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漫漫--战府嫡女》梓盛

8、第八章 奇书、奇遇

　　我从太医院回来，大约宫人们以为我未起，整个天凤宫都静悄悄的。我将酒交给春雨，嘱咐她好生收起来。想了想，昨日江珠海领着阖宫上下给我请安，我因乏了，便未见，今日想起来，便命江珠海带着人进来。
　　我也未换衣裳，在千延殿随意坐着，不过几个呼吸间，堂下便跪满了乌压压的一片人。我看了他们一眼，江珠海是在我入宫前就在府上服侍了，原是宏成身边的人，三十出头，精明稳重的很，同我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一起分站在身后。
　　江珠海得了我的示意，说道：“拜！”于是十四名太监和十六名宫女向我磕头正式参见，一一报名。我缓缓地喝着茶，眼神扫了一遍堂下跪着的人，只默默地不说话。
　　唔，我之前在话本子上看过，在下人面前，沉默往往是一种很有效的威慑。果然，他们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千延殿静得连我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茶喝了两口，我才含着笑意命他们起来。
　　我将手上的茶杯放到一侧，缓缓地对他们说：“今后，你们就是本宫的人了。在天凤宫当差，最要紧的是忠心二字，若想着一心侍二主，先摸摸自己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当然了，若你们差事当得好了，我自然厚待你们。”
　　站在地下的人神色陡地一凛，口中道：“奴才们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娘娘的事，必当忠心耿耿侍奉娘娘。”
　　我满意地笑了笑，说一句“赏”，秋霜、冬梅拿了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一屋子太监宫女喏喏谢恩。
　　这一招恩威并施是否奏效尚不能得知，只是那些来路有些问题的宫女太监们，早就被我打发了出去。这几十个都是内务府挑上来的新人，又有春雨、江珠海教导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我挥挥手让众人散了，春雨让小翠端上来几碟子精致的点心，便絮絮叨叨的劝我道：
　　“小姐好歹也戴上点首饰，哪有一宫之主素净成这个样子的。”
　　又劝：“好歹也穿上合规制的衣裳，小姐身上的棉料衣赏宫女们都不穿的。”
　　又说：“在府中时夫人交代过，小姐好歹练练女红，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连个针都不会拿。”
　　我忙将手中的桂花糕塞进春雨嘴里，进宫不过两日，这春雨竟眼睁睁的成了个老妈妈。
　　春雨嘴中鼓鼓囊囊的，仍说道：“小姐好歹也注意点规矩，虽说…”
　　“好姐姐！”我不堪其忧，忙打断道：“放过我罢！”
　　春雨冲我瞪着眼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般去了。
　　我轻快的呼了一口气。
　　出天凤宫不远便是沁源池，大好的天气岂能辜负。我拿了话本子，也不让人跟着，出宫门时只听见春雨在我背后不远处边跑边道：“小姐好歹带几个人…”
　　我一溜烟似的跑了。
　　自己踱着步子去了离池边有些远的一片草地。我四下里看了看，略感放心---一是此地偏僻，再走几步就是冷宫，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二是周围有栽植的密密麻麻的灌木遮掩，将这片不大不小的草地围成了一个圈，甚好，甚好。
　　我找了处树荫，席地而坐，小心地把书拿出来---入眼的便是封面上端端正正的三个大字---《红楼梦》，书名下又有三个字---曹雪芹。
　　半年前封我为后的旨意下到府上，我便被母亲大人“禁了足”，每日在府中学规矩，我自是怏怏不乐。大哥、二哥便偷偷带我在后院的练武场切磋，被母亲发现了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数落。三哥虽不喜武，但也是换着法子让我解闷，于是便带来了这本奇书。我登时便被这故事迷住了，可恨的是这书还未写完，这曹先生又写的极慢。我几次三番让三哥去打听这位曹大家，次次无功而返。
　　母亲发现我竟然在看这种“胡言乱语”，收了不说，还禁了三哥的足。于是三哥便让十三岁的妹妹柔玉偷偷地给我运进来，柔玉是按照母亲的期望长大的，在母亲眼中向来最乖巧不过，所以母亲从不疑她。
　　大婚这几日不得空，秋霜今日出宫将新出的几章买进来了，想想应该攒了六七章没看了。这等好书，定要在不被人打搅的地方细细品味才好。
　　上次看到第八十八回--《博庭欢宝玉赞孤儿正家法贾珍鞭悍奴》。我略翻了翻，不由得大失所望--十几日里，曹公竟只续了一回《人亡物在公子填词蛇影杯弓颦卿绝粒》。一时间有些舍不得看，又有些气愤这位曹公的懒惰，殊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林妹妹与贾宝玉修成正果！我也知道写作亦不是一蹴而就的，只得又翻了前面的八十八章，才肯细细地看起这仅有的一章来。
　　一章读完，更是回味无穷。正想着再从头翻阅一遍，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朝着我扑了过来。我顺势一闪，躲过了那黑影的攻击，书却留在了原地。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看清了那道黑影--本以为是宫里的野猫，待仔细一看，我大吃一惊，那竟然是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小孩儿！
　　他扑在了我的书上，抱着书狠狠地啃起来。我心中一疼，却忍住了动手抢回来的想法。我稍稍靠近了一些，那小孩十分警觉地的抬起头，嘴里发出像野兽般“呜呜”的警告声。我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有一双蓝瞳！蓝色的眼睛在他充满污渍的脸上像一颗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只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
　　“你是不是饿了？”我尽量用轻柔的语气，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点心来，“那个不能吃，我这里有点心，你过来吃好不好？”
　　那小孩儿立刻舍了手里啃的七零八落的书，盯着我手里的点心吞着口水，但脚下却未移动分毫。我往前挪了一点，他立刻“呜呜”地警告着我。我不再往前，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我将手中的点心送到他面前了。
　　我伸出手将点心放到他面前的地上，他略带畏惧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动作，便拾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一边看我一边快速地咀嚼着。
　　“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我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分，他立刻像小兽般惊起。迅速拿起面前的点心，闪电般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