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漫漫--战府嫡女》梓盛

7、第七章 陆华旭

　　我又在练武场停留了一番，将一些驯马的小细节同宏景交代清楚了，约定了第二日见面的时间。便起身回了天凤宫，命摆了午饭，有我喜欢吃的清炖鸽子汤。又嘱咐春雨将桂花放在通风的地方晒去水分，便回了寝殿卸了一身的装饰。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按后宫的规矩，午膳后这一段时间是需要休息一下的。于是整个天凤宫都静悄悄的，我穿了一身素色衣衫，头发用一支木簪子挽了起来，便掩了行踪，悄悄地往太医院去了。
　　我要去寻一个人。今日宏成告诉我旭华兄终于舍得回来，去太医院任职了，我自是欣喜非常。陆旭华是一名军医，手段十分了得---可医死人，活死骨。我第一次被箭射中小腿，经由他诊治，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伪装。后来升了个小官，又加上我与宏成常常干一些危险的营生，身上经常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于是爹爹干脆派了他来，任为我和宏成的“私医”。
　　而且我欣赏他，不仅是因为他医术了得，更是因为他身上一股子洒脱劲儿，与我甚是相投。他时常说出一些惊人之语，但细细思索起来，却又不无道理。今日我如此在意那个为救宏景而受伤的侍卫，就是因为旭华他跟我说过，人的生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无论是谁都有活着的权利。皇子公主也好，乞丐也罢，他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一路上避开了巡逻的侍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了太医院。此时太医院里除了轮值太医，其他人都回府去了。但我知道旭华兄会在这里等着我过来---既然没召他去天凤宫，那必然是我来找他。
　　果不其然，我找到了在药园子里锄草的陆太医。他头上戴一个破竹叶帽子，衣衫的下摆系了起来，一边的裤腿挽到了膝盖以上，另一边大概是滑了下来，此刻已经沾满了黑黑的泥浆。我忍不住失笑，在他背后打趣儿道：“陆太医当真是个大忙人啊！”
　　他冷不丁听见我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一转过身来看见是我，一蹦三跳的朝着我奔了过来，嘴里喊道：“木兰兄，我可想死你啦！”
　　我笑着拿起身旁的一根木棍，戳在他胸口的位置，将他定在了我面前一丈远的位置。我笑道：“都进宫了，还是这副样子！”
　　“我只是在木兰兄面前才敢放肆一会，若不是为了木兰兄在这后宫中能活得久一点，我才不稀得来这种规矩这么多的地方呢。”他将手中的锄头一扔，便过来搭着我的肩膀，“我酿了一壶好酒，正等着你来呢。木头脸如今是皇上了，我请不动，今天就咱哥俩好好喝一壶！”
　　他在军营中发现我的身份之后，同我讲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从那以后便一直叫我“木兰兄”；待见了宏成，因着宏成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性子，便叫宏成“木头脸”。
　　我笑着摇摇头，瞥了一眼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他知趣的把手撤了，嘴里还嘟囔着：“对对对，你也是皇后了！唉，木兰兄竟成了皇后了！我与木兰兄再不能勾肩搭背的一起畅饮了！唉！人生啊！”
　　我听他一口一个木兰兄，不仅失笑道：“酒还是能喝的，不过宫里人多眼杂，也避免有人猜出我就是战庆寒来，还是注意点的好。”
　　“对嘛！我就说木兰兄怎会同那等俗人一样！诶对了，你在宫里，那你府上那个战庆寒是谁？”
　　我打了个哑谜，笑着道：“就是战庆寒啊。”
　　旭华思索了一会，豁然开朗道：“哦，你找人扮作战庆寒？可是你这等风姿，鲜少有人能模仿得了吧。”
　　我答道：“五年前我小侄女百天的时候，府上来了几个讨饭的乞丐。你知道红白事儿上有人上门讨饭是个吉利事儿，管家便差人将那几个乞丐带进府梳洗换了干净衣裳。巧的是，有一个年纪小的乞丐长得与我竟有五分相似。爹爹便将他留下养在府里，以备不时之需。
　　“三年前那场战争我与宏成名扬天下，但爹爹并不想让旁人知晓我的身份。归京途中策划了那场小混乱，收我为私生子，对外放出风声说我伤了脸，戴面具示人。归京后，便让小寒顶了我的位子。”
　　“原来如此，无妨！木兰兄永远是我心中的那个木兰兄！你等着，我去把酒挖出来！”
