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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回 乱象纷纭 ...

  •   远在卡梅洛特城堡的制高点,一个身披长睡袍的贵妇人正站在视野宽广的窗口,冷冷遥望着远处已经陷入惊天战火的贞女塔。

      她松散的深黑色长发直泻后腰,未戴任何钗环挂饰,由于发丝染过颜色,这头云黛看上去沉甸甸的。贵妇人浅白色的长袍绣着凹凸有致的缪潇花,反射着月润华光。这世界上除了贴身的侍女,没人见过莫佳娜公主卸妆后的样子。此时的她素面天然,眉毛稀淡得几乎看不见,白天被厚重妆容以及易容术遮盖的深纹都在眼角露出了沧桑的原形。

      “埋伏在城外的数万‘千羽骑‘军队已经杀入贞女塔城垣之下,柳条人头部起火就是号令。”公主身后的国师罗伊纳·拉文克劳施的是占星时的跪礼,她垂着眼睛盯着莫佳娜的裙角。“亚瑟王子的叛军孤军深入,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剿灭。”

      “如果梅林没有想到防着我们这一手埋伏,那他未免也太神智失常了。”莫佳娜声音低迷地回答,她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贞女塔的战场那里转移。“直到现在你都没能把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内应找出来,我就知道梅林的道行果真是不减当年。”

      “属下确实把贞女塔监狱所有狱卒都单独用吐真剂审讯过……可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他们谁也不肯承认在夜里放走了赫夫帕夫修女。但我相信梅林的内应就在他们中间,此人一定被施了赤胆忠心咒,造成吐真剂匪夷所思的失灵。”

      罗伊纳·拉文克劳所说的正是不日前,赫尔加·赫夫帕夫修女从贞女塔石牢中不翼而飞的离奇事件。接到狱卒的报警后,罗伊纳亲自到案发现场巡视。石牢里的铁镣没有任何魔法或物理破坏的痕迹,毫无疑问赫夫帕夫修女是用钥匙打开这些劳什子的。四敞大开的窗户就像一只哀婉的眼睛,冷风灌进来,吹透了罗伊纳的面纱和占星袍。那把银色的钥匙还插在窗户的锁眼里,塔下面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漆黑,以及泰晤士河隐隐的咆哮声。

      罗伊纳先是单独审问了所有的狱卒,这足足消耗掉满满一罐价格不菲的吐真剂。尽管一无所获,但是她确认了梅林的内应就在贞女塔的狱卒们中间,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巫师的赤胆忠心咒能够抵挡罗伊纳·拉文克劳的魔药攻击……当然,像莫佳娜和梅林这级别的人算例外。

      罗伊纳把狱卒们集中到贞女塔地下最深也是最阴冷的审讯室,这个房间的四角摆着托盘,里面盛满了会发出淡蓝色光泽的萤石。这点光线把审讯室浸染成蓝色,使人肌骨缝中都能感到彻骨的阴寒。罗伊纳相信,环境氛围的压迫会放大人心中的恐惧,当嫌疑人集中在一起面临着互相揭发的险恶时,心虚者会加速精神的崩溃,率先露出马脚。

      “我问你们,这东西是谁给那个女犯人的?”罗伊纳清寒的声音响起来,她手中那串金银钥匙闪着冷酷的光。

      二十来个狱卒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与此有关。

      “我可提醒你们,放跑要犯这件事发生的当晚,可是有目击证人的。”罗伊纳面不改色,“你现在自己站出来,我还可以念你年轻无知网开一面。但是非要等我揪出来的话……”

      罗伊纳故意打住话头,目光在彼此交换鬼鬼祟祟眼神的狱卒们脸上流连了一圈,最后落在第一排左数第三个男人脸上。

      此人名叫巴罗,在贞女塔做狱卒已经很多年了,“低调而沉默”便是旁人对他的评价。罗伊纳以前也不曾注意过他,只是在发生修女越狱案之后从典狱长那里要来了狱卒名册和档案,才知道这个巴罗是个忠心可鉴的卡梅洛特城堡安保队的老员工。他分配在贞女塔监狱这些年从未有过失误,而且人像沙漠一样沉寂,贞女塔任何秘密在他这里都是安全的。

