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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二 ...

  •   墨枫异没有耽搁,进宫的时候天甚至还没黑。
      “如果年后解决了末伏山还没找到荀粲的话,朕就不得不昭告天下了。”舒祁允看着没有血色笔直站着的墨枫异。
      “是。”墨枫异看向身边的李树,“影藤军可好? ”
      “殿下不必担心。”李树见他弱柳扶风的模样很是不安。
      “墨枫异,影藤军的事暂且交给李树,朕让你来就是让你不要再想这么多。”舒祁允叹道,“朕知道你想替荀粲安顿好后面的事,但你现在这幅样子想必他也不能安心。”
      墨枫异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我不会,皇上大可把事情交给我,李将军还有青锋军要操心,更何况我比他更熟悉影藤军。”
      李树一惊,墨枫异没有军衔,怎么敢说出这种僭越的话?
      “殿下......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您好好歇息。”李树想帮他找补点什么,毕竟现在荀粲不在,朝上没人护着墨枫异。
      “我又没累着。”墨枫异明显不领情。
      不料舒祁允却点头,“行吧,你要是觉得没什么朕当然乐意,李树平时也忙,不过影藤军......不能一直在你手里。”
      “我明白,如果荀粲不回来了,我会把影藤军还给朝廷。”墨枫异平日里说话拐弯抹角,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想遮掩了,“但毕竟还没有消息,请皇上容我等等。”
      舒祁允点点头:“好,李树你跟墨枫异回去商量吧。”
      李树惊奇不已,他被皇上喊来皇宫,原以为是要帮荀粲先休整归朝的影藤军,没想到居然是要他给墨枫异办事?
      墨枫异勉强撑着一口气缓步走到宫门口,眼前一片模糊不说,连呼吸都疲惫,原本冬天他几乎不会感觉温暖,现下几步就走出了一身汗。墨枫异意识越来越不清晰,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正想着自己这样磕下去,荀粲回来时自己头上的伤会不会已经好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稳稳扶住。
      李树惊慌的脸出现,“殿下您怎么了! ”
      墨枫异放心地阖上眼睛。

      墨枫异再醒来时身边又是一群人,福生率先开口,“殿下好些了吗? ”
      墨枫异点点头,花遣子道:“影藤军的所有公文李树都送过来了,这次清剿没有用太久,整理起来不会很麻烦,你要现在看看吗? ”
      那是当然,墨枫异几乎是立刻打起了精神。
      一连几日,眼看逼近年关,墨枫异似乎是想逼自己在年前解决影藤军出征小半年的大小事宜,虽然算不上不眠不休,但也是废寝忘食,他再也不管其他的事,一门心思扎在纸堆里。
      皇城一连下了多日的雪,把荀府包裹住。
      腊月二十五,墨枫异终于整理完了所有的公文,算清了所有伤亡支出,把影藤军次年所有所需明细都上报了上去,李树听说的时候下巴险些惊掉,这可是兵部几个月都算不完的啊!
      墨枫异说他了解影藤军不是信口开河的,除了荀粲,他的确是最熟悉这些琐事的人。
      李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皇上毫不犹豫把影藤军交给他半点也不担心。
      他刚刚联系上唐哲要去膜拜一下墨枫异的时候,却听说荀府谢绝了所有客人。
      李树不解,他之前还一天三次地往这里跑给墨枫异送影藤军的东西,怎么突然不见他?
      唐哲看着福生一脸严肃也不好打趣,正色道:“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
      福生咬着嘴巴快哭出来了:“殿下......已经几日没醒了! ”
      皇城各处张灯结彩,唯有荀府一片惨淡。

      舒映年支着下巴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墨枫异面色惨白连呼吸都十分清浅,若不是胸膛尚且有起伏,简直可以直接躺进棺材。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舒映年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原本舒祁允是不许的,可一听墨枫异一觉不醒,就说让舒映年想待多久待多久。
      花遣子道:“不知道,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前几天太过劳累。”
      舒映年点点头,荀粲没回来也就算了,难道连墨枫异都不陪他过年吗?
