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离》风枕渊

6、情深

　　看到那狐妖，众人纷纷拔剑出鞘，一脸警惕，千鹭指着顾西辞，一脸怒火：“就是你搞出来的这些事？”
　　顾西辞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小姑娘，谢谢你的弟子牌，哦，对了，还有你的灯笼，十分精致好看，馥儿她很是喜欢。”
　　千鹭更是生气，几乎想提着剑就冲上去，顾西辞看底下这副模样，知道不能善了，遂道：“想打架啊？这里可不是什么打架的好地方，咱们换个地方打如何？”
　　说完，他已经纵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众人连忙赶上，千恒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拉住了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御起剑追过去的同门，吩咐了几句，那个弟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千恒吩咐完，也不再耽搁，立刻追了上去。
　　顾西辞落在了附近一处花木繁盛的山野，仙门弟子们紧跟着落地，千恒这个带头的师兄走得晚还没赶到，两方剑拔弩张，千鹭这些天既担心也愧疚，又是自责又是委屈，此刻见到罪魁祸首，忍不住就第一个出剑，向顾西辞刺去，其他人本来还在犹豫观望，见她这般莽撞，大惊：“千鹭师妹？！”
　　却见顾西辞也没怎么动作，轻悄悄的转了几下身，就避开了千鹭所有的攻击，甚至伸出两指就夹住了千鹭的剑，千鹭的剑像是长在了他两指之间似的，怎么都无法抽出，急红了脸：“你！你这妖怪！
　　“哼！这点修为，也敢冲上来送死？”顾西辞冷笑，夹住她剑的两指向着她一发力又松开了手，千鹭顿时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身形，她不但不退，反而怒火腾腾的又冲了上去，还对周围道：“你们就这么干看着？还不快一起拿下这妖怪！”
　　“师姐，别······”千影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之前还犹豫不决的弟子们此时已经非常团结一致的扑了上去，跟那狐妖缠斗在了一起。
　　“你们······”千影瞪大了眼，一脸无语——这话没说两句就开打了？就不能先好好沟通一下？万一这事儿能和平解决呢？
　　眼看着十几个人围殴一个狐妖，却还被狐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千影无奈，只能也提剑加入了战团。
　　千恒赶到的时候，看见这场面，也是目瞪口呆——他不过迟来了一会儿而已，怎么就打得这么激烈了？刚刚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要是现在高喊先别打了，这些战得正酣的师弟师妹们能听他的不？
　　事实证明十几个菜鸟加起来也还是个菜鸟，在千年狐妖面前都不是一盘菜，所幸顾西辞似乎并没有伤人之意，对于源源不断一波接一波攻上来的仙门弟子也只是击退，没真的下狠手。顾西辞一边对付着这些人，一边还不忘冷嘲热讽：“蘅萧门号称仙门之首一家独大，教出来的弟子就这样的水平？虽说你们还是一群小毛孩子，但也委实不堪一击了些。”
　　仿佛被他的话气到了，千影咬咬牙，加快了攻势，出剑从原来的犹豫不决变得坚定果决，顾西辞眼前一亮，赞赏道：“这小姑娘倒是不错，小小年纪的还真有两把刷子，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啊，经验还是太少了······”
　　千鹭看到久战之下竟无半点用处，诸位同门虽说没人受什么大伤，但也愈来愈见疲态，反观狐妖，却还像闲庭信步似的，十分轻松。千鹭一急，凝聚了所有剩下的力气，全力一击!