      单独审讯的时候,巴罗对罗伊纳的提问回答得滴水不露,他同样也不多说一句。现在站在狱卒人群当中,其他人或多或少会彼此使个眼色,只有他昂首挺胸,始终目视前方。

      预言家的直觉往往就是真相,但是罗伊纳找不到任何证据证实自己的推测。巴罗的两只眼睛没有任何光彩,就像两条漆黑的隧道,吞噬了一切尝试窥视他大脑的审视目光。

      罗伊纳拍拍手,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捣蛋鬼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活像流浪马戏团蹩脚的小丑在吸引观众。

      “皮皮鬼,你说那天晚上你在贞女塔游荡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把一串亮闪闪的东西丢进那个逃跑女犯的牢房,现在你认一认,眼前这些狱卒当中是否有你看到的那个放跑罪犯的人。”罗伊纳抬了一下手,示意皮皮鬼自己去辨认。

      “我不能完全确定,老阿婆!”皮皮鬼神气活现地说,他手里拿着几个半青不红的浆果正在抛接着玩杂耍。“我看到的那人当时戴着盔帽,把脸都遮去了一半!他还披着一条斗篷呢。”

      “去把狱卒们的盔帽都拿来,让他们试戴。”罗伊纳吩咐身边那个点头哈腰的典狱长,尽可能把语气中的不耐烦压到最低。“同时把服装库的夜用斗篷都拿来,给狱卒们每人发一条。”

      狱卒们很快按照皮皮鬼的描述试穿好了这身行头,不过从他们挤眉弄眼的表情看,大家对这种被操纵的调遣产生了不悦。此处要说明的是,狱卒们的盔帽和斗篷并不是同一尺码的。因此他们试穿的都不知是哪位同僚的衣裳。

      “皮皮,你现在能认出那天晚上放跑修女的嫌疑人么?”罗伊纳问。

      那捣蛋鬼像只坐不住的猴子似的在每排狱卒面前转来转去,他一会儿揭掉人家的帽子自己试戴一下,接着囫囵放回人家蓬乱的脑袋上;一会儿又对着狱卒做鬼脸、吐舌头,上蹿下跳,各种淘气。

      “我的印象很零碎,圣处女太太。”皮皮鬼滑稽地朝罗伊纳深鞠一躬,“我记得那人穿这件斗篷和这顶盔帽,不过这俩人的个头都没有那个串通犯人的家伙高。”

      皮皮鬼滑稽地用两手指着两个站得很远的狱卒。

      “你再仔细看看所有人的脸,有没有与你印象中重合的。”罗伊纳又说,“别给我模棱两可、举棋不定的答案。”

      “这个肯定不是,他太矮了。这个也不是,他太高了!这个我不能确定,个头差不多,但是这个身高的人也不止他一个,至少有十个……”

      皮皮鬼挨个打量板着脸的狱卒们,直到走到巴罗的跟前。罗伊纳的心提了起来,但是皮皮鬼这次却沉默了。那捣蛋鬼在巴罗面前站了足足五秒钟,才转过脸,并做出个相当夸张的笑脸。

      “我毫不怀疑放走修女的嫌犯——绝对不是这个人!”

