人。父母已经被他淡忘,佩弗利尔家只有几个未婚的兄弟在操持,更别提时不时来探看的修女了。戈德里克对婚姻没有概念,对夫妻生活也懵懵懂懂,也就谈不上考虑自己和赫尔加的共同未来了。

      但是现在在获悉赫尔加与另外的男人有鱼水之欢后,戈德里克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是孤家寡人了,也第一次意识到早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他是想和赫夫帕夫修女共度余生的,尽管不是以婚姻的方式。此时的赫尔加已经成了全国通缉的女巫,哪里也无法去。她无法回修道院继续做修女,早年的梦想也灰飞烟灭了。至于戈德里克也永远别想回到熟悉的铁匠铺了,更别指望早年的妄想——加入军队成为名正言顺的角斗士了。

      他所能做的,可能只有偷偷把铁匠铺卖掉或者抵押掉。然后拿着不多的钱财,带着无家可归的赫尔加另找一个完全不认识他们的新家园,度过和德鲁伊人一样遮遮藏藏的隐居余生。

      经过这么一场遭遇后,无论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还是赫尔加·赫夫帕夫,他们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当初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想到了这里,戈德里克悻悻地耸了耸肩。他们毕竟是人,经历生活剧变的摧残后变得沧桑和凋零,他们不可能像这把放在桌子上的宝剑一样永恒闪亮。

      戈德里克的脑海里又隐隐约约浮现起马戏团老板那张泾渭分明的脸(这个绿眼珠的撒旦为什么总是在不经间闯入自己的脑海?),梅林也和他们一样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吃尽了苦头。尽管最为辉煌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他仍然像最硬的钻石一样坚不可摧,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打垮真正的神。可是作为平凡普通人的戈德里克和赫尔加就像他们此刻所在的厨房天花板上那盏生锈的蜡烛吊灯一样日渐晦暗、腐蚀且锈烂,呈现出下世的光景。

      生活总是要继续,戈德里克颇有些愁闷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却有点疯癫的女孩儿。她大概已经不再爱他了,可是像梅林那种怪癖的男人又怎么会要赫尔加呢?戈德里克想到自己最近所遭遇的一切灾难,都是从他那天冒冒失失带着伊格诺图斯和彼豆前往流浪马戏团时开始的。

      这一刻,他突然体验到卡德摩斯所经历的痛苦了。

      自打他遇到梅林之后,一切都被弄坏了。戈德里克和自己的朋友彻底失散,几次差点送掉性命,最终除了一个失而复得却移情别恋的女友,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当然,戈德里克最初也不是为得到什么才舍身涉险,完全是出于一个热血青年的满腔豪情才和梅林搅合在一起。

      他恨他!恨透了梅林!一想起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就气血上涌,只恨自己不能啐他一脸!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戈德里克还是把梅林视为神——可是在神的眼中,戈德里克只是一只不值得踩死的蟑螂罢了。

      他不想责备赫尔加,因为他已经太疲倦,疲倦到彻底平静了。戈德里克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责备一个自己没能保护好的女人,最该被责备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起先戈德里克兴味索然地听着赫尔加的叙述,直到她终于提起格兰芬多宝剑被一条从冰湖里蹿出的惨白手臂托举而出的时候,铁匠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回来了。

      赫尔加他们居然遇到了梅林的情人——那个从海莲娜·拉文克劳脑后切下来的怪胎!

      仅仅几秒钟内,戈德里克就确信无疑了,真的是“她”!尽管他和马戏团老板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戈德里克也从种种细节体味出一层意思:梅林真的很喜欢这个女怪物,甚至不惜从欧洲大陆秘密回国,就是专程来找她。马戏团老板连莫佳娜公主都不肯要却执意娶这么个怪胎为妻,足见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了。

      当初格兰芬多宝剑在断崖处掉落到幽深的潭水中去后,那个和马戏团老板心有灵犀的魔女就在直觉的牵引下从阿瓦隆湖湖底潜水而至,悄悄捡走了格兰芬多宝剑。这就说明,梅林的计划没变,他还是要利用这把剑去圆那个关于“石中剑”或者“湖中剑”的弥天大谎,把他的麻瓜主子亚瑟王子名正言顺地推上王位!

      原来当时赫尔加、伊格诺图斯和彼豆所找到的老橡树(卡珊德拉住过的那棵)里有一条通往神秘地带的地道——那里有一棵倒长的树,如同老橡树自己映在水中的投影一般。倒长的树道尽头是一方湖泊,后来大家才知道此湖是阿瓦隆湖一条支流所形成的。戈德里克梳理了一下前前后后所经历的事情,再一次被马戏团老板强悍的魔法造诣所震惊(这种体验是经常发生)。阿瓦隆湖的支流被便携式地藏在梅林那顶魔法帐篷之中,他把自己的怪胎情人海德·拉文克劳养在水里,那个女怪可以通过湖的支流前往任何一个在英格兰岛上的小湖泊——这就说明梅林无论在世界的何方,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帐篷,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英国。