　　“呦，小姑娘认真起来了呀？我要是不也认真点，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你呀？”顾西辞这样说着，瞳仁也变了颜色，隐隐的血色煞气蕴含其中，容颜愈显妖艳，掌间紫气氤氲，直直对上了千鹭的剑刃。
　　千影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大惊，千鹭居然要和狐妖硬碰硬吗？以狐妖的实力，这一剑一掌若是对上，千鹭怕是不死也得废去半条命，千影一咬牙，抬剑上前，从一侧击上了千鹭的剑，使千鹭去势凌厉的一的剑偏了方向，避开了狐妖。
　　“千影，你干什么？”千鹭这全力的一击失了目标，收之不及，打在了山墙上，山墙微震，掉落了几块碎石，她被那反冲之力伤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平复气息，对千影的行为很是生气，怒道。
　　千影硬生生击偏了同门的一剑，虽然不是直接硬碰硬去接，自己也不免受到冲撞，可不等她有时间调节气息，一掌落空的狐妖也冷笑着对准了她。
　　“你这小丫头，夸你几句你就飘了？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妄想回护同门？我劝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顾西辞不像之前那么出招随意，隐约的像是动了些真气，他手上虽没有兵器，只一双手，却比他们这些手持佩剑的弟子力量更强许多，千影急忙避开，来自狐妖的攻击源源不断，即使有诸位同门在一旁干扰狐妖，千影也还是渐渐地避无可避。千恒和苌愿等人看到狐妖认准了千影去打，俱是急得不行，下手也愈发狠了起来，不求真能打伤狐妖，只希望牵制住他。可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乃至拼命，都并没有什么用，狐妖根本不为所动，随随便便的就避开甚至挑飞了了他们的攻击，一心只冲着惹怒他的千影，千影左支右绌，避之不及，勉强接了几招，只觉得气海翻腾心腹震荡，浑身都是痛的，身上也挂了彩。
　　眼见得顾西辞用妖气在掌间凝成了一把剑，气势万钧，朝千影而去，旁人想要去帮千影，却根本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千影活了十几年，从小受着旁人的赞许，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羸弱不堪一击，她第一次面对真正强大的对手，心里几乎有些绝望，自己才十五岁，还什么都不曾经历过，人生中的诸般幸运或劫难，也只是稍稍开了个头，这条命······总不能就这样交代在了这里吧？
　　狐妖一剑击来，与之前过家家似的攻击都不再一样，这是真正动了杀意的一击，邪异妖气混合着雷霆气势，直直落下！
　　“千影！”周围的同门看到这吓人的一幕，简直比身处妖气笼罩下的千影自己都还更加揪心，千影面对这生死之间的一击，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很多很多的浮光掠影，很多年前还是幼童的她初上蘅萧门的景象，第一次见到掌门长老、未来的诸位同门的景象，第一次打坐修习法术的景象，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景，长大后第一次下山重见外面世界的情景······
　　可是她想了这么多，那致命一击的到底是没有真正落在身上，狐妖法力凝成的长剑在距她不过几寸的时候，她身上骤然出现一股温和强大的力量，将狐妖震飞了出去，而千影自己却连一丝震动都没有感受到，仅仅力量冲击带起的风吹起了发丝而已。
　　千影一脸懵，眨了几下眼才终于想起了什么，从颈上摸出了衣领下的一方水滴状的吊坠，湛蓝的颜色就像把这吊坠予她的仙人身上的蓝衣一般，方才护她无虞的那股力量，似乎就是从这上面迸出的。
　　这次临行前，师父一本正经地吐槽她，说就她这点微末道行，还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要想不惹出点什么事儿怕是比登天还难，为了防止她一不留神被什么小妖小怪的砍死在外面，丢他的人毁他的名声，决定随手给她件防身的东西。
　　师父也没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处，一路上这吊坠也从来没显个灵什么的，她试着用法力催动也没有什么用，方才跟狐妖打架打得那么激烈，这坠子也死气沉沉的就像个普通饰物一般，她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谁知这吊坠竟真的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了她一命。
　　大概，这个吊坠只有在遭受致命攻击的时候才会管用吧？她紧握着吊坠，心想。
　　另一边，顾西辞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击不成，反被那力量伤得不轻，他猛地呕出一口血又抬袖拭去，微眯了眼，神色骇人：“仙门弟子，以多欺少尚且不够，原来还只会依仗法宝吗？真是厉害的很哪！”
　　苌愿被刚刚的景象吓坏了，一颗心掉在嗓子眼许久落不下去，此时飞快地跑到千影身边扶起了她：“千影？没事吧？”
　　千影一手扶着太阳穴，除了脑袋还有些发晕，受了点小伤，倒也没什么大事：“我没事，小伤而已。”
　　打了一架，事情依然不曾解决，不过好歹能说两句话了，千恒确保千影真的没事之后，对正踉跄站起的顾西辞道：“顾西辞，你还要打吗？”
　　顾西辞冷笑：“真是好笑，你们自己先动了手，难道还不许别人反抗，乖乖做你们剑下亡魂不成？”
　　千恒是真没看见这一架是怎么打起来的，闻言脸色复杂的朝后面的师兄弟们瞅了一眼，又转回头对顾西辞道：“偷千鹭师妹弟子牌的人，是不是你？”
　　顾西辞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
　　千恒又问：“那么，冒充千鹭盗走息绝山封天镜的，也是你？”
　　顾西辞反问：“不然呢？”
　　千恒再问：“你偷封天镜，是为了给柳如馥治病？”
　　顾西辞皱眉，不知道这仙门弟子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是我偷的，我不否认，至于拿来做什么······我自有我的用处，反正事实就是我盗走了你们的东西，不管我是为了什么，对你们来有什么不同？”
