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千尘》齐天新娘

3、相遇

　　墨枫异直到落座，都没能让墨显理他一下，他只好跟凌紫冥搭腔。
　　看来他爹不喜欢自己在宫里瞎窜。
　　“哥哥。”连凌紫冥都发现墨显今日很不高兴，拉了拉墨枫异的衣袖，“叔父怎么这么生气啊？你不是小时候也常在宫中么？怎么今日你出去，他这么不高兴？”
　　墨枫异倒是没什么反应:“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了，我爹不想我踏足官场，当然不喜欢我在宫里到处跑。”
　　凌紫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墨枫异去跟叔父道个歉，这个哥哥永远在跟自己爹爹作对。
　　墨枫异反而跟她说:“好了紫冥，不用担心，他就气一下，他平时最疼你了，你去哄哄他他肯定马上能好。”
　　凌紫冥马上推辞，放下拉着他衣袖的手:“我可不要，你每次都这样，惹了叔父让我去哄。”然后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诶哥哥，刚刚那位公子是...”
　　“不是跟你介绍了么？他是荀粲。”
　　凌紫冥神色一惊，面露喜色:“他就是荀粲啊。”
　　墨枫异奇怪问到:“怎么，你认识？”
　　凌紫冥回道:“你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啊。只是刚刚听到那些仕家小姐谈论，我听到了这个名字，似乎她们都很心悦这个荀公子呢。”
　　墨枫异一笑，似乎在回想刚刚的人:“像荀粲这样的，她们当然喜欢。”
　　凌紫冥揶揄道:“像荀公子这样的？他什么样？你们不是久别重逢么？怎么这么了解他了？”
　　墨枫异回了神，有些不悦，刚刚那人最后没怎么理他，似乎因为自己总是口出不逊:
　　“虽然是久别重逢，而且当初还小，不过这一见面，倒感觉没有生分，反而很亲切，不像见到皇上一样生疏。他这样的样貌，才学，身世，小姐们当然喜欢。”
　　“皇上？哥哥你从前和皇上相熟？”凌紫冥想起当时面见圣上，感觉他俩根本像没见过。
　　墨枫异只是低头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道:“他可是我舅舅，从前我娘亲还在时，我时常进宫，那时皇上教我认字，带我骑马，陪我习武，人人都说他对我简直像对其他皇子一样。”
　　前面的墨显狠狠咳嗽了一声。
　　墨枫异顿了顿，知晓这些陈年旧事父亲并不想听到，转了话题道:“后来娘亲不在了，我爹就把我带离了皇城，我与皇城的一切都不再联系了，这个舅舅当然不例外。”
　　凌紫冥虽然不怎么敢再多说，不过还是安慰墨枫异道:“可是哥哥你与那位荀公子不就是再相见了么？这次回来，还会遇到其他以前的朋友的。”
　　墨枫异把面前的酒斟满，说道:“那时才几岁，这么小，能有什么朋友？也就几个皇子相熟一些，仕家子弟中，除了荀粲，可能就是应潮生了。”
　　“应潮生？”凌紫冥思索一阵，她刚刚没听到这个名字，很是好奇。
　　墨枫异点点头:“嗯，他和我一样也是公主之子，也就是世子。”
　　凌紫冥也是知道一些情况，她点点头:“那就是溧瑶公主了？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
　　墨枫异端起酒杯，摩挲着杯身说:“当然，不然还有哪个公主？”
　　凌紫冥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是笑到:“我就确认一下嘛，那这个应潮生没你亲啊，香悦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
　　墨枫异但笑不语。
　　两人这边还在聊得开心，宫宴已经开始。
　　“辰时到!”
　　“皇上皇后驾到!”
