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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圣玛丽安修道院(下) ...

  •   赫尔加所说的关于聋哑男孩的故事还要追溯到三天前那个深夜。当时已经在睡梦中的她被一阵急促的手摇铃声唤醒,赫尔加以为哪个病人出了紧急情况,立即翻身爬起。她急匆匆把染蜡的亚麻衫披上(赫尔加一直偷偷用自己发明的自动清洗魔咒消毒接触鼠疫病患的防护衣服并浆硬好),高举着点着两根蜡烛的烛台跑到铃声响起的修道院门口。

      此时的圣玛丽安修道院正经历着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雨,病人迫不得已都挤进了修道院的各个房间,这在太平岁月是绝对不允许的。可是现在病人实在太多,赫尔加不得不把没有染病的孤儿隔离在阁楼,在这里她不得不动用点不太容易被察觉的无痕伸展咒,扩大了阁楼的容积。

      发现这个男孩的是胖修士。他告诉赫尔加自己提着马灯在场地上巡逻病人的帐篷是否都固定好的时候,在修道院一处阴暗的水沟里发现这个浑身湿透、沾满枯树叶和泥浆的孩子正趴在那儿。可是不管胖修士问他什么,这孩子就是不说话,一副鬼头犟脑的样子。

      赫尔加低头看着这个男孩,发现他还很小,只有八九岁的模样。他黑色的短发已经湿透,滴滴嗒嗒地落着水。这孩子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一看便知他出身贫苦。不过男孩那令人生畏的目光望向赫尔加的时候,修女心里扫过一阵令她发毛的阴风。

      这个陌生孩子的面相值得在此详细描述一番:阴郁的灰眼睛仿佛能看穿你的肺腑,眼眶筋肉在冷雨浇打下极速地收缩,这使得他凝视赫尔加的目光格外犀利。这孩子骨瘦如柴,瘦弱得连风都吹得动,估计是饿了很久。

      被男孩用这样的目光盯着看,赫尔加感到心情复杂。但她还是谢了胖修士,把男孩带到修道院中属于自己的独立工作间。虽然她一道魔咒就能把男孩清理干净,但是为了谨慎,赫尔加还是采用木桶这种麻瓜的洗浴方法。男孩什么也不说,而且还很害羞,不愿意在修女面前展现自己的裸身,对脱衣服很抗拒。但是在赫尔加一再的坚持下,最终他妥协了。

      直到这个瘦小的身躯坐在撒满草药的浴桶中赫尔加才意识到男孩并非是害羞才不肯洗澡的,她从未见过哪个孩子身上会有如此之多的累累伤痕,尽管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但仍旧能看出是被鞭子抽的。看样子这个小哑巴是从某个虐待他的地方逃出来流落到修道院附近的。

      赫尔加产生了好奇,这个孩子究竟是谁?他的伤痕是因为做童工被狠心的雇主抽打,还是因为扒窃被抓后遭到失主报复?这一切都是谜团。

      男孩像个胎儿似的蜷缩在木桶中,尽可能遮挡自己的皮肤,避免被修女看到更多。尽管如此,赫尔加还是发现了一件非常不符合男孩身份的异物。

      那是一个做工精美的挂坠盒,上面用鲜绿色的宝石镶嵌成S这个字母,活像一条栩栩如生的蛇。不难看出这是件贵重的珠宝,绝对不可能属于这个貌似一贫如洗的孩子。也许挂坠盒是他偷来的,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东西挨了这么多鞭子……当然这一切都是赫尔加想当然的推测罢了,没有真凭实据,她不会轻易定义任何人是个贼。

      赫尔加给男孩拿来吃的,可他把硬面饼和豌豆汤①推开,这种粗粮不对他的胃口,即便它们被赫尔加烹调得很美味。不过男孩在看到挂在门廊上的一只鹦鹉时(胖修士养的),他却突然跳了起来直扑笼子,动作麻利得就像个熟练的杂技演员。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赫尔加甚至都没看清那笼子是怎样被打开的,可怜的鹦鹉就被这孩子活吞了下去,然后被吐出几根羽毛。

      很少见到血腥场景的修女简直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一条蓄谋已久的巨蟒袭击了那只鹦鹉,男孩吞噬的动作和冷血的爬行动物别无二致。但凡事总有利弊,这件事至少可以证明男孩身体健康,没有感染鼠疫。

      时间已经很晚,赫尔加给男孩换上了和其他孤儿一样的亚麻罩衫,她允许这孩子继续戴着那个貌似不属于他的挂坠盒。赫尔加不想打搅早已睡了的孤儿们,反正阁楼也已经安排不下,她就让这孩子跟自己同睡在修女的小床上。