      “你能确定么?”罗伊纳不甘心地问,皮皮鬼的回答毫无疑问让她感到失望。

      “真的不是,嫌犯身材明显比他胖!嘿嘿嘿……”那捣蛋鬼旁若无人地嘻笑起来,尽管这笑声听上去有些空洞。

      “滚。”罗伊纳压低嗓门说,她正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别一个蝙蝠精魔咒朝皮皮鬼砸过去。自打她偷偷营建霍格沃茨圣城堡以来,这个可恶的捣蛋鬼幽灵就在那里安了家,而且任何办法都不能把这狗皮膏药撵走。只不过近期是霍格沃茨建造活动楼梯的关键时刻,皮皮鬼暂时搬迁到贞女塔安身,他还对拉文克劳扬言要等楼梯修好后搬回霍格沃茨去。偏偏就是这几日夜里在贞女塔游荡的时候,皮皮鬼偶然看见狱卒中的一个偷偷塞给赫夫帕夫修女钥匙并帮助她逃跑。

      这件事还是皮皮鬼第一个报的警。

      罗伊纳望着陆陆续续离去的狱卒背影,她相信皮皮鬼刚才肯定撒了谎。巴罗的目光或者是身上什么力量促使那捣蛋鬼包庇他,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勾结囚犯的事件了。在此之前,罗伊纳甚至想过是否是哪个狱卒经受不起赫夫帕夫修女美色的诱惑,一时兴起才偷偷放跑了她。但是现在看,这并非独立的偶然事件,一个普通狱卒不可能真有这样的勇气在她罗伊纳·拉文克劳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除非他有个撑腰的人在指使——而那个幕后策划者的分量又远在罗伊纳之上,这样的话就不难理解狱卒为什么内应串外贼,而且皮皮鬼还不敢指认了。

      “梅林内应的的嫌疑人……你有目标么?”莫佳娜轻声问,她的长发正在被风吹起。

      “没有,公主殿下。反正‘梅林’已经死了,内应早就失去了存在价值,于我们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罗伊纳回答道,尽管巴罗的面容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把他的名字供出来。毕竟罗伊纳确实没有证据,仅仅是直觉或者说怀疑而已。盲目告发的话,说不定会祸及自身。

      “我的天目确实看不到梅林的踪迹了……不过想到以前他也在我的人生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又卷土重来,所以总是不寒而栗。”莫佳娜望着此时已经烧成通天火炬的柳条人,目光渐渐暗了下来。“梅林无论生死,他都会长存巫师的心中……消除梅林的影响谈何容易?他自己恐怕也被头半生积攒下的过重名望所累,所以才隐遁世间。只要梅林的名字还有号召力——”

      我一妇道人家想君临天下就还需时日啊。

      罗伊纳抬起头,尽管莫佳娜的头发不见一丝霜雪,她还是能意识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女巫是真的老了。亚瑟王子正值壮年,莫佳娜还有多少时间呢?罗伊纳又想起莫佳娜的儿子,同时又是标记自己腹中双生卵的恶灵……莫德雷德生来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脸庞,朝臣们谁敢认这是亚瑟和莫佳娜的私生子呢?

      情况对她们来说确实是艰困而严峻的,只是现在谁都没输,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公主,婢妾想请辞贞女塔国师之职。”

      此时在贞女塔禁林边缘,马戏团老板已经从背后掏出他那张长弓和箭袋来。戈德里克原本躺在石头上冒着烟,他的神志一会儿明白一会儿模糊,连G先生讲的话都听得断断续续。可是他一见这家伙竟然出人意料地打算要走,脑袋里就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要上哪去?”铁匠尖着嗓子问,他双眉直竖。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你我们现在可是深陷战争之中?”马戏团老板故意拖长的声调里分明带着放肆的讥笑。“而且我的主公正在陷入苦战,莫佳娜埋伏的千羽骑已经往这边来了。要不了多久战事就会失去控制,变成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样庄严而荣耀的时刻,我都不能离开亚瑟王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戈德里克愣头愣脑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疯狂的话来。他只知道自己的血管里燃烧着火焰,心跳快得难以计数。而且从马戏团老板的表情看,他也认为戈德里克正在神经错乱。