　　墨枫异把整个大殿晃了一眼，才在对面看到了荀粲，想要招手，但又不敢造次，好在荀粲也看到了他，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墨枫异又看看别处，没有熟悉的面孔，包括坐在荀粲旁边那个少年，他也不认识，只能自己在这边百无聊赖。
　　照常地行完礼，听皇上皇后各自说完话，墨枫异发现皇后和贵妃他倒还能认出来，只是虽然她们保养极好，也能看出来年长的印记。
　　蒋贵妃还是从前模样，但是皇后已然有些老态，墨枫异记得她从前和娘亲很要好，然而由于皇后为人严肃，不喜于色，所以对他不怎么亲密，却也是不错的。
　　她似乎没看到墨枫异，从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好像有些疲累，只是端正坐着，华贵的服饰没能撑起她纤瘦的身体。墨枫异虽然能通过座次分出来三个皇子谁是谁，不过他都已经不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从前的样子了。

　　宴会还不到一半，墨枫异实在坐不住了，他真的始终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能够如此虚伪地寒暄，把酒言欢连续几个时辰。
　　墨枫异吃不下任何东西，筷子一摆:“紫冥，跟哥哥出去走走。”
　　“不好吧，能随便走吗？”凌紫冥主要怕叔父怪罪，但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活泼开朗的姑娘难以忍耐这些无趣的舞乐。
　　墨枫异俯身准备开溜:“走啦没事的，反正我们这些小辈也说不上话。”
　　凌紫冥失笑，知道自家哥哥决计忍不了哪怕再一刻钟。
　　两人便先后出了宫门，等到出了竖坤堂，墨枫异立刻长久地呼吸，顿觉顺畅。
　　凌紫冥觉得有意思，刚要笑他，就听见后面有人已经笑道:
　　“墨枫异，你可真是没变。”
　　两人回头，墨枫异才发现这又是一个不相熟的少年，不过他好像见过，一时没想起来。
　　“你是？”
　　那人十分不悦，声线沉稳冷冽:“你都记得荀粲，怎么不记得我？”
　　墨枫异这才仔细打量来人，黄袍金绣，四爪祥龙，甚是不俗，一看就知道身份，墨枫异才想起来此人是谁，便拉着凌紫冥躬身一拜道:
　　“太子殿下。”
　　凌紫冥一愣，拜过抬头才反应过来——太子？刚刚仕家小姐们同样欢喜议论的太子？
　　她也是偷偷看了一下，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跟那位荀公子不同，这位太子明显要更严肃，不过还带着些许温和。
　　太子舒祁允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刚刚阿粲都跟我说你回来了，我在殿上看到都没敢认你，现在模样都不似从前了。”
　　墨枫异好奇:“太子认出我了？”
　　舒祁允想起这个就感到无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节:“是阿粲给我指的，况且这次宫宴是父皇交给我安排的，你坐在哪里我当然知道。”
　　墨枫异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荀粲还跟太子指自己？他干嘛呢？
　　舒祁允看向他身旁:“这位姑娘应该就是你妹妹吧？”
　　“太子殿下英明，这就是舍妹凌紫冥。”
　　舒祁允点头，徐徐而道:“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以诗入名颇有意趣，当时客册中见到便觉奇巧，紫冥姑娘好。”
　　“多谢殿下夸奖。”凌紫冥一笑，这个太子倒是比其他跟她搭讪的仕家子弟要懂文墨。
　　舒祁允见到这个姑娘，就是心下一震。不仅仅是漂亮，漂亮的姑娘皇城多的是，这个姑娘衣如其名，淡淡紫色，束起了腰和袖口，不像其他小姐都是宽松长袍，这样反而显得伶俐整齐，长发也松挽而成，白皙面庞只眉间带些脂粉，素然清丽，是真正的“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她手握长剑，更沾染了男儿的英挺气质，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愿意多看几眼。
　　“殿下!”舒祁允听到墨枫异身后的声音，怔了一下，高兴答道:“阿粲，刚刚还说到你呢。”
　　荀粲走到才问:“提到我？我怎么了？”
　　墨枫异看着荀粲一脸无害，一时无语。
　　凌紫冥此时见哥哥不语，于是开口道:“荀公子，太子殿下说你跟他指认我哥哥。”
　　余下三人:“......”
　　指认？？
　　墨枫异只能出来原场:“咱们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去那边坐着聊吧。”
　　舒祁允摇头道:“我可不能陪你们坐着聊，我是出来吩咐宫人再准备酒水的，马上要回去，只是碰到了你来打个招呼，阿粲跟你们再逛逛吧。这段时间皇兄成亲我都很忙，只怕是要等月底我才能闲下来，到时候我再做东，请你们一聚。”
　　墨枫异点头:“如此也好，太子慢走。”
　　舒祁允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行礼，径自回宫。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个美丽的姑娘，不过不能多看，只一眼，他就回头走了。
　　凌紫冥感叹:“这位太子，倒没什么架子。”
　　荀粲这才又开口:“太子殿下何止没有架子，他从前年被封太子开始就被皇上委以重任，这次皇长子娶亲，各项事宜都由他安排。”
　　墨枫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还这么年轻，看来以后更是会大有作为啊，诶荀粲，你出来干什么？”
　　荀粲自然地开口:“看到你不在，觉得你肯定受不住，就出来看看。”
　　凌紫冥一个偏头看着他俩:“荀公子这么担心我哥哥呀。”
　　两人:“.......”