      花遣子出去关上门,公孙嵩黎担心道,“难道连您都不能唤醒他吗? ”
      花遣子不是不能唤醒,而是不想唤醒,墨枫异还不如睡着,至少能逃避现实。
      墨枫异其实根本睡不安稳,他一直做梦,之前做梦是他的父母或自己,可这次是荀粲,荀粲在大雪中一去不归。墨枫异在深夜里惊醒过一次,可是疲惫迫使他再次沉睡,如此这般反复过几次,所以花遣子干脆喂他喝了安神催眠的药,好好躺几天。
      于是这几天荀府闭门谢客,李树他们到底没见着墨枫异。

      除夕当日,福生和后珂带着舒映年张罗着也要贴窗花喜联,说是去去晦气,明斐然眼光极佳和他们一起挑选过年所需,公孙嵩黎不能一直留在荀府,早就带着其他人去了文禹盟的据点,一时间倒只有花遣子一个闲人守着墨枫异。
      花遣子左右看着墨枫异,他这次沉睡似乎和之前在悬静观不一样。
      “从前便只有紫冥可以劝得动你。”花遣子轻声叹息,看起来是怕把他吵醒,“如今荀粲若是真没有归期,我知你是定然不会醒的了。”
      花遣子真不知墨枫异到底什么时候能过上安生日子,他甚至替墨枫异累。
      “可是枫异,再等等好吗? ”花遣子声音大了些许,似是要让他听见。
      花遣子见外面天色越暗,准备出去给墨枫异准备点吃的,等一下要让墨枫异醒来守岁,毕竟是新年。
      他刚出门,外面天寒地冻万物银光,眼前便有一人身覆风雪,趁夜而归。
      荀粲笑道:“你可不常来。”
      花遣子险些冲过去给这人两拳,但他只是道:“枫异在等你。”
      荀粲在门前定了心神,推门而入,便是一室的温暖袭来。
      偌大的床上只有一出微微突出,荀粲几乎是屏住呼吸挪了过去,他连忙搓热自己的手,才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拉出那人的手包住在自己手心,然后狠狠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放松下来。
      他真是瘦了,荀粲暗自怨道,睡觉也不似从前安稳,总是皱眉,还好手是温热的,荀粲勉强放心些。
      荀粲欣赏许久他的睡颜,直到听见外面鞭炮声四起,墨枫异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和眼皮,荀粲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热闹的鞭炮声,他起来把墨枫异抱紧怀里安抚道:“我回来了,没事的。”
      墨枫异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荀粲的脸很久才哑着出声,“你......回来了? ”
      这不是他已经死了在阴曹地府和荀粲相聚吧?
      荀粲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脸,“你没做梦,我真回来了,刚刚外面放鞭炮,应该是到了子时。”
      荀粲给他倒了水喂下,墨枫异还是混沌的状态,半虚着眼睛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荀粲失笑,吻着他从额头和嘴角,“睡吧,我陪你。”
      墨枫异窝在他怀里,终于没有再做梦。
      墨枫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温热身旁却没有人,他懵然一瞬,可笑自己居然做了一个这么真切的梦。
      可是下一刻门打开,荀粲进来笑道,“醒啦。”
      荀粲看他瞪大眼睛不禁无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
      荀粲变黑了一点,其他似乎都一如从前,依旧精神奕奕,墨枫异见他换了府里的常服才确定他是昨夜真的回来了。
