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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驯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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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天凤宫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天还亮着。落日将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橙红之中,路上有许多匆忙行走的宫人,屋顶上的琉璃折射的光颇有些晃眼。
一进天凤宫春雨便迎了上来,眼中带一丝焦急道:“小姐可算回来了,皇上来过了。”
“宏成有说什么事情吗?”我并不着急,仍是缓缓走着。
“皇上说新得了一本剑谱,很是难得,拿过来让小姐看看。皇上在西暖阁里批了好一会折子也不见小姐,夏公公又来禀报说有大臣求见,皇上便把剑谱留下,回了养心殿。”
“哦,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哦对了,皇上将小姐中午搬回来的酒带走了。”
“嗯?一点都没留?”
“一点都没留。皇上说了,陆太医酿的酒太烈了,让小姐自己酿些桂花酒解馋。”
我仰头叹气,十分可惜。早知道就跟旭华在太医院喝了再回来了。唉,旭华的酒当真是好东西。
待进了内室,净了手喝了茶,我屏退众人悄悄向春雨说道:“春雨,你去打听一个人。两三岁左右的男童,眼睛是…蓝色的,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
春雨一愣,虽有些疑惑,仍领命去了。
我又安排了秋霜明日再买一本《红楼梦》回来,翻了翻宏成留下的剑谱,一招一式十分凌厉,但过刚易折,我看了看宏成留下的小字,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同。我便简单写了几处。晚膳过后宏成派人过来说晚上宿在养心殿,让我早些休息云云。我将看完的剑谱一道给他送去,一夜无话。
晨起有些凉,夏荷回说下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怕是要渐渐冷下来了。我简单洗漱了一番,仍穿了棉制的裙装,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子随意挽了。春雨见我仍是这副打扮,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没说什么。
那四位已经在千延殿侯着了,仍是一阵扑鼻的香气,仍是客气又疏离的问安。只不过她们看见我的装扮均是愣了一愣,我实在是不想每天一大早就要做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客套过后便开口道:“诸位妹妹从明日起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有一些节日之外,晨起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惶恐的站了起来,齐声道:“是。”
“皇后娘娘是觉得嫔妾们粗苯,侍候娘娘侍候的不尽心了?”玉良媛有些跋扈地开口问道。玉良媛身上除了特有的体香,还有昨日宏成从我这里搬走的那坛子酒的香气。诶,好你个宏成,竟“抢”花献佛了。不过,他与我大婚第二日便召了玉良媛侍寝,落在旁人眼中,我大概是极不受宠的了。只是这玉良媛,有些沉不住气了。
脸上仍笑着说:“妹妹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向来不喜欢有规矩束着,便也不想束着你们。自然,礼仪法度还是要守的。各位妹妹应当知道,作为皇上的嫔妃,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多花点心思在皇上身上,也不必每天往本宫这里跑。”
一番话说下来,我的意思已十分明了。看她们也没有什么异议,便叫散了。
用了早膳,只带着了夏荷、冬梅一路来了练武场。昨日一场雨洗去了不少燥热,整个宫里都清爽得很。
离我与宏景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远远地便看见宏成的仪仗停在在驯马场门前,宏成亦看见了我。我加快了步子,宏成从轿撵上下来,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道:“这么远的路怎么不坐轿撵过来?”
“哦?看来李兄竟觉得我是这后宫娇花啊。”我打趣道,“李兄国事操劳,坐轿撵节省些时间,我如今可是个闲人,自然不能享这清福了。”二人边朝着驯马场走边闲话,宏成笑着说:“战兄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我听说你要教宏景驯马,正好我看中的那匹赤马性子极烈,所以还请战将军指点一二啊。”
我啐道:“你的驭马之术远在我之上,何苦来打趣我呢。还有,你也忒不厚道了,那坛子酒竟一齐搬走了。别的也就罢了,这酒…”
宏成笑着打断了我:“那坛子酒已经空了。”
“嗯?”我有些怀疑的看向宏成,他面色不变道:
“昨日你大哥与二哥进宫,我赐他们饮酒。许久不喝陆太医酿的酒,一时没把持的住。”
宏景早在练武场门前候着了,向我行了礼,便跟在我与宏成的后面一齐向马厩走去。我压低了声音声音继续道:“二哥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这样烈的酒饮一杯也就醉了。大哥虽千杯不醉,但在你面前他不敢豪饮,三杯足矣。而你,”我转向宏成,“你今日可没有醉态,五杯而已。你还敢说那坛子酒已经空了?唔,若你要说昨日与佳人对饮,佳人乃女中豪杰、千杯不倒,那我可就没的说了。”
宏成笑着摇摇头:“饮此烈酒还能千杯不倒的女中豪杰,除了战绾,这世上可再寻不出第二个了。”又道:“玉嫔昨日不小心将酒碰洒了些,你知道这酒沾在身上一时半刻也洗不掉的。”
我笑着觑了他一眼,道:“唔,那便说定了,酒分我些,我差人去取。”
三人在马厩站定,马厩分了南、北、东三面,北面马厩里的马都是一些未驯化的。清一色的赤马里有一匹中原黑马。赤马生于草原长于草原,青牧草、熟豆子都是马儿极喜欢的饲料。为了养这些宝马,先帝命人在练武场的南面种了三亩青牧草。这个季节的青牧草对赤马来说最是可口不过,我让宏景牵了马儿,宏成也将一匹高大的赤马牵了出来,我则牵了那匹黑马。
“靖清王给它起名字了吗?”我看向宏景牵着的那匹赤马,它感觉到了我的眼神,有些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宏景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回皇嫂,叫烈火!”
“皇上的宝马呢?”因当着其他人的面,我换上了敬称。
“赤焰。”
“那臣妾这匹马,就叫小黑吧。”小黑颇有些不满地蹬了蹬后蹄。
我问一旁的饲马官:“可曾有人驯过小黑?”
“回皇后娘娘,未驯服的这些马中只有这一匹黑马。相较而言,赤马更稀罕一些,更得人喜爱一些,所以这匹黑马不曾被驯过。”
如此,我附在小黑耳边轻轻说道:“他们有眼无珠,殊不知你才是这个马厩里最好的千里马。你并非中原黑马,而是五花马吧?”
小黑颇有些骄傲的甩了甩头,打了几个嘹亮的响鼻。
我笑而不语,这匹马与我有些渊源,只不过我那时扮作男儿身,如今它没有认出我来。两年前我闲来无事,听说距上京城不远的的永州山上出现了一窝山贼。我主动请缨,将他们缴了。这匹马当时只有一岁左右,那帮山贼不识货,我在磨坊里看见小黑的时候,他已经失了一匹名马的风采,颤颤巍巍十分可怜。
我差人将它救活了,又好吃好喝养着,才终于缓了过来。我见它野性未失,便将它放回了山林。只是没想到两年之后,我们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