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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回 湖中剑 ...

  •   “我不明白,为什么贞女塔的祭器都要做成圣杯的样子呢?”彼豆小心地伸着腿,刚才那一跺脚让他的腿已经麻了。“莫佳娜公主对圣杯有什么特殊癖好么?”

      “我想你们大概听说过石中剑和湖中剑的传说吧?”这次回答的是伊格诺图斯,“那个能从石头中拔出王之圣剑的男人会成为不列颠的国王……这种传说在民间很有市场,但对于莫佳娜来说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故事。因为造价昂贵的长剑是男性力量的象征,又是国王封骑士必不可少的礼器,因此无论是石中剑还是湖中剑,都是为男性君主造势的舆论战。但是圣杯则大不一样,它作为盛放过耶稣血的圣器,必然要出现在君主的加冕礼上①。一个君权神授的合法国王,需要在圣杯中饮代表耶稣圣血的红酒,这是加冕仪式上必不可少的环节。所以莫佳娜公主一定很想在她的老对手亚瑟王子之前拿到圣杯……相对于象征男□□官、进攻与力量的宝剑,圣杯的形状更接近女性子宫,因此圣杯往往代表神圣的女性或者女神。想想看,圣杯对于渴望登基称女王的公主来说具有怎样特殊的意义吧。”

      “想不到你这么懂啊!”吟游诗人惊叹道,那支寸步不离的羽毛笔又在旁边兴奋地记录起来。

      “可惜圣杯早几个世纪就失踪了,我隐约听说过亚瑟王子的圆桌骑士们还找过它。”赫尔加拢了拢头发,“毫无疑问,谁同时拥有了圣杯和圣剑,那么他或她在通往王位的路上就更加自信了。”

      “但是更重要的是军队、军费和民心。”伊格诺图斯补充道,“在资金这一点上显而易见公主更占据优势,尤其是她舍得出巨资打造那么多圣杯仿品上看,莫佳娜一定掌握着巨额的财富。”

      “不过这则记载圣杯神话的石碑怎么会被人丢在这棵老橡树的树洞里呢?按理说这儿应该没人知道……除了卡珊德拉·瓦布拉斯基。”彼豆的声音渐渐呈现出怪异来,显然伊格诺图斯也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凑巧,卡珊德拉盖房子的地方选择在这棵橡树中?这位女预言家是否早已知晓石碑的存在,故意在其上盖了房子,以便把石碑的秘密遮盖住?

      “唉!你干什么?”吟游诗人惊叫道,因为那角斗士已经站起身将魔杖一甩,只听一声沉闷的轰隆声,仿佛在这橡树中发生了地震。一股烟尘从石碑与地面的缝隙中冒了出来,修女和吟游诗人赶紧转过脸咳嗽起来。等烟尘散尽,他们目瞪口呆地发现石碑已经被撬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三张脸都聚到了那口深井边,里面是一片可怖的深渊,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听见了什么声音么?”彼豆悄声问。

      角斗士和修女全都竖起耳朵,紧接着他们也确信自己听见了无数翅膀高频率扇动的嗡嗡噪音。

      “哇啊!”他们三个同时向后倒去,井口猛地爆出一股黑色的旋风,直接朝橡树豁开的穹顶扑去。

      “妈呀,是蝗虫!”吟游诗人吼道,与此同时他猛地一挥魔杖,一道火焰喷了出来,直接朝那股有生命的龙卷风烧去。这些小生物聚集起来是令人生畏的,它们的破坏力连最野蛮的康沃尔郡小精灵都望尘莫及。蝗虫的巨浪在怒号中起伏,它们躲避着火焰,最后全部飞出橡树的豁口,朝远处近乎荒芜的农田疾驰而去,急着吞掉最后一根草叶。

      “怎么会有这么多蝗虫?真奇怪。”伊格诺图斯重新爬到那井口向下张望,他的两个同伴还在犹豫,显然担心还会遭遇什么袭击。

      “别怕,这口井不深。”伊格诺图斯放了一个荧光蓝色的光球下去,很快他就看到了底层,尽管那里有一些老鼠的骨头。“我下去看看。”

      “你疯了?不能下去!”彼豆吼道,“那口井还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看在我的份上,现在可不是探险游玩的好时机!”