      墨枫异眯起眼睛,终于恢复了清醒,荀粲把东西放下准备过来扶他,墨枫异却撑起身子,从被子里伸出腿把荀粲挡在床边不许靠近,脚尖抵住他的大腿,抬头面色不虞,“伤哪儿了? ”
      荀粲心口一顿,他昨夜回来风尘仆仆就想先重新包扎擦药的,实在忍不住抱着墨枫异睡一夜才一大早爬起来先收拾好自己再进门,没想到这人只见自己走了两步就看出来了。
      墨枫异脚尖往下移,碰了碰右边见他猛得倒吸一口凉气,荀粲抓住那白皙纤细的脚踝,把墨枫异严丝合缝包进被子里开口,“不严重,都是快好了才回来的。”
      墨枫异根本不给他扯谎的机会,上手就要脱荀粲的衣服,荀粲刚要求情,被他瞪了一眼不敢言语,只能闭嘴看他扒自己。
      墨枫异刚扯开他的里衣,腰腹的白布条就十分扎眼,都懒得开口问,一眼就知是花遣子的杰作。
      “刀伤? 刚刚包扎好的? ”墨枫异冷哼一声,“多深多长? ”
      荀粲给他比划了一下,墨枫异又开始扒他裤子。
      墨枫异料他也不敢现在胡说,腹部不是很严重,可大腿果然如他所料,有一道很浓的血红色渗出来。
      荀粲轻轻抚上他的脸:“已经在愈合了,不要紧。”
      墨枫异默不作声把他转过去看他后背,虽没有血痕却也是一片青紫,让墨枫异心里打颤。
      “自己穿上。”墨枫异不想再看,现在只觉得自己头疼。
      荀粲却是温软的语气道:“你给我穿。”
      墨枫异抬眸看着他,终于丢盔弃甲,熟练地把衣服再给他套上,末了系腰带的时候,墨枫异勒得荀粲一抖,他不禁失笑着亲了怀里人一口。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
      中间如何墨枫异根本不想问,荀粲伤了腿又失去了和影藤军的联系,当时虽然清剿了七七八八但也还有末伏山在盯着,荀粲不敢打草惊蛇没有通知任何相熟的人,自己忍着伤痛悄然回了皇城。
      荀粲这人未免太能忍,对谁都足够狠。
      荀粲看他噘着嘴巴皱着眉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在赌气,思索这段时间自己到底干嘛去了,所以双手把墨枫异圈进自己怀中让他无法动弹,墨枫异挣脱不开便愠怒道:“放开我。”
      “舍不得,几个月都没抱到你了。”荀粲比墨枫异还高一个头顶而且比他强壮,他即便受伤力气也大很多,“我是因为昏迷了才没有及时回来。”
      墨枫异这才安分,抬头看他。
      “最后一战的确焦灼,我被他们打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农户家中躺了一月,大军早就班师回朝,那农户是参过军的,所以看出了我的品阶不敢泄露,当时末伏山还有各处潜伏的余孽,我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当然只好偷偷回来。”
      墨枫异明显不信,荀粲一笑,“平日都是你瞒着我,你见我瞒着你骗你什么吗? ”
      墨枫异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荀粲这才放心把他揉进胸口,他没有把各种细节告诉墨枫异,以墨枫异的聪明,他怎么会想不到荀粲是怎么才回的皇城。
      墨枫异又里里外外把他检查了一遍才抱住荀粲的脖子不撒手,二人良久无言,却早已倾诉了多时的思念。

      大年初一荀粲就进宫面圣,壅坤帝大喜,犒赏有加。
      荀粲没有在皇宫待太久,他即便行军打仗消耗许多都不曾这样瘦,墨枫异几天不好好吃饭就眼见着腰细了,这让荀粲很恼火,他就是赶回去看着墨枫异吃饭的。
      墨枫异虽然心境敞亮了起来但底子依旧很弱,还是花遣子对他身体很了解才让他醒来半天就能吃饭,墨枫异坐在桌子边,荀粲支着头看他慢吞吞往嘴里填吃的,墨枫异生的娇惯,吃东西也不紧不赶,简直可以在餐桌旁坐一天。
      他每放一次筷子都要被荀粲的眼神逼得再次拿起,最后灌下两大碗肉羹一份汤包一小份点心才作罢,撑得墨枫异揉肚子都难受。