　　荀粲尴尬一笑:“凌姑娘，你不必叫我荀公子，叫我荀粲就好。”
　　凌紫冥点点头:“那我叫你荀大哥吧，你也不用叫我凌姑娘，叫我紫冥吧。”
　　墨枫异打住两人:“好了别相互寒暄了，我都要替你们谢谢对方了。”他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方才坐在你旁边那人是谁？”
　　荀粲不理睬他这前面的鬼话，回他道:“当然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弟弟公孙嵩黎，他本来也是坐不住要出来的，可是舅舅不许。”
　　墨枫异奇怪:“为什么不许他出来啊？”
　　“他年纪还小，尚未束发，又十分顽皮，舅舅知道我管不住他，就不许他乱跑。”荀粲打算往御花园走，跟墨枫异说:“这宫宴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呢，你打算干什么？”
　　墨枫异也很无聊:“看来那位舅舅跟我爹一样啊，我就出来瞎转转呗，宫里有没有什么新建的好玩的？”
　　他说完这话就看见荀粲脚步一滞，回身往宫里走了:“就算新建了什么，天色已晚，你也不能去，还是回竖坤堂待着吧。”
　　墨枫异连忙追上去，“诶，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刚回来。”
　　凌紫冥也对自家哥哥非常无奈，跟着荀粲劝:“都这么晚了还让荀大哥带你到处跑，这怎么行？你就安心回去坐着吧，当心叔父又说你。”
　　墨枫异只能被这两人一同拽回殿中。
　　后来墨枫异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的这一个时辰，还是和凌紫冥讨论到底还有那些仕家公子合姑娘们心意才勉强熬到宫宴结束，墨显压根不允许他再乱跑，揪着他的袖子就出宫回了府。

　　亥时，衍城皇家驿馆。
　　江芝刚刚下了马车，身旁护卫将她送进馆楼，叮嘱她道:“公主殿下，明日便要进皇城，殿下今夜请不要随意出门，早些休息。”
　　江芝点点头，她现下当然不敢再跑什么:“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说罢便关了门，信步走到桌前，刚准备卸下妆发，就看到似乎有个黑影从窗外掠过，心下一震，打开窗子看向外面，“谁!”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下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可总觉得不舒服。
　　门外侍卫敲门:“殿下，可有异动？”
　　江芝想着也不怎么，什么也没发生，马上进宫她不想再生风波，就回到:“没事，连日奔波，你们也去休息，衍城在天子脚下，想来不再会出什么事了。”
　　“是，属下告退。”
　　回头稍稍安心些，准备再继续，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个黑衣人无声翻窗而入，身手迅速果决，直接按住了她的咽喉，一阵清冷的女声传入她的耳朵:“郡主，我劝你别出声，不然明日，你就到不了皇城了。”
　　江芝骇然，但只能小声出声:“你是谁？想做什么？”
　　那蒙面女子似乎不满:“这还需要问吗？不过想请郡主帮个忙而已。”
　　江芝没空理会她，径自再问:“你是北易人？之前那次行刺，也是你们吗？”
　　蒙面人冷笑:“看看今夜郡主这身边的守卫，看来是上次在绵州的行刺让郡主怕了，我都以为我进不来了呢。郡主放心，只要你愿意帮忙，我保证你和你的护卫们都能安安全全抵达皇城。”
　　江芝激动起来，可被按住了咽喉，她也不能大声:“你不是北易人，北易不会杀我挑起战乱，你是阪奈人？你可知道我只要叫一声，他们便会冲进来将你生擒。”
　　那人只是觉得可笑:“呵，郡主果然聪慧，可是郡主未免太天真了，你的护卫是为了保护你，若是你有什么闪失，即便成功杀了我他们也不能活，所以他们就算进来也不敢妄动，更何况难道你觉得以郡主您的地位，我会只身犯险不带别人吗？”
　　江芝一时难以回答，只得听从:“那你想要如何？”
　　“上次刺杀没有成功，我就知道必不可得你性命，既然如此，当然要利用你郡主的身份。”黑衣人摘下面具挑唇，一张绝色的脸却带着阴冷的笑:
　　“很简单。”
　　江芝还没能回头看看人就只觉后颈一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