      如果有这么一条隐蔽的通道,那么复仇心切的卡德摩斯·佩弗利尔十有八九是摸清了湖泊和马戏团帐篷之间的魔法通道,顺着这条水路潜行,那个化名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孩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马戏团。

      老橡树通道尽头的湖泊中央小岛,是梅林为安提俄克·佩弗利尔所建的坟墓。或许是为了纪念这个制作了接骨木魔杖后又替梅林而死的忠诚仆人,马戏团老板亲自为他撰写了墓志铭。至于那个女怪海德·拉文克劳,则时不时潜水来安提俄克的坟墓巡视。戈德里克推测她嫁给梅林之后,就担负了守护梅林宝藏的任务。比如做安提俄克的守墓人,或者是潜水寻找丢弃的格兰芬多宝剑。

      赫尔加、伊格诺图斯和彼豆无意间闯入了安提俄克·佩弗利尔的坟墓,作为守墓人的女怪物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于是提着宝剑来对付这几个胆大妄为的盗墓者了……

      接下来是赫尔加最为惊心动魄的叙述。

      ……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带着水花冲破冰层,直直地指向这处地下墓穴的穹顶。随之而出的,是一条苍白干瘦的手臂,上面挂着一层好似死人的皮肤,以及密密麻麻、清晰可见的血管,如同二十多年前英格兰大旱时龟裂千里的贫瘠土地。

      “湖中剑!”伊格诺图斯、赫尔加和彼豆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在三个人的喉咙里塞了块棉花,他们看到眼前逐渐从水里爬出的东西后全都忘记了怎么发声。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型,她像断了脊梁一样拖着宝剑缓缓爬上了小岛的岸边(就是安提俄克坟墓所在的那个岛),爬行的动作让人联想起硕大的螃蟹。她黑漆漆的长发跟一滩浮油差不多,湿淋淋披在背上。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老鼠啪嗒啪嗒地踏水而出,眨眼就把岛上的三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突然,那怪物猛地抬起了头。赫尔加不禁发出一声尖叫,她赶紧退到伊格诺图斯的身后,可是这个平日里勇敢而冷静的角斗士也在连连退却,看样子他也被吓住了。彼豆则死死抱住伊格诺图斯的腿,就像抱着树的树袋熊,谁也别想让他松开胳膊。

      那怪物突然猛地一跃,速度简直跟母猎豹差不多,一下子就扑倒在伊格诺图斯的身上。后者竟然整个人都被撞翻在地,彼豆大叫着奔逃,他甚至都没管自己的同伴,直接纵身跳进了湖水里,没命地朝岸边游去。

      赫尔加尖叫着跌坐在地上,胳膊挡在身前。那怪物听到了赫尔加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同时发出简直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嘶吼。这个时候,无论是伊格诺图斯还是赫尔加都看清楚了那怪物的脸。

      海德·拉文克劳的面部是从妹妹海莲娜的后脑上切除下来的,她没有眼睛更没有视力,宛如兜帽下的摄魂怪,只剩下一张拉伸得吓人的嘴。这幅鬼面宛如人彘一般,再勇敢的人看到这副难以置信的恐怖尊容都要吓得魂飞胆裂。

      赫尔加发了疯似的尖叫着,她艰难地迈开腿逃跑。这个时候浑身颤抖的她不得不丢下可怜的伊格诺图斯了,因为她实在是爱莫能助,不得不自顾自逃生。赫尔加一跤翻进水里,浮在水面上的老鼠吱吱叫着,比夏季的蝉鸣还要震耳欲聋。虽然赫尔加像其他女孩一样害怕活的老鼠,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她拼命游着,只想离那怪物远一点。

      赫尔加听见了身后传来伊格诺图斯凄厉的叫喊,还有魔咒的爆炸声,简直就像被大型动物袭击的人类在绝望中求救。但是除了抽抽嗒嗒地哭,赫尔加毫无作为,因为恐惧几乎把她吓疯。她在惊恐中觉得背后有快速泅水的声音,就像一条鳄鱼在身后穷追不舍似的,于是赫尔加死命地游着,最终她冲上了岸边。这种经历太恐怖了,甚至可以说不等那怪物碰到赫尔加,这可怜的修女就会没命。

      更加险恶的事情还在后头。

      岸上是一面长满绿苔的石壁,赫尔加扑到上面,眼看着一个庞大的鬼影儿将自己笼罩,她再也受不了,只能边喊边沿着狭窄的湖岸奔逃,指望着找到一条逃生之路。怪物的咆哮声尾随而来,赫尔加的心脏都要从嘴里飞出来了。她不知道伊格诺图斯和彼豆怎么样了,此刻连她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突然间这片地下湖静下来了,跑了很久的赫尔加终于停住脚步回头张望,那怪物不见了,两个同伴也踪影全无。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打鼓似的心跳声外,这片地方死寂得如同时间停止。接着一个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实摆在眼前——

      赫尔加·赫夫帕夫在这片地下湖的墓穴中,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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