      “别看我了。”墨枫异瞥他一眼,“这么好看啊。”
      荀粲把消化的茶推到他面前,“当然了,我就喜欢看你吃饭把你喂胖。”
      墨枫异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抿了两口茶才笑道,“你还要慢慢努力。”
      墨枫异这人心眼多喜欢操心,胃口小又挑食,身体又差底子虚空,所以真是难长二两肉,荀粲只恨自己时不时就要如这次一样远离皇城一段时间,不能一直看到他,不然墨枫异早胖了。
      荀粲回来后福生就抱着后珂哭了一场,墨枫异原本看后珂没哭以为他稳重了许多,结果公孙嵩黎来看荀粲的时候,后珂居然直接挂到他身上不下来了,公孙嵩黎肩部的外衫都湿了一大片。
      李树来时也险些流眼泪,不过他见墨枫异就感觉惊奇,他记得墨枫异在皇宫晕倒的样子,让李树后怕,可如今他一如平常的淡漠,自己又对墨枫异一直敬畏大于好奇,于是只来把影藤军的各项情况汇报给荀粲,什么也没多说。
      李树感慨:“将军,殿下真是神了,影藤军的事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
      荀粲清淡道:“我平时处理这些他也会看。”
      “殿下这必然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如此多需要上报的伤员,他们情况都不一样,他们家里需要抚慰的程度也不一样,这其中各项军备所需他居然几天就能清点出来。”
      李树原以为荀粲会应和他感叹一句,结果荀粲只是嗯了一声,“自然。”
      李树一下子被噎住,墨枫异这次动作把各军队和兵部工部都吓坏了,荀粲难道早知道他有这种本事吗?

      舒映年鲜少见荀府如此热闹,过年虽来了许多人,但这几天荀粲回来才见有点人气,小孩子生的好动,前院后院来回窜,把荀府的雪踩了个干净,墨枫异平日里最讨厌院子里脏兮兮的。不过今天他倒只是安静坐在亭子里看舒映年扑腾得不亦乐乎。
      明斐然和公孙嵩黎过来陪他们赏雪,明斐然在看到舒映年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是谁的孩子,毕竟太像了,那么好看的人,定然错不了。
      “解决了么?”墨枫异支着下巴眼都不眨地盯着舒映年。
      明斐然点点头,“年前末伏山的掌门被焰灼先生带回皇城的时候我就打算告诉你,不过你当时......我们也不好拖到年后,所以就处置了。”
      “我记得他似乎也曾是冲羽山庄的弟子。”墨枫异杏眼微合,“现在应该不剩多少人了吧?”
      明斐然道:“从前冲羽山庄的弟子众多,遣散之后有一部分归顺末伏山,现在当然是被清剿了,还有许多都和花遣子一样不问世事了,不过......我还有联系。”
      墨枫异不解,“为什么? ”
      “我那师兄死得早,可怜冲羽山庄百年基业被戴徽员这种废物毁掉,但那里不全是无能之辈,也并非眼盲心瞎,我和许多师兄弟后来取得联系,都对末伏山深为不满,所以这次正好,借此机会我们又能重聚,借末伏山之名,重振冲羽山庄。”明斐然说得极为轻巧,墨枫异却暗暗心惊,这人怕是早有打算,不然怎么可能说重聚冲羽山庄就能重聚?
      墨枫异没有问明斐然究竟为什么当年恨冲羽山庄恨到他等不了一刻便遣散,如今却要满口仁心孝义地重聚。明斐然和墨枫异一样,都是被冲羽山庄撵出山下再不承认的弟子,墨枫异只是被诬陷偷了典籍,可明斐然更甚,他当年被打得半身不遂只剩最后一口气等着墨显来救,墨显想尽办法才让明斐然的武功恢复到从前的六七成,但他仍然留了满身满心的伤痕,难道不恨了吗?
      笑话,他们这种人只怕不能把仇人生吞活剥,扔油锅里做成人彘,可难不成时间真能消解这弥天的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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