      圣玛丽安修道院的修女们都睡在同一个大房间里,一张床睡两个人。只有赫尔加自己有单独的卧室,远离自己的麻瓜同事,当然这是胖修士所允许的。能够证明自己是女巫的东西都隐匿在这间小屋里,对一个哑巴男孩来说,这些秘密自然是安全的。

      赫尔加太累了,她闭着眼睛在身边的男孩身上缓缓拍了几下,很快就迷糊过去。朦朦胧胧中,赫尔加感觉到小家伙还睁着眼睛打量自己,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去管他了。又过了好一会儿,男孩似乎认定修女完全睡着了,就慢慢把手臂伸出,缓缓搂住赫尔加柔软的腰肢。

      这一夜赫尔加睡得并不安稳,她隐约意识到一只属于孩子的小手在自己的胸口上下求索,不过那力道和熟稔的动作却令她心生疑虑,感觉这是成年男子才会有的、充满情欲的动作。后来她近乎是梦见一条粗壮的巨蟒在自己身上盘桓,冰冷的蛇信子品尝着她光洁皮肤上浅浅的绒毛。

      晨曦的阳光射在赫尔加金色的睫毛上,她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个孩子像只小刺猬般在她温暖的胴体边缩成一团,眉头紧锁,看样子还沉浸在可怖的噩梦中不愿醒来。

      三天之内,赫尔加请遍了医生和有经验的修女,可是所有人都查不出这孩子究竟哪里不对劲。大家一致认为男孩是健康的,也能听得懂英语,但无法解释他不愿或者不能开口说话的原因。

      这几天修道院附近的蛇开始多了起来,这被归咎于疫区的老鼠吸引了这些以鼠为食的冷血动物。人们都希望尽可能铲除老鼠,也就没有刻意驱赶蛇类,只要小心避免蛇钻到人居之处就好了。

      谁也没有把这种令人不安的现象和男孩的突然出现联系起来。

      赫尔加犹豫着是否要在卡梅洛特的城镇张贴告示,打听谁家丢了孩子。可她又担心男孩是从某个虎口中逃出来的,因此迟迟没有张贴告示。

      男孩很孤僻,修道院的孤儿们在隔离的安全区域跑来跑去,忙着做各种游戏。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里,连看都不看那些孩子一眼,显然他对同龄的孩子没有兴趣。换句话说,这个男孩对除了赫尔加·赫夫帕夫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可恶样子,每天晚上都要和赫尔加睡在一起,拒绝和其他孤儿同睡阁楼。

      “孩子,你叫什么?”同床共枕的第三天晚上,赫尔加摩挲着身边男孩脖子上的挂坠盒,她的太阳金发披散在周围宛若光的瀑布。

      男孩照例一声不吭,赫尔加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答。她听见指尖传来清脆的响动,赶紧低头一眼,那个挂坠盒居然弹开了。

      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赫尔加眼前划过一道金光,她什么也没看清,那孩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弹出来的玩意儿握进掌心,紧紧的,仿佛拿铁钎子撬都撬不开。

      赫尔加低头看着那枚已经打开的挂坠盒,意外地发现里面是银子镶嵌的两排哥特体字母:

      Salazar Slytherin
      萨拉查·斯莱特林
      “好奇怪的名字,”赫尔加说道,“你这孩子,问你什么都不说,那么干脆我就叫你萨拉查·斯莱特林好了。”

      赫尔加仿佛看到男孩嘴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但是随即消逝,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既然无法探听出男孩的姓名,那么斯莱特林就成了他暂时的代称。赫尔加怀疑男孩的父母可能都死于鼠疫,也就没有急着帮他寻找亲人。

      故事讲完了。

      戈德里克眼里流露出深思的神情,似乎在迅速考虑着什么。他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怀疑这孩子可能中了什么恶毒的无声咒,麻瓜医生肯定是看不好的。至于他是否是谁家走失的孩子,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份根本就无从查找。也许男孩的家人被当作巫师烧死了,或者早就死于饥荒或瘟疫。这年头想寻找失踪人口可难死了,我那个做角斗士的朋友就想寻找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兄弟,好多年也是杳无音讯。”

      “做角斗士的朋友?你说的就是佩弗利尔家的小儿子,你们小时候做过邻居的那个?”赫尔加问。

      “可不就是他。”戈德里克回答,“伊格诺图斯可是我的发小,他在卡梅洛特斗兽场找了角斗士的工作后,一直喜欢在格兰芬多铁匠铺订做武器,还给我拉了不少主顾。没有他的话,我的铸剑技术很难被先王的骑士们发现,他也算得上我最好的合作伙伴。

