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系列·外传Ⅱ《孽情岁月》》雲绯

32、第三十一回 博弈（下）

　　贞女塔下战火纷飞、遍地狼烟，黑郁郁的禁林却是静悄悄的，像是被某种可怕的魔法所震慑。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就在一片桑橙树丛中僵直不动，他盯着那个几英尺外刚钻出灌木的黑头发小男孩，就像盯着从地里冒出来的一团鬼火儿。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戈德里克心下有一种感觉，这个陌生的男孩之所以没有像一条蛇似的猛扑上来，完全是忌惮他手中握着的那根接骨木魔杖。一股瘆人的风从禁林深处刮了出来，带着毛骨悚然的空气流窜声，听上去简直像亡魂世界传来的低吼。地上厚厚的落叶也被刮了起来，在地上打着旋儿，拂过戈德里克的脚踝。

　　铁匠的神经犹如绷紧的弦，所以当那个男孩突然向前一跳并带动着周围的矮树丛发出怪响的时候，那根线就差一点崩断了。

　　戈德里克转身拔腿就跑，而且是绕着盘根错节的树根狂奔。他身高腿长，穿过这片密林尚且费些力气，那么对于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来说，想快速通过禁林里崎岖难行的荆棘丛更非易事。所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灵活的戈德里克就在一处老树根下的土坑中隐蔽起来。

　　透过茂密的野草和蕨类植物，铁匠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窥视着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次呼吸，以免被那个黑头发孩子或者别的什么怪物发现自己的藏身地。这完全不是对待孩子的态度，戈德里克完全是以对付成年对手的紧张在窥视敌情。

　　这里要说明的是，禁林里此刻黑咕隆咚的，密密麻麻的树干像层层的墓碑。外头的战火光亮竟然一点儿都透不进来，连同喧嚣都被一起斩断了。因此，当嘎吱嘎吱的脚踩杂草声传到戈德里克耳畔时，在他听来简直和打雷差不多。

　　那个孩子没有发现他，反而走到不远处一处肮脏的水塘边上。这个角度很好，戈德里克隐蔽在茂密的植物中，那个男孩看不见他，他自己反而能把对方的身形看得相当清楚。这是因为一线月光正好从上方不甚茂密的树叶中漏下来，借助水塘的反射光，照亮了男孩的脸。

　　这处水塘是完全的死水，应该是树林蒸腾的水汽和地下水在此凹地聚集而成。水面上满是落叶和松针，说不定还有松鼠或蹄类动物留下的粪便。这样一潭死水，连禁林里的动物都不会愿意在此喝水（动物通常会选择干净的活水饮用）。可偏偏就在这时，密密匝匝草叶后的戈德里克吃惊地看到那个男孩跪坐在水塘边并俯下身来。

　　难道他渴极了？铁匠正在思忖这个问题，接着他就看到了绝对不敢相信的一幕：

　　男孩对着水面张开了嘴，形成一个大大的O形。在那黑森森的窟窿里，完全没有看到有舌头！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在男孩的脖子处蠕动，慢慢地，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蟒蛇从男孩喉间间徐徐而出。这个过程中，男孩的瞳孔都收缩成细小的点，那条黏糊糊的蛇显然是活的，慢慢向水塘伸过去。很快，蛇的两腮一鼓一鼓，明摆着这只令人厌恶的爬行动物在饮水。

　　如果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那就是男孩映照在水塘中的倒影。那影子明显是一个成年男性在弓起身体！至于那条蛇则突然把脑袋扎进水里，重新出来的时候毒牙下正衔着一只死青蛙。

　　哗啦一声，戈德里克脚下一滑，一堆树叶被他不小心踩飞了出去，铁匠浑身的神经都快紧张得崩断了。那个男孩慢慢把脸转了过来，他终于看见了脸色已经灰白的铁匠，但是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显然他早就凭借爬行动物的红外感知察觉到戈德里克近在咫尺了。

　　“总算被你发现了。”那个男孩用腹语说道，声音和卡德摩斯·佩弗利尔在密室的腹语完全一模一样。“格兰芬多，我能察觉你的摄神取念已经达到可以出师的程度了。所以我也不瞒你，来看看我这舌头是怎么回事吧。”

　　戈德里克什么都没说，他确实已经练成了一个摄念师应该有的摄神取念本领，这是他用自己的童子之身长期修炼换来的成果，目前还尚未告诉任何人（连赫尔加都不知道）！面前这个男孩是如何晓得的？答案也不言而喻了，此君显而易见也是摄神取念大师。