      吟游诗人转过头,他希望修女能支持他的观点。可是赫尔加脸上却带着古怪的神情,她和伊格诺图斯一样出神地盯着井口,像被迷惑住了一样。

      “我也要下去。”赫尔加说,她甚至已经回到了井口处。而这时候,伊格诺图斯已经把自己的腿探进去,然后一跳——不到半秒钟,他们就听到了他落地的咯吱声。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格兰芬多真是天生一对儿。”彼豆看着赫尔加模仿伊格诺图斯的动作探伸进那井口,“你们都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蛮勇。”

      三个人都落到了井下,两根魔杖的亮光足以让他们看清周围的景象。这里不是一个洞,而是一条古老的隧道。说它古老,是因为周围的石壁上挂着厚厚的灰网,目测很久没有动过了。

      “咱们这是在哪?古墓么——哇啊啊啊啊!”吟游诗人突然发出一声可怖的叫喊,那是因为他踩空了。彼豆本能地朝前一扑,他直接搂住了赫尔加的腰。站在最前面的伊格诺图斯猛地转过身来抓住修女前伸的手臂,不料就在这时,三个人脚下的地面垮塌了。

      这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块轻巧的石板盖上泥土伪装的地面而已。他们就像踩翻了墓葬中的防盗装置,瞬间就掉了下去。

      奇迹的是三个闯入者并没有摔进深渊,而是在一棵倒长的树干上磕磕碰碰。等他们完全坠入谷底,才落进一大堆厚厚的朽松破竹、干柳枯藤之上。这个着陆点大大缓冲了坠落的撞击力,没过一会儿,头上沾满枯叶的三个人就□□着爬起来。

      “我早说咱们跑到这鬼地方来就是个错误。”彼豆没好气地把粘在他大胡子上的干树枝揪掉,“哎呦,这里还积水了!”

      吟游诗人说得没错,他们此时此刻身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土壤中的水分在这里汇成了河流。虽然地下溪水很浅,但是水浪冷得像冰。伊格诺图斯举着点亮的魔杖,另一只手拉着赫尔加,同样点着亮光的彼豆断后。

      “哦,见鬼!这里除了蝗虫,还有老鼠!”吟游诗人嚷嚷着。他所说得没错,确实有不少老鼠趟过溪流从他们脚边跑过,这些小生物躲避着魔杖的光芒,光秃秃的尾巴尖还不时弹过不速之客们的脚踝。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肯在树洞的篝火边美美地吃上一顿并睡个饱觉,非要溜到这个脏乎乎的地下洞穴来探险?”吟游诗人不满地问道。

      “因为我在冥冥中听到一种召唤,这里有吸引我来此的东西。”伊格诺图斯回答道,没想到赫尔加也表示同意。

      “我也听见了……神谕的召唤。”修女说,“那是我的守护圣徒圣玛丽安的声音,她告诉我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必须下来看看。”

      突然,伊格诺图斯停下了。

      “怎么,踩着老鼠了么?”吟游诗人怀疑地问。

      “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么?”角斗士说,他突然转过头看着两个同伴。“现在整个大不列颠岛闹得最严重的就是鼠疫和蝗灾,偏偏这里有这么多老鼠和蝗虫。”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彼豆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鸟嘴面具戴上,“老天,也许我们正在接近鼠疫的发源地!”

      “没有路了!”赫尔加悄声说。

      他们已经走出了这条流淌溪流的甬道,眼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地下湖。湖岸中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面好像摆放着石棺似的东西。

      “那里有条船!”彼豆指向刚才他们没有留意的黑暗处,果然有一艘轻巧的叶形小船停在那里,上面挂着一盏熄灭的灯笼。

      伊格诺图斯用魔法把船召唤过来,然后三个人爬了上去。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艘船不像是古老前人留下的遗物,相反灯笼中尚未凝固的火烬证实顶多几天前它还被点亮过。

      叶形小船慢慢朝湖中心的小岛滑行而去,所过之处留下道道余波。那座石头小岛还闪着些微蓝色的荧光,可能是含磷的矿石在闪烁。

      他们登上了小岛。

      这确实是一副石棺,上面雕刻着一位两臂交叉的骑士装扮的塑像。吟游诗人对这棺材里是否装着财宝产生了兴趣,他下决心不能白白跑来一趟。

      可是整座石棺材严丝合缝,盖子也相当沉重。彼豆费尽力气也没能把它撬开,只能垂头丧去地坐到角落里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去了。

      “我们真是傻瓜,半夜三更跑到这个鬼地方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却一无所获。”吟游诗人哼哼着,他看着伊格诺图斯正在用魔杖清理石棺上的灰网。“看在我的份上,咱们回去吧。”

      “不行,我不能走。”伊格诺图斯说,他的语调显得非常古怪。角斗士正凝视着刚刚清理出的一块石碑,魔杖的光亮正照在上面雕刻的铭文上。“——彼豆,这是我哥哥的安息之地。”

      这句话足够把吟游诗人的灵魂都惊出体外,一眨眼他就跳了起来,连同赫尔加一起赶到那块石碑前。果然,上面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提俄克·佩弗利尔