      “你打过仗么,孩子?”绿眼睛恶棍轻声问,他深邃的目光简直要把戈德里克吞下去。

      “没有。”铁匠回答,他的声音一下子比刚才低了八度。

      “杀过人么?”马戏团老板又问。

      “……我想,没有。”戈德里克想起刚才自己拿车轴打烂几个麻瓜脑袋的情形,不知怎的他说不出‘杀过’来。“但我想凡事总有第一次。”

      “我打过仗,也杀过人。参与这种残忍游戏的人没什么可以称作勇敢的!我打过第一场战争后就不希望再有第二场了,杀人不会给你什么荣耀的乐趣,而且战争耗费金钱,把奢侈品变得更加奢侈,贫富差距等社会矛盾会进一步加大。战争带来的那些腐烂伤口的味道和没完没了的□□只会让你感到厌恶,年轻的铁匠,恐怕你都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临死的人凹陷脸上的那副神情。真奇怪,我竟然会选择你这么个玩偶来听这番话……所以你就像窝里的云雀一样在这森林里乖乖猫着,看我怎么打赢这场战争就可以了。”

      在铁匠看来,这些挖苦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亵渎神灵!什么?这恶魔竟然要把刚刚被烧伤的自己扔在这黑咕隆咚的林子里等死,还混说要打赢这场战争?戈德里克小时候曾经攀爬铁匠铺的房顶摔下来,至今他还记得自己醒转过来好不容易缓过第一口气的感受,现在他就是这种要命的感觉。

      “不行,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戈德里克吼道,与此同时持续不断的巨响和照亮夜空的亮光简直和世界末日差不多,柳条人已经冒出一柱令人魂飞魄丧的烈火浓烟。即便在这样险恶的情况下,马戏团老板脸上竟然还能挂着玩世不恭般的笑容,像是受到了什么亢奋的刺激。

      “难不成你又想跟在我身边当一枚名副其实的绊脚石么?”绿眼贼讥笑道,“我没有精力和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

      “我可警告你!”戈德里克凶恶地说,“你自己还不察觉,但我看到你这副可憎的尊容已经开始出现诡异的蓝!前几日你中了箭毒蛙毒液,现在如我所愿已经上脸了!你不赶紧跟我一起去找圣杯救命,还管麻瓜的战争做什么!”

      马戏团老板眼睛里突然冒出火一样吓人的光芒,他一低头,一张漆黑的面具就把他微微泛出蓝光的脸庞遮住了。

      “好吧,咱们来做个交易。”他这样说道,接着从自己腰后掏出那根早前被拉文克劳别住的手杖。“你要是不跟着我并保持安静,我就让你拿着这个——里面是梅林的魔杖。”

      “你难道认为你在中毒倒下的那一刹那,拉文克劳不会拿走你的魔杖么?”戈德里克狂怒地喊道。

      “她拿走的仅仅是我用长烟斗变的假魔杖,估计现在它还在拉文克劳的保险箱里吞吐烟雾呢。”马戏团老板咯咯地乐着说,“你以为我会这么傻,让她把魔杖都拿走?”

      梅林的魔杖确实有着难以描述的吸引力,戈德里克的注意力也禁不住转移了。他握住手杖头往外一拉,不禁大吃一惊!

      戈德里克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安提俄克·佩弗利尔的接骨木魔杖,但是他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象过:骨节交错、手感却光滑,沉甸甸的魔法分量——此刻竟然握在自己的手中!

      铁匠赶紧抬起头,马戏团老板已经不见了。就在这时,身后的灌木忽然窸窣一响。

      “谁!滚出来!”戈德里克直接拿着接骨木魔杖转身指着身后黑漆漆的灌木,片刻的安静过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慢腾腾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黑头发、灰眼睛的男孩,两道黑眉毛近乎拧成一条线,身上穿着满是水迹的黑袍子,脖子上一只绿色的挂坠盒在闪闪发光。

      他盯着戈德里克的目光令人联想到埋伏在草丛中觊觎田鼠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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