　　蓝眼睛和灰眼睛对视着，戈德里克的目光插进一片乌云浊雾中。没过几秒钟，他面前的世界开始清晰……

　　男孩所呈现的景象正是戈德里克所熟知的，前不久他带着好朋友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以及吟游诗人彼豆勇闯梅林的魔法马戏团想寻找鼠疫爆发的证据。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戈德里克几乎把鼠疫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马戏团帐篷里的蜡烛将四周叫嚣着的怪胎们映照得宛如鬼影儿，一张张奇丑无比的脸挤过来，嘴里叫骂着戈德里克完全听不懂的话（可能是希伯来语、火鸡语或者随便什么这个地球生物的语言）。从这些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动听的话，再配合着跺脚声和木柴在火盆中噼啪作响的声音，简直是一组妖魔的三重唱。马戏团老板高直的身影就站在这群怪物中间，他这次没戴面具（显然这比他戴面具还要恐怖），两只绿眼睛被金色的光芒所覆盖，就像通了闪电似的。那个灰眼睛男孩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冲击魔法掀翻在地，并在马戏团老板面前滚出十步开外。

　　没人知道这个脖子上挂着挂坠盒的男孩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他显然是把大人物给惹火了。小东西遍体鳞伤，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哆嗦。但是马戏团老板无论是眼睛里还是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当着这群怪胎的面，这尊凶神从他的手杖里抽出了藏匿其中的接骨木魔杖（正是记忆之外的戈德里克手中的同一把），杖尖烧成了一柄骇人的烙铁！

　　戈德里克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这段记忆，尽量对灌进耳膜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马戏团老板把烙铁直接插进男孩嘴里并一阵乱捣，一坨半熟的血肉块儿掉了出来，那是男孩的舌头。

　　萨拉查·斯莱特林就这样变成了哑巴……

　　等戈德里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在水塘边站起身来了，看上去活像一条昂首而立的眼镜蛇。

　　“现在你相信了？”男孩用他的腹语说道，他那双细长的灰眼睛透出坟墓般的死光。“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你那迷人的朋友梅林大概从来没在你面前展现过鬼面具下是如何残忍的灵魂吧？我想他大概有点喜欢你了……不然他也不会在我和拉文克劳在密室揭穿他真面目的时候那么容易激动导致马失前蹄，现在又把他视为生命的魔杖交给你保管。我不知道你的偶像后来又跟你说了什么，反正梅林这个名字很容易取得崇拜者们的信任，我理解你自然愿意相信他的话啦。这个男人现在又回到了这个国家，卡梅洛特城堡的王位还是空缺的。梅林想做什么，路人皆知……他带来了黑死病，但凡是反对他的麻瓜们都纷纷因他死去。这时候谁能挽救民众、阻止疫病蔓延，估计谁就可以做英格兰的国王了。莫佳娜已经指望不上了，这半老徐娘如果真有那种本事早就出手了……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梅林的算盘打得很妙啊。”

　　男孩说话的时候还在一步步向前，他每前进一步，个头就蹿高一些，样貌也开始逐渐棱角分明。等他完全站在戈德里克面前时，马戏团那个训蛇的孩子斯莱特林已经完全变成卡德摩斯·佩弗利尔了。

　　“我没说我相信他，也没说过我相信你。”戈德里克说着站了起来，他火焰色的刘海儿垂下来遮住眼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这番话说出来是经过思量的，毕竟卡德摩斯和梅林都精通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在这样两个人之间判断谁的故事版本是真相，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有一点戈德里克是坚定不移的，那就是在法庭上陷害赫尔加·赫夫帕夫修女的罪魁祸首是绝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的。

　　“你变身成一个男孩潜伏在马戏团里是什么目的？”戈德里克哑着嗓子问，“梅林为什么要派你去修道院把鼠疫栽赃给赫夫帕夫修女呢？”

　　“我为什么在马戏团里，你大概也能猜到。梅林杀了我的情人，我自然想找机会报仇。他太难对付，于是我打算长期潜伏等待时机。马戏团老板选择让我去陷害你那个修女小情妇，也有报复我的心态。他认为我未经允许偷窥他的阿尼玛格斯变形，割掉舌头算做一个小小的惩戒。马戏团的各种怪胎虽然都是残废，但离奇的是哑巴居然没有一个，所以有收藏强迫症的梅林急需这么个人物来补缺。如果让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修道院，他不小心对修女说出黑死病的真相怎么办？让我这个哑巴去才最安全。”

　　面对这番回答，戈德里克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此时此刻的铁匠脑袋里一阵乱哄哄的响声，就像当头挨了一闷棍，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

　　“仅仅在修道院里藏匿女巫的东西怎么可能被直接认定是巫师？这个证据完全经不起推敲！修道院人员繁杂，谁都有可能栽赃陷害。”

　　听了这话，卡德摩斯的瞳仁变细了，正如蛇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样回答。

　　“麻瓜审判女巫的流程你应该了解，一个女人如果是未经人事的一块完璧，那么对她的所有指控都会土崩瓦解……戈德里克，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女友没有通过这种检测。”