      这名字的下面,刻着一个奇怪的标志:三角形套着一个圆圈,中间一条竖线。

      “真是没想到……我很难过,可怜的伊格诺图斯。”吟游诗人有点窘迫地说,他为自己刚才不断的抱怨和多嘴真心实意感到羞愧。

      不过伊格诺图斯丝毫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他的神情很平静。显然他在内心深处,早已接受安提俄克不在人世的事实了。

      “换个角度看这或许是件好事。”赫尔加温柔地划了个十字,“至少证明你的兄弟没有曝尸荒野,而且还有好心人让他体面地下葬了。”

      伊格诺图斯照亮了石棺上的雕塑,那确实是安提俄克生前的模样,交叉的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石头雕刻的接骨木魔杖。而那根真品,此刻已经是下落不明。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葬的。”伊格诺图斯皱了皱眉头,他的脸上现出无限深思的神情。“此人或许知道安提俄克的死亡细节甚至还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你们看,这里有段墓志铭文!”赫尔加正蹲下身查看石棺侧面摆放的另一块石碑,它好像是随手搁在这里的,毫无疑问,这所坟墓并没有最后安葬完成。毕竟在墓室中出现大量的渗水现象可不是好事,但是建造坟墓的人似乎还没来得及抽干水就丢下尚未彻底完工的棺椁离开了。

      “看不清写的什么,”伊格诺图斯也弯下身借助魔杖的光亮查看,他甚至伸手摸摸那些阴刻的铭文。“有划痕,还是新的……好像有什么人前不久故意毁坏了墓志铭。”

      “让我试试吧。”赫尔加说着拿起了伊格诺图斯的魔杖,她变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莎草纸贴在铭文上,然后又变出一块石墨擦蹭着莎纸,这样石碑上的文字连同划痕就被拓印下来了。

      接着他们把莎草纸拿到魔杖的光亮下,这时可以看清楚毁坏铭文的人也是急急忙忙,甚至没有仔细清除干净就匆匆离去了。原文整理如下:

      安提俄克·佩弗利尔是一位出色且卓有天赋的魔杖匠人,他为历史上最(一大块划痕)……的巫师——(这个名字被抠掉了)制作了最伟大的魔杖。安提俄克勇敢地采用了最容易受到诅咒的木材接骨木,并将夜骐的尾毛连同他对顾客的忠诚与爱镶嵌在魔杖中。

      安提俄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遭遇了可怕的……背……叛?(好像是这么个词)接骨木魔杖从此下落不明。很多人声称拥有这根本不属于他们的、被诅咒的魔杖,这些妄言也将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不过深深感念安提俄克·佩弗利尔精湛技术的顾客不会忘记他的贡献,由此他用买接骨木魔杖的资金为这位匠人修建了棺椁和墓穴,以此纪念这段悲情友谊。

      安提俄克的朋友——(名字被挖掉了)敬立此碑

      墓志铭念完了,好一段时间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事实真如墓志铭所说,安提俄克的墓葬是这位订购接骨木魔杖的顾客捐资所建,那么又是什么人跑到这不为人知的地方毁坏这块石碑上的文字呢?慢慢的,围着棺椁的三个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只有杀死安提俄克的凶手最有动机掩盖真相。

      可是凶手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处心积虑把订购魔杖的顾客名字挖掉?如果他杀死安提俄克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魔杖之王的主人,那么毁灭顾客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相还真是扑朔迷离。

      “什么声音?”彼豆突然惊恐地叫道,这次不需他提醒,赫尔加和伊格诺图斯就猛地转过身戒备起来。这片地下湖并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了,水波涟漪在一圈圈增多,什么东西正在水下朝他们这个方向潜行而来。

      “躲到石棺后面去!”伊格诺图斯厉声喊道,吟游诗人立即拉着修女跑到了安提俄克的棺材后面。角斗士照着湖面就是一道冰冻魔咒,紧接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座湖顷刻间凝结成一个大冰块儿!

      “这下好了!那东西出不来了!”彼豆高兴地叫嚷着。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冰块爆裂的巨响,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带着水花冲破冰层,直直地指向这处地下墓穴的穹顶。随之而出的,是一条苍白干瘦的手臂,上面挂着一层好似死人的皮肤,以及密密麻麻、清晰可见的血管,如同二十多年前英格兰大旱时龟裂千里的贫瘠土地。

      “湖中剑!”伊格诺图斯、赫尔加和彼豆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

  •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作者注:法国查理七世加冕时所用的圣杯(12世纪)至今仍保存在博物馆中,仪式进行的时候国王会饮下圣杯中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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