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离》风枕渊

5、狐妖

　　蹲了两天，一无所获，除了采买的下人和偶尔出现的大夫，柳府都没有人进出过，本来也是，顾西辞不露面，柳如馥病重，没有主人，自然也没有客人，还能有怎样的风浪呢？
　　第三天的晚上，苌愿跟千影在柳府后门附近蹲守了小半夜，约莫丑时的时候，作息一直非常规律的千影困得不行了，苌愿看她一个劲儿地点头又抬头，眼睛闭了又张张了又闭，忍不住道：“要不你眯一会儿？有什么事我叫你。”
　　“啊？”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暂时清醒，“你不困吗？”
　　“我还好，以前也有晚上还继续练功的时候，习惯了。”苌愿顺嘴又吐槽了一句，“反正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你没你也差不多，还不如稍微养养神，万一等会儿真有什么情况，你还能精神点儿。”
　　“······”千影决定无视他后面那句话，“那谢谢啦，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有事叫我啊······”说完，她不再和睡神抗争，抱膝支颐，彻底闭上了眼打起盹来。
　　睡着睡着，居然还做起了梦来，她似乎看到顾西辞终于出现了，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家伙，她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打跑了坏蛋，抢回了封天镜还给了息绝山，很顺利很顺利地解决了这件半路杀出来的麻烦事。她仿佛又回到了溯回峰，看到了师父，她欢呼着跟师父说，这次的突发事件她表现也不差呢，没给他丢人······
　　也没睡着多久，苌愿就猛地摇醒了她，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东张西望了几下，就见苌愿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墙里面，悄声道：“刚刚进去了，他行动太快我看得不清楚，不过感觉很像在息绝山假冒千鹭的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在这儿守着，你赶紧去把其他人叫来？”
　　千影伸长脑袋望了望这面墙，抿了抿唇道：“你去找人吧，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苌愿大惊，一把拉住她：“你疯了？你打得过那妖怪？要是被发现了跑都跑不了怎么办？太危险了！”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说着，她拿下了箍在左腕袖上的一件银色配饰，不知怎么拨弄了几下，苌愿突然就感觉她身上气息全消，要不是这个紫衣少女就在他眼前，能清楚的看到听到，他简直无法感受到她的的存在。
　　按理说，除非一个人的修为远高于，甚至是碾压另一人，否则绝不会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的，而千影跟他年龄相仿，修仙时日都长不到哪儿去，碾压是不可能的。
　　突然想起来她有个厉害师父，那她身上有什么护身的法宝倒也不稀奇，可他还是不放心，刚想跟她说还是别去了稳妥点好，但那个少女已经飞快地冲他摆了摆手，说了句快去找人，然后就捏了个隐身诀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你······”苌愿瞪大了眼，原地发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点气鼓鼓的走了。

　　千影翻墙进了柳府，到处溜达探寻着，除了几个守夜的家丁没看到任何人，转到一个明显比旁的地方要精致气派一些的屋子时，听见里面有隐约争吵的声音，她想这会不会就是柳府主人，也就是柳如馥跟顾西辞的屋子？悄悄凑近了，果然听到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而那个女声听着应该就是柳如馥。
　　“你还想骗我？你敢说那些仙门弟子不是来找你的？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惹得他们来一次不够还天天乔装打扮了在外面看着咱们家？”这是那个女声。
　　“馥儿，我听你的不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这次只是······只是拿了他们一样东西，去开启晨夕山的封印，等玉凝露收集够了，我就不需要再去晨夕山，自然会把东西还给他们，用不了几天的，你相信我······”这个应该就是顾西辞了。
　　“原来你偷他们东西了？呵，若是寻常物件，他们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又是那个女声。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开启封印，让我拿到玉凝露救你，纵是葬魔崖、阎罗殿又如何？我都要去闯一闯！我······你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早就离开我，我做不到······”
　　柳如馥声音疲惫，几乎透着绝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的病就这样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我早就什么都不求，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只是寿数已尽，转生而去，你又何苦这么执着呢？”
　　“我怎么能不执著······我的命是你的，当年我被仇家重伤，要不是你救了我，我也活不到今日，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你？那些凡人庸医治不好你，我就自己想方法救你，总归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可我更不希望你因为我行不义之事，因为我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柳如馥听上去非常衰弱，又深深的无力，“你这些年已经损耗了多少修为？你纵是有千年修行的九尾狐，又能有多少法力这样糟践？我一个凡人，就算没有这病，也不过几十年的寿命，早晚是要与你分离的，你犯不着为我这样，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馥儿，你不要多想，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那些仙门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不要担心······”
　　······
　　千影听了半天，内心深深受到了冲击，她轻轻离开了屋子，往外走去，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听说过九尾狐算是狐妖中的王族，一只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妖，对于那些传说中动辄万八千岁的仙族魔族或许不够看，但对普通修仙者来说，却是难以战胜的存在了。至于他们这些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人，如果单打独斗的话大概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不过。他们毕竟人多呀，而且柳如馥也说顾西辞这些年因为给她治病损耗了不法力，如果他们对上顾西辞，有没有一战的能力呢？
　　其实······她听了那两人的对话，也不由动了点恻隐之心，狐妖毕竟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而且他跟柳如馥说了会归还封天镜，那大概就真的会还吧？
　　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进来时的墙跟前，翻墙又出去，她吓了一跳，蘅萧门和居雅山的师兄弟们都来了，十几个人黑压压的围了一群，她看着千恒面色十分不豫，几乎是在责备苌愿：“她要去你就让她去？不拦住她？她要是真撞上妖怪出点事可怎么办？谁担待得起？”
　　千影连忙收了法宝，去了隐身术，现了身，小声招手：“师兄，我没事儿，我好好地出来了，那狐妖也没发现我，真的。”
　　“千影？”千恒一看见她，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以身犯险？不知轻重！你有多大的能耐，那妖怪是你能对付的？咱们来是好好地一起来的，回去必须也要都好好地一起回去，谁都不能少！你这么任性，要是真有些什么，可怎么办？你让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对不起，师兄······”她一句道歉没说完，千恒突然反应过来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狐妖？顾西辞是狐妖？你见过顾西辞了？难道也跟他交过手了？你怎么知道他是狐妖？”
　　千影赶忙把刚刚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大家听完，纷纷觉得，狐妖和柳如馥这一对简直比话本里写的、说书人讲的还要凄美离奇。
　　落难的狐妖被凡人女孩所救，因恩生情，多年后狐妖找到了已经长大的女孩，终成良缘。可那凡人女子身有痼疾命不久矣，狐妖为救女子，不惜冒险盗宝——这简直就是一个男版的白娘子传奇啊！这样的故事若是流入说书人之口，八成又是一个大街小巷、戏里台上传遍的凄美爱情传说！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凄美的是那狐妖和凡人，倒霉的却是他们自个儿啊！他们招谁惹谁了要摊上这么个大麻烦，息绝山更是招谁惹谁了自家宝物都被偷了去。妖精和人谈恋爱结夫妻，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旁人就要□□情故事里的炮灰背景板？
　　“师兄，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在这儿等顾西辞出来吗？”千影有点焦虑的问道，“我们······打得过吗？”
　　“这······”千恒犹豫，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该如何，他就已经彻底没有做决定的必要了。
　　高高伫立的墙上，一个玄衣金纹的身影迎风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月色溶溶，错落眉间，妖异眼瞳，睥睨俯瞰。
　　“看来今夜出来的不巧，碰上各位在我家墙外集会，不知各位商讨的是什么？可商量出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