      伊格诺图斯揣着件很大的心事:他上面有两个哥哥,安提俄克和卡德摩斯,很多年以前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半点消息。前几年有旅行者给伊格诺图斯送来了消息,在一个遥远的乡下酒馆,有人意外发现了安提俄克,他在那里炫耀一根据说很厉害的魔杖。我敢说那人如果真是安提俄克,那他肯定是喝醉了,在麻瓜面前暴露魔法,早晚会遇到麻烦的。

      这是安提俄克最后一次被人看到,伊格诺图斯辗转去了那家酒馆想打听情况,结果发现酒馆已经被查封,据说是闹出了命案,但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伊格诺图斯的另一个兄弟呢?也没有消息么?”赫尔加又问。

      “没有,卡德摩斯·佩弗利尔真的和人间蒸发差不多。据说他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有认识卡德摩斯的邻居说他为情所困还是什么类似的缘故选择一走了之,不过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证实。由于时间太久远,大家对安提俄克和卡德摩斯是否还活在世上都持悲观态度,只有伊格诺图斯自己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哥哥们。对了,我这次过来还是想针对鼠疫征求你这有临床经验的护士的意见,赫尔加,在你看来,这瘟疫到底起源于哪里?病毒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现在传言很多,大部分麻瓜相信瘟疫是上帝对人间的惩罚,比如统治者无道什么的。也有人认为肆虐的老鼠是元凶,但是谁也说不清老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我敢说活着的人谁也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老鼠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很多麻瓜批评城市的垃圾堆积如山不能及时清理才造成鼠疫横行,排水沟里也漂浮着死耗子,臭得令人恶心。麻瓜们的卫生习惯也不敢恭维,墙角里的粪便堆积如山,沾满了苍蝇也没人清理。他们甚至从住宅楼上朝街道泼洒排泄物……而且除了我自己之外,与我共事的修女们都尽可能避免洗澡,美其名曰“要敬神,先污身”②。这样肮脏的环境直到今天才爆发瘟疫,我还有点吃惊呢。”

      “梅林的脑袋,我要吐了。”戈德里克念叨了一声此时在德鲁伊族群中非常流行的神灵名字,脸色已经有些发绿。“问题的关键就是鼠疫为什么今天才发生,老百姓糟糕的卫生习惯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近些日子才有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莫佳娜公主和亚瑟王子王位之争最最白热化的时候,突然爆发了世纪瘟疫呢?”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赫尔加的脸色慢慢变了,“你是说瘟疫的爆发是人为操控的?是黑巫师在作祟?”

      “我没这么说,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戈德里克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据可靠消息,离王城十英里外的村庄半年前来了一支流浪马戏团,里面的演员大多都是畸形怪人,一时间很受好奇的麻瓜们欢迎。可就在这支马戏团驻扎下来后,黑死病就在英国大爆发了。你大概也听说欧洲大陆那边更早染上瘟疫,那支马戏团就是从大陆来的,这群江湖浪人游走世界各地,甚至还在遥远的东方国度巡演过……”

      “你是说马戏团是鼠疫病毒的传播者?”赫尔加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这可是个严重的指控。麻瓜们如果相信了这点,肯定会认为那个马戏团有魔鬼作祟,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

      “所以我打算秘密调查,明天就去办这件事,所以我这次过来也是向你辞行。如果那个马戏团真是鼠疫的元凶我也不会声张,我会报告贞女塔的国师,让她秘密审理此案。”

      “她……真的会秘密地秉公执法么?”赫尔加担忧地说,“我听说国师她……跟莫佳娜公主来往密切,如果她告诉公主,从而引发更大的猎巫动乱怎么办?”

      “别忘了国师自己也是个女巫。”戈德里克用口型说道,显然这是个埋藏很深的秘密。“出卖自己的巫师同胞是件蠢事,我想罗伊纳·拉文克劳这样加冕过智慧王冠的聪明妇人是不会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戈德里克和赫尔加又窃窃私语并缠绵了一会儿,然后依依惜别,嘱咐彼此注意隔离提防鼠疫感染。他俩自始至终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始终有一双灰眼睛盯着他们。直到修女和铁匠这对禁忌的情人各奔东西,胸前挂着绿滢滢挂坠盒的男孩才退入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隐去。

  •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作者注:在中世纪欧洲,谷物、豌豆和蚕豆都是当时的主要食物。成熟的豌豆往往是干燥的,这可以使其保存很久并且可以在饥荒时成为救命食粮。他们一般用来做汤,不过捣碎之后配咸猪肉会更好。
    ②作者注:这里所描述的中世纪人民糟糕的卫生习惯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而且这种肮脏并非贫民窟独有,包括贵族甚至国王的卫生习惯都恶心得相当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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