　　戈德里克听到此话后的表情和目光真是无法形容，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苦爬升到喉头，他简直要呕吐出来。戈德里克甚至不得不把手按在胸口，想把砰砰乱跳的心脏按住。

　　眼看着铁匠几乎要倒下来，卡德摩斯面不改色，他熟练地伸出手托住那颗火焰色的脑袋，另一只手扣住戈德里克的腰，免得这个备受打击的年轻人直接倒下来。

　　“你在修道院待了那么久，肯定知道是谁做的，对么？”在痛苦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面如死灰的戈德里克终于再次开口了。他一下子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翁，嗓音就跟喉咙被掐住似的，连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圣玛丽安修道院规制严格，赫夫帕夫修女的房间又有魔法保护，这就排除掉麻瓜了。在我们所认识的巫师中，究竟是谁有着颠倒众生的魅力，能够轻而易举让原本规矩的女人瞬间把情郎忘到九霄云外？又是谁能够谁不知鬼不觉地混进魔瘴重重的修女院还不被旁人发现，恐怕只能是可以变成多种动物的阿尼玛格斯吧？”

　　卡德摩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口中突然闪过一根蛇信子。那速度快得就像爬行动物在捕食，人类的肉眼几乎没法察觉。

　　禁林之外的战场已经是世界末日，奔涌的海啸如势不可挡的巨龙冲进这座城市。贞女祠堂和广场在隆隆的地震中垮塌，跌进汹涌的激流中。水中冒出一个个鬼魅般半透明的影子，它们时隐时现，尚未来得及逃离战火的麻瓜们乱成一团，就像一群争先恐后、乱蹦乱跳的青蛙。

　　梅林的“鬼兵”是水流凝聚而成的战士，它们对天雷地火毫无惧色，如同真正的水流无孔不入。麻瓜的军队经受不起这般水坝泄洪般的冲击力，一时间淹死者无数。有些溃逃的散兵游勇想乘坐帆船逃出封锁线，但这些船不是被巨浪所倾覆，就是被从天而降的燃烧陨石砸沉。

　　在那些还没有被怒涛淹没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惊慌逃难的麻瓜百姓，古老的石砖在马蹄和车辙的纵横切割下四分五裂，砖缝中还没来得及被蝗虫啃噬掉的青草也嵌入泥泞，化作稀泥的一部分。卡梅洛特麾下的城镇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这片混乱中，一辆立乘式的马车在街道的废墟上疾驰，站着驾车的勇士正是妖精莱戈纳克。今天晚上他赶上了梅林和莫佳娜对决的精彩一幕，如果不是接二连三有被强风吹折的大树差点把他砸死，莱戈纳克恐怕还真的愿意停下来好好观看。此时他驾着马车急匆匆赶往内城后一座教堂，或许他以为可以借助上帝的力量躲过这场灾难，要么就是教堂的地板下藏着妖精舍不得丢下的宝藏。

　　战争和死亡的风暴从头顶刮过，几股龙卷风把附近的房屋和车马席卷上天，莱戈纳克那顶特意掏了两个洞露出耳朵的帽子也早就丢得无影无踪。距离教堂就剩下短短几百英尺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股龙卷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点燃，它变成一股通天的旋转火柱直冲云霄。

　　“呀呀呀啊！救命呀！”莱戈纳克扯开他牛蛙般的嗓门尖叫起来，他身后那股惊天动地的火龙卷强大的吸力把他连同马车一起拉离地面。灼热的高温炙烤着莱戈纳克癞蛤蟆一般疙疙瘩瘩的皮肤，眼看他就要被卷进火柱变成一缕丧魂的烟，突然一股魔咒的力量攫住了妖精，把叽哇乱叫的他拖到了教堂前一堆结实的石墙后面。

　　莱戈纳克受到了这场火海煎熬的短暂惊吓后，好不容易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这正是巴罗，贞女塔的那个偷偷放走赫夫帕夫修女的狱卒。

　　“G先生哪里去了？”巴罗吼道，几绺散乱的头发透出他内心的忐忑不安。他摇晃着莱戈纳克就像摇晃一口袋萝卜，周围轰隆隆、哗啦啦的巨大声浪把他们震得耳朵生疼。

　　妖精抬头看着天空，刚才他还看见马戏团老板骑着黑色飞马在电闪雷鸣和陨石火雨中穿行，可现在苍穹布满了火山喷发时才会冒出的浓灰，什么也看不到了。

　　“唉，现在我也找不到他！”莱戈纳克吼道，他左右两旁不断落下烧着的木片或者滚烫的石块儿。“怎么啦？”

　　“大事不妙！卡梅洛特城最重要两处关卡外面的人马……不是亚瑟王子的军队！亚瑟没有在G先生指定的时间出现在指定的地方，现在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