　　千恒长吸了口气，道：“若你只是为了救人，只要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或许，我们可以放过你——你即便此刻尚有余力打倒我们，那整个息绝山呢？我们要是没能找你要回封天镜，息绝山不可能不出面的，再甚者，你杀了我们、重伤了我们，蘅萧门就能放过你？你再厉害，能与所有仙门为敌？到时候，你自己活不了，你妻子也只会被你拖累。”
　　顾西辞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道：“若换了是我，等敌人交出封天镜之后，一定会搬救兵卷土重来，报这个仇，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敌人。何况，我现在不可能把封天镜交给你们，你们想都别想，我即便受了伤，要战胜你们这些家伙，也有十成的把握，只要我不对那个小丫头下杀手，她身怀法宝又能怎么样？”
　　他们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远远地，有两个人飞快地朝这边赶来，定睛一看，竟是蘅萧门的一个弟子带着柳如馥赶过来了。
　　“西辞！”她看到了唇角犹带血迹的顾西辞，急急跑到他身边，抬袖想为他擦去残余血迹，顾西辞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低首：“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千恒早早地嘱咐那个同门，让他跟柳如馥说明情况，带柳如馥过来的，就这场面，柳如馥若不现身，焉能善了？千恒道：“还请夫人莫怪，这本是顾西辞一人惹下的祸端，我本来也不想夫人参与其中，只是······此事毕竟事关夫人，所以在下唐突请夫人前来，夫人莫怪。”
　　柳如馥看向自己的丈夫，颤抖：“你真的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伤了你？你······”
　　“我没事，你不该来的。”顾西辞对柳如馥温声细语，而一转头对千恒等人，却是强抑怒火，恶道：“所谓仙门，还真是一再让我刮目相看，无耻之极！”
　　千恒没理他，知道要想善了这件事，还得从柳如馥下手：“夫人，此人本是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妖，想来夫人也知道这一点，你们的事原本和我们并无关系，但此狐妖却偷盗千鹭师妹的弟子牌，利用这个冒充我仙门弟子，上息绝山偷了他们的镇派之宝封天镜，吾等受息绝山所托为他们寻回封天镜，这才与此狐妖起了冲突。说实在的，我们自知年轻力薄，不是顾西辞的对手，所以不想让此事毫无转圜余地、不死不休。我们知道顾西辞盗走封天镜只是为了救治夫人，没有恶念，所以只要他将封天镜交还于我们，我们也不会追究不休。若他执意与我们为敌，我们纵然不是其对手，不过我们身后的门派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行！”顾西辞坚决道：“馥儿，别听他们胡言，他们奈何不了我，玉凝露五日一成形，要取三次方可——我怎么可能现在就把封天镜还给他们？”
　　“我早就说过，我不希望你再做任何一件不义之举，更不要打着救我的旗号，如果你只有做错事、招惹不该得罪的人才能救我，那我宁可现在就死！也不必等到死于病榻之上！”柳如馥一贯温婉的眉眼竟也凛然坚决起来，眼中不碎不折玉石之色，让人相信她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馥儿！你怎可这样说？”顾西辞惊惧又恼火，“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怪你们将馥儿拉入这浑水，可恶······”
　　千恒道；“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露，五天取一回需要三回是吧？想来你定然是刚拿到封天镜就去了，昨天差不多是第二回了吧，也就是说，你顶多再有个五天左右，就不需要封天镜了是吧？或许，我们多等几天也可以的······”
　　此话一出，顾西辞还没说什么，千恒身后的仙门弟子倒先忍不住道：“师兄，这也太过分了吧？那个狐妖偷了东西，我们还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等他用完了再还回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千恒回头，小声只说了四个字，说话的弟子直接就闭嘴了：“你打得过？”
　　“······”
　　顾西辞不信道：“谁知道你们要是现在走了，是等我用完交还，还是去息绝山搬救兵？”
　　“我们若是想借助息绝山的力量，早就跟他们说明情况请求支援了，还会在这里跟你打架？”
　　“你们当真愿意多等几天？真的肯放过西辞？”柳如馥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会这般好心。
　　“各位师弟师妹，你们觉得呢？”千恒转身对身后的同门道，看他们沉默了一下下欲言又止纠结犹豫没有说话，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又转头对柳如馥顾西辞两人微笑道，“你们看，我们都没有反对是不是？好歹我们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能言而无信给宗门抹黑呢？”
　　“好，五日之后，外子自当送回你们的东西，决不食言，道长此恩，我与外子定然永不相忘。”柳如馥立刻回道，顾西辞忍不住想说什么，可柳如馥拉住他，眉目哀婉：“祸患还不够多吗？既然能平平安安的，为什么一定要惹事呢？”
　　顾西辞嘴唇蠕动，半晌，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神色依然冷然不快：“也罢，五日之后，我自当奉还封天镜。我们九尾狐一族向来言出必行，绝无食言。”
　　千恒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师兄，那个狐妖真的能信守承诺乖乖把东西还回来吗？他要是跑了怎么办？”还是有人忍不住质疑。
　　“他要跑容易，柳家的凡人可怎么办呢？他不顾惜自己的命，总该为柳如馥考虑考虑吧？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柳如馥能不被殃及？他要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就该好好想想这些，而不是仗着自己法力深厚为所欲为。”
　　“······希望几日之后，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