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30、第 30 章

　　调令是在当日下午五点的时候传送过来的，迪亚贴心地表示给了一夜的时间用于收拾行李，但这一夜又不足以让茉莉完成自己的计划，毕竟军令如山。连塞穆尔和嘉烈都被抽调上了战场，因此茉莉在自己的房间里焦灼而愤怒地走来走去，想要砸碎一切可以用来砸碎的东西，可惜不能。

　　因为很多东西都是玛伊雅弥送的。
　　终于茉莉取出一瓶烧酒，用牙咬开盖子，一口气灌了一瓶，之后坐下来死死盯着瓶子，紫红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她并没有拿起瓶子，但因为她的魔力失控，一声巨响，玻璃碎片混合着残余的一点酒水四处飞溅。

　　雪松，一个并不是很出名的城市，但因为临近神圣自由公会军的米吉多城，因此成为了公会军趁着魔界力量减弱而发动攻击的对象。

　　若能成功防守雪松，后续的战事中就能拿下米吉多，米吉多拿下之后，通往索多玛大城的关口就打开了。
　　茉莉成功地避开对面前锋的盾牌，左手扬起，倒刺长鞭就将大出她三倍不止的目标卷入空中，高高抬起，之后重重落下，因为敌人全身包裹在严密的盔甲之中，唯一致命的地方是呼吸系统，茉莉在敌人还没爬起来的瞬间就发动了魔法，毒化了周围的空气。
　　一如既往，对面包围上来的一群敌人再次倒下。

　　茉莉眯起眼睛，注视着从翼侧飞来的魔骑士们，他们的表现丝毫不比正面的战士差，高速的长蛇阵在接近敌人之前以灵活的动作变了阵型，像是羽翼一样撕破了敌方的防御阵营。
　　炫目的弧光从翼侧升起，朝向敌阵骤然落下，这是阿斯季卢尔召唤掠阵的信号：若晚一秒种，敌方的魔法发动，那样形式就会转坏。茉莉即刻命令第四军团的先锋魔骑士们发动攻击。

　　战斗持续到了这天下午，敌方的部队抵挡不住，开始撤退，雪松终于被成功守护了。

　　晚饭之前，茉莉一个人坐在半圆形的帐篷顶端，注视着强化时空通道和防护结界发出的红光。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都在休息：吃药，进食，饮水，睡眠，冥想，聊天。每个营帐前都有行军锅在熬制魔药，或蓝或绿的药水有的平静如镜，有的噗噗地冒着热气和气泡，醒着的人们盯着锅子小声说话。不知为何，茉莉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慵懒的错觉，但她又警惕起来：这种错觉，这种松懈的错觉是危险的，身为骑士，无论在战斗时候，还是休息时候，都不应该松懈。

　　就在她警惕的时候，落在身边的人让她惊跳了起来，一只手迅速拔刀斩击，另一只手将小盾挡在身前。但斩过去的刀被来人的剑一派轻松地架住了。
　　“危险呀，茉莉小姐，对手若不是我的话，恐怕脑袋已经少半边了。”
　　用一把普通的骑士长剑格挡了茉莉的攻击的阿斯季卢尔的语气和动作一致地松快，如果他有脸的话，那张脸也想必是微笑着的。面对这个没有肉身的残疾人，茉莉毫不犹豫地报以嘲笑：“你来干什么？吃饭吗？”
　　老实说，若是她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她也不会这么尖酸刻薄。
　　“我和我的狼一起吃过了，现在只是看看风景。”
　　阿斯季卢尔说着坐了下来。茉莉却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在将刀撤回刀鞘的时候就准备跳下去，但看见嘉烈在对面的营帐里晃悠，又咬牙切齿地坐了回去——好像嘉烈要去打什么小报告一样。

　　“很小的时候我有过一把弓。”阿斯季卢尔自顾自地说，“为了让它保持在最好的竞技状态，我每天都拉弓射击，即便是不拉弓的时候，我也找个什么东西撑开弓弦，但没有几天弓弦就断了，我只能再换一次弓弦，后来我才知道弓弦不能总是紧绷，否则会断。”

　　“那不怪你，只能怪你的弓弦质量太次。”茉莉的语气更刻薄了，“拉弦的人也不是我，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关系。”
　　阿斯季卢尔动了一下，盔甲也相应地做出了舒展的动作，“人的心弦和弓弦没有两样，若总是紧张的话，心里的弓弦就会断裂，那样精神就会出现异常。而精神异常的人，对身体的指挥力量也会减弱。你注意过吗？被激怒的骑士的动作虽然凶猛，但破绽也很多。”

　　“女人必须紧张。”还没等阿斯季卢尔接着说，茉莉就滔滔不绝又紧张地打断了他的话，“女人必须恐惧，女人必须惶惶不可终日，女人必须意识到她孤立无援，谁都不可能帮她脱离性侵，被玷污和被杀的奉献，想要让女人放松是不可能的，因为放松就意味着无法抵御危险，再说了，谁会为一个被玷污的女人说一句话？等待她们的，只有再一次被嘲笑和侵害。”

　　“如果我是你。”阿斯季卢尔说，“我也会杀人的，因此我完全理解你的做法，与其在孤立无援，惶恐不安的情况下忍辱度日，不如起身随机格杀什么人。如果力量不足以杀掉对方，就杀掉对方的孩子，刀锋出鞘必然夺命，大多数魔族人都会这么做，不然你以为魔界的性侵案为什么会少呢？这就是魔界的黑暗均衡：因为被性侵者随时可能会杀掉性侵者本人以及最重要的人，甚至毫无关系的路人”

　　茉莉不屑地看看他，冷笑道：“你们男人只会想当然，哪儿是因为女人们反抗呢？还不是因为她们忍气吞声，善于原谅。这个世界又替男人捂上了她们的嘴巴，不让她们说，如此而已。”

　　“所以你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摄取权力，之后你才不会忍气吞声，想要报复谁就报复谁，如果活不下去，只是随便杀个人自刃，那也就是一时的血气之勇，并没有多余的益处。”阿斯季卢尔说。

　　“女性无法获得权力，即便获得了权力也会在见到男人之后将权力拱手相让。所以还是血气之勇吧。”茉莉回答道。

　　“既然要选择血气之勇，总是紧张可就无法呈现勇气了。”
　　阿斯季卢尔的应对也是很巧妙，但茉莉一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女人不应该有好心情，不应该愉快。女人的生活最好是惶恐的，随时提防的，每时每刻都要准备袭击和应对袭击的。因为这个世界对她们并不友好，她们只能用毁灭的方式应对世界的不友好。

　　阿斯季卢尔一边听，一边无奈地笑，最后茉莉实在忍无可忍了，重新拔刀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笑，这天大地大也容不下一个你。”阿斯季卢尔回答道，“你看这天地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