　　我见他兴致勃勃的去了，闲步走到刚刚锄过草的药园子里，蹲下来细细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这些草药甚是奇怪，我竟没有见过。其中有几株长得很可爱，花骨朵像一串串小灯笼般垂在叶子的下面，我还是第一次见花与叶连着长的草药。刚想伸出手去细细查看一番，就听见旭华喊道：“木兰兄不可！”
　　我一惊早就收了手，猛地站起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黑蒙蒙的一片。接着便感觉到旭华过来扶住了我，语气中含着一丝急切：“怎么？你碰了这草药？”
　　我想摇摇头，但是头脑中仍一片混沌。旭华兄一把抱起我，急匆匆的将我放到屋内床榻上。但只不过片刻的时间，我就缓过来了。他诊完脉脸色好看了许多：“没事，只是一时间起的太急了，大脑供血不足。”
　　“什么大脑、供血？”我有些好奇这些新鲜的词句，旭华他经常冒出一些我没听过的词来，一开始他还会解释几句，后来便以我听懂了也没用的借口搪塞过去。
　　果不其然，他说道：“没什么用！木兰兄没事就好。”
　　“方才你那么紧张，莫不是那些药有什么不对？”我没在纠结什么供血的事情，转而问了他药园子里的药。
　　他难得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道：“这是我在巴蜀游历时，从那里带回来的种子。你知道，巴蜀都是些野蛮之地，那里的人都信奉巫术。虽然这些药我暂时没有研究出什么来，不过都很有意思。”他眼中放出炽热的光，“就比如你方才想触碰的那株草药，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就起了个灯笼草的名字叫着。这种草能让人出现幻觉！”
　　“哦？”我也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还没有掌握它的全部功效，只知晓这些。”他耸了耸肩，十分无奈。
　　经此，他便没了喝酒的兴致，拉着我慷慨激昂的说了他这几年的经历：
　　“木兰兄，你知道，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哦，浪漫主义者就是感情丰富，热情奔放不受拘束，你就这么理解就行了。三年前同胡人的那场战争胜了，我感觉近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于是同你与木头脸告别之后，就四处游历去了。
　　“我先去了诗仙李白在《蜀道难》中描写的巴蜀之地，你也知道李白是个浪漫的人…哦，李白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诗人，木兰兄没听说过那是木兰兄的一大损失啊！改日我再跟木兰兄细谈李白这个人物！跟我一样潇洒不羁！
　　“我去了之后发现那里还是个未完全开化的蛮荒之地--蜀道难，蜀道难。多歧路，今安在？我在巴蜀之地整整停了一年的时间，主要是偷偷学习他们的巫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草药，就比如说那株灯笼草，他们行巫术时经常会用到。后来我学会了他们那里的语言，才知道他们觉得这种草可以让人看见前世今生---但我觉得那不过是幻觉罢了。
　　“我收集了许多种子之后，便带着它们回到了大元朝。我本想来上京城找你们的，但正好赶上元明帝驾崩，木头脸继位，这个时候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就转头去了胡人部落。
　　“你担心什么，我这不完整的回来了吗，也没缺胳膊少腿的。主要是吧，我太英俊潇洒了，所以那些部落里的姑娘都愿意帮我…木兰兄，你笑成这样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觉得我不好看，是因为你周围的人都太好看了！就说那个木头脸，简直帅的人神共愤！放到我们那里肯定能做一个流量小花的…哦，流量就是很受欢迎的人。
　　“我到了胡人的领地，又收集了许多草药，同那里的药师交流了许久。大约有六个月吧，我就启程去了更北的地方，我听说极北之地有一座高山，山巅有一株千年雪莲，能解世间万毒。这么好的东西谁不眼红呢！
　　“你猜怎么着，还真被我给找到了！大约是运气吧，那株千年雪莲千年开一次，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它盛开，那能怎么办嘛，我就勉强辣手摧花了！我本来是想带进来给你和木头脸开开眼的，但是这种东西我不好随身带着的，所以下次我带你出宫去看！”
　　他又说了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同他告辞，顺便诓了他那坛子刚挖出来的好酒。惹得他在我背后幽怨的叹了几声“木兰兄已不再是那个木兰兄了，我陆旭华还是那个陆旭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