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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流星 ...

  •   从枝莲观出来,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从前那个深明大义的祖母,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抬头望天,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今夜星空璀璨,更映的我心中伤感非常。
      来之前祥福姑姑交代,要我只身前往,便没有带什么人。上山时与祥福姑姑一道,本以为可以在祖母膝下侍奉一会儿,也好略尽孝道。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自己沐着满天的星光踏上了下山的路。
      只是爹爹知不知晓祖母内心所想呢?若爹爹知晓这些,恐怕不好受吧。
      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不由得对月长叹一声。山角处建了一方凉亭,大概是年久无人打理,四周的杂草肆意生长,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将这个凉亭分成两侧,倒也有些趣味。信步走过去,借着山间的冷风冷却自己有些发热的头脑。仰望夜空中那轮弯弯的月牙,不禁有些惘然。
      忽而一个清朗声音徐徐来自身后:“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何必伤怀?”
      心底一惊,此地偏僻荒凉,怎的有男子声音突然出现。而他何时走近我竟丝毫不觉,只是我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转身厉声喝道:“谁?”
      看清了来人才略略放下心来,他抱拳致意,不疾不徐含笑看我:“湖边一别,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清浅姑娘相见。”
      我欠一欠身道:“世间就这么大,若不是有意避着,总会遇见的。不过子乾兄为何在此,你我二人之间的‘偶遇’之地总是如此不同寻常。”
      他微笑:“是清浅姑娘走到我身前而未发觉我,实在并非我故意借机与姑娘‘偶遇’。”
      脸上微微发烫,亭中的那道天然屏障阻隔了视线,或许是我没发觉他早已到来。
      “子乾兄怎不早早出声,是我失礼了。”
      他如月光般的目光在我脸上微微一转,“我见清浅姑娘今日大有愁态,不似往日,所以不敢冒昧惊扰。不想还是吓着清浅姑娘,实非子乾所愿。”他语气恳切,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月光清淡,落在他眉宇间,他眼中的星光竟比这漫天的繁星来得更闪烁耀眼。
      我暗暗惊奇,却不动声色,道:“只是一些小事,多谢子乾兄关怀。”
      他似洞穿我隐秘的忧愁,却含一缕淡薄如雾的微笑不来揭穿。只说:“清浅姑娘似乎很喜欢赏月?”
      “山间月色朦胧,岂可辜负。”
      他缓步上前,在不远处站定,亦抬头望向那轮残月,“清浅姑娘觉得,月盈时美还是月缺时美些?”
      月光照射在他翩然衣袂上,漾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泽。我回道:“自古对月抒怀者,皆因观着心情不同罢了。山间残月,倒也没什么意思。”
      他略略凝神,似有所思,不过须臾浅笑向我:“乾曾因为机缘阅过几本佛经,虽不懂其中精妙,倒也修得几分安宁,一直觉得,那些修心的禅语,犹如天上的月光,能给人一种安详平静的传递。”
      我微笑:“那子乾兄遇到什么事情,就不会焦躁了吗?”
      他摇头轻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生之为人,自然会有喜悦悲愁之处,也会有疾病与困苦不期而至,本是人之常情。只是乾觉得,只有月缺,才会让人更加珍惜月圆时的光景。”
      他静谧而安详立于山间风声之中,声音清越宛若天际弯月,我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发。
      我淡淡道:“满月时皎洁丰满,品的是一种花好月圆的喜庆,读的是一种千里婵娟的温暖。月亏时昏黄清闪,看的是冷淡入骨的炎凉,拾的是惆怅凝结的愁绪。当然,月还是那一轮月,只是各自心境不同罢了。”
      “清浅姑娘看得通透,是乾班门弄斧了。”他看着我,只是轻轻的笑着,唇角勾勒出一朵笑纹,生出一股子让人亲近之意,“清浅姑娘不问我今夜为何在此处?”
      “山间夜里风大,这里也的的确确没什么美景可赏,不知子乾兄来此是为何?”
      他微笑不语,目光转向夜空中,“清浅姑娘不妨抬头看看。”
      四周异样的宁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我疑惑着看子乾兄一眼,他却不准备回答什么,只是笑吟吟观望。忽然夜空中极快的划过了一道光亮,紧接着,又簌簌划过几道,一时间漫天流星飞过。我心中惊喜,不自觉微笑起来。
      二人皆举目望着,他静默,我亦静默。风声在树林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瞬间相对而视。忽然想起一个曾经看到过的词“温润如玉”。不错,便是“温润如玉”。他眼中的光彩似要盖过这漫天的流星雨,他的眼神太深,似乎要将我吸进去一般。我忙收了神,抑制住怦怦乱跳的心,转头看着别处。
      风不止,鬓发被吹得丝丝飘飞,也把他身上的紫衫吹得微微作响。落在身上的视线亦移开了,似乎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良久,他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清浅姑娘的眸子,竟比这满天星辰还要耀眼。”
      我闻言一窒,内心颇有几分慌乱。银线绣了莲花的袖边一点凉一点暖的拂在手臂上,我终是开口说道:“谬赞了,只是子乾兄如何知晓今夜会有流星雨?”
      他倒也不避讳,“乾曾在胡部住过几年,那里夜间常有流星坠落,因此乾略知道些判断的法子。”
      我收回飘在空中的目光,问道:“不知上次那些人为何要刺杀子乾兄?”
      “乾在胡部住的那几年,知晓了一些不该知晓的秘密。他们本不欲放我回来,只是后来世事变迁,他们不得不放,又怕我将那些秘密说出去,只得派人追杀。”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眼中毫无异色,渐渐有些相信他的说辞。前几日琉璃以献舞的名义被我召至行宫,她调查的结果也是如此。
      他的手抚在腰间紫笛上,光影疏微,紫笛泛起幽幽光泽:“清浅姑娘为何不许愿?”
      我耸耸肩道:“事在人为,许愿有用的话,岂不是人人都事事顺心。怎么,子乾兄有什么心愿吗?”
      “是有些心愿,不过乾也相信事在人为。”我淡然的笑着,忽听他问道:“清浅姑娘有心上人?”
      心上人?眼前忽得闪过宏成的样子,只是他虽是我名义上的夫婿,却不是我的心上人。我摇头轻笑:“没有。怎么子乾兄倒想起来问这个了。听闻子乾兄还未娶亲,子乾兄美名便天下,恐怕是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他哑然失笑,金冠上翅须点点晃动如波光,继而肃然,道:“乾只望有一心人可以相伴,不求娇妻美妾如云。”见我摇头轻笑,道:“清浅姑娘不信乾所言?乾私以为若多娶妻妾只会使其相争,若真心对待一人必定要不使其伤心。”
      我闻言忽得想起了宏成,微微黯然失神,他见状道:“不知为何,对着清浅姑娘竟说了许多不会对别人说的胡话。还请清浅姑娘勿放在心上。”
      我正色道:“果如子乾兄所言,那个女子当真会幸福无比。”
      抬头见月又向西偏移几分,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告辞,“出来许久了,先告辞了。”刚转身,听他道:“清浅姑娘,乾的马车此刻怕是还未到,冒昧的问一句,能否搭清浅姑娘的马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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