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漫漫--战府嫡女》梓盛

31、第三十一章 陋习

　　又略略劝了几句，方才解了母亲心中的疙瘩。母亲捉了我的手，眼中透出些许心疼，轻叹道：“怀你的时候，先帝派御医前来诊脉，说是个女孩子。娘当时还开心的跟什么似的，想着已经有三个小子了，再生几个女儿就好了。
　　“后来才知道还有‘战府嫡女为后’这样的旨意。娘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自己的女儿竟能如此尊贵，害怕的是自己的女儿在后宫这等险恶之地该如何生存呢。娘看过不少话本子，也经历过不少事，知道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娘虽看着我，那目光却似乎穿过了我，飘到了那段记忆中：“所以你出生后，娘便教你各种规矩，请上京城最好的师父来教你诗书。可不成想，你天生性子跳脱，最后竟选了这样一条道路，就连先帝也偏帮着你。”
　　娘亲回过神来，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笑道：“不过，也就只有我的女儿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佯叹道：“唉，对啊，要不是娘亲年轻的时候向往话本子里写的江湖，偷偷离家出走，也不会碰上爹爹了。说到底，我是跟娘学的罢了。”
　　一阵话惹来了娘的嗔怪和大嫂小妹的笑声，一时间菡萏院悦耳之声不断。
　　“行了，你也累了，回青竹院陪着大皇子才是正经事。先去休息会，等摆了晚膳再着人通报。”
　　“那女儿先同小妹回青竹院，等阿泽对府上熟悉了之后再带着他去拜见母亲。”
　　于是便拉了小妹，往青竹院去了。兄妹五人中，小妹与我相处的时间最短。她出生之前我便跟着武教师父闭关练功，她同卿卿这么大的时候我又去了边关历练，因此零零总总算起来，不过是这几年我同她才亲近了许多。
　　柔玉从小在府中长大，受母亲的教导长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我每每看到她，都要感叹母亲大概是把教导我的那份精力也加在小妹身上了---委实过于守规矩了些。尽管我与哥哥们已经尽力让小妹活泼些，可她仍是一尊瓷器一般。
　　菡萏院往西一炷香的路程，便是我的青竹院，府中的小花园被余叔打理的一丝不苟，即使是秋日也毫不单调，四处点缀着些这个时节的花花草草，我边走边说：“柔玉，今晚同我出去逛夜市吧？”
　　果然，小妹行了个礼，正色道：“姐姐不可。姐姐如今身份尊贵，妹妹也未出阁，你我二人按礼制是不能随意出府去的。”
　　三哥在府中待的时间比谁都长，也没能让小妹的性子改变一丝一毫，母亲果然好手段。我不理会她说的话，打着哈欠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听说今晚是有花灯会吧？”
　　花灯会，上京城的诗人才子们为附庸风雅所设的集会，因参会之人皆带着花灯赴会而得名。无特定的时间与地点，一群人有了兴致便提前将集会的内容贴出来，无需请帖、不论地位，有兴趣的拿朵花灯自行前往便是。最初没什么名声的集会，因前年春闱的探花是花灯会的常驻才子之一，这花灯会便也水涨船高，成为那些诗人才子们谈天论地的畅聊之地。
　　“姐姐乃后宫之主，更应该知晓礼制森然，不得逾越，应做后宫表…”
　　“打住！”我忙遮了她的嘴，“我可算知道了，母亲教你规矩，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不用她亲自开口也有人替她管教我。”
　　柔玉正色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柔玉怎么敢管教姐姐。柔玉只是觉得…”
　　“柔玉啊，”我有些无奈，“你…就当姐姐我好不容易出宫，你陪我玩一会可好？”
　　“姐姐之名，柔玉不敢不从。妹妹在府中陪姐姐便是了，我近日得了个新巧的绣样，我们一起给爹爹制身衣裳也是好的。”
　　我忙将手抽回来，顺势捋了捋柔玉被风吹乱的长发，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绣工，让我拿剑还行，绣针还是算了吧。”
　　说说笑笑的，也就到了青竹院。没进院门便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阵黄莺般的笑声，其中便属卿卿这丫头笑的最欢畅。
　　“慢点跑，别摔了。”卿卿见我与柔玉出现在院子里，嘴中唤着“姑姑”，拉了阿泽跑过来。大嫂不在，这小丫头又变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全然忘了缠足之事。我蹲下去将他们两个揽在怀里，见阿泽一切如常，便放下心来。
　　玩闹了一会，嘱咐秋霜好好照看，拉着小妹到了内室，有下人上了茶和点心。我这才开口问道：“卿卿缠足之事，是大嫂要着办的？”
　　柔玉也不隐瞒，直言“是”。
　　我点点头，我六岁那年娘也起了为我缠足的念头，被爹爹好一顿训斥。太宗皇帝建国之初便下过一道旨意要求废除此等陋习，不过仍有许多人以此为美，外祖家便沿袭了这一习俗。大嫂与娘亲皆裹了小脚，我有一次偶然间看到过缠足之后的双脚，触目惊心之余又向母亲身边的老嬷嬷打听了缠足之法---竟是活生生的将人的骨头折断，再用布裹起来。如此反复多次，便成了“三寸金莲”。
　　只是这苦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因而柔玉长到该缠足的年岁时，爹爹在边关修书数封，又把在外云游的三哥召回来，看着柔玉不许府中之人行如此荒谬之事。
　　只不过这次，娘亲大概是找到了大嫂这个同谋者，竟不顾爹爹的告诫想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将这生米煮成熟饭。
　　这事也好办，大嫂与娘亲皆是明事理的，好好劝阻一番也就过去了。
　　吃过晚膳，悄悄拉了大嫂，将此事与她一一道明。又将爹爹与大哥的话拿出来吓唬一番，不免又祭出太宗皇帝的旨意，这才彻底打消了大嫂的念头。
　　本想着晚膳过后与柔玉一起出门的，可这丫头当真是被娘教的过于墨守成规了。阿泽也同卿卿玩的开心，一时间我竟成了孤家寡人。只好长叹一声，自己拿了银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