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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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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榕榛的设想是好的,汴京人于之的态度也确有了改观。
那场春赛是将少将军那一身卓越的球技和灵敏的身姿给众人瞧见了,也于众人茶余饭后提供了新鲜的谈资。
现在的东京城内风头愈发紧,整座东京城内,轮班换岗的兵士安插得更多,从前城内的四座新城门已关了两扇。
陆路上仅余一座通往西郊的戴楼门,还是出于不久后上巳节的考量才留下的。
而在上巳节以前,戴楼门便只做驿站使用。
如此一来,寻常百姓若要想再进京,少不得得从蔡河上过,一时间水陆交通变得极其拥堵。
便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茶馆里头的话头便多有指向顾榕榛的意味,似乎是这几日来的活跃让京人想起了他好歹也是个武状元来。
纵使现已被革职了。
遑论他还曾有个将彪悍凶恶的契丹人打得节节败退的父亲。
都说虎父无犬子,顾荣德将军的好在如今的当口是被完完全全地忆起了,也连带着顾榕榛沾了光。
“要说...官家派那顾榕榛镇守边疆又如何啊?”
“或许与契丹还有一敌之力。”一须发全白的老翁斟酌片刻后说道:“虽说这顾榕榛未曾真正上过战场,但想来能夺得武举和策对双头名的人,也该不差才是。”
“您此间言论还是谨慎了。”先前发问之人道:“依我看来,这顾榕榛可非是池中之物。这场和蛮子的恶战不定还要他来定夺乾坤。”
说话之人给了顾榕榛极高的赞誉,也不知这对其的信任是从何而来。
馆内僻静处有一执紫金扇的男子,听了这话便摇了摇头,搂着身旁那穿一身粉衣的小倌叹道:
“这评价倒属实虚高。要我说那顾榕榛的才情也不似这人们所说的夸张。”
他声音不大,位置也偏僻,其余人自然未能听得他的反驳。
男子摇了摇扇,又摸着小倌的脸庞问他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呢?对他们的说辞又有何想法?”
“我可听南风馆的老.鸨说,你曾经也在那顾府当过差。”
男子的紫金扇下是有一张字牌的,单个的“裘”字坠在扇底,用的是青蓝色琉璃质环佩,看上去是华美又气派。
他怀里的小倌头上也有同色的配饰,虽不及那男子扇坠精美,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了。
“老爷说笑了,鸿昌又怎敢品评。”小倌的眼底有丝憎恨和尴尬,却遮掩好了,只剩那温柔如水的表象。
这小倌显然就是那杜鸿昌,他还停留在上次食肆中所受的屈辱,也仍怀疑顾榕榛与林青云勾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因此对顾榕榛近日的大胆动作也是千万个没想到。
“哦?”被唤作老爷的男子长相较为阳刚,只是神色懒懒,闻言探究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倌:“怎的不敢了?顾榕榛早就不是你主子了。”
“是倒是这个理儿。”杜鸿昌替男子倒了杯茶水,亲自送于他喝了才道:“然而就算顾小将军只做了鸿昌一日的主子,便是一辈子的主子。此间的事鸿昌是绝不能评说的。”
杜鸿昌心里对自己这话都是嗤之以鼻,实际是暗恨这顾榕榛还真是“百折不挠”,在这种情况下竟也能冲破绝境还隐隐获得了百姓的拥护。
若是可以,他也是有心在这位大人面前暗示两句,往顾榕榛身上泼泼脏水的。但也晓得当官的便最忌讳闲言碎语,便只能装得乖巧省得自己倒了面前之人的胃口。
要晓得,这位爷可是正一品少师裘马白裘大人!想到当日这位爷点了他去,要他作陪奏乐时,他几乎兴奋得快厥过去。
便是他头上所戴这桥型钗,在裕廊西拥有的外宿别馆也是这位爷一手赠与的。
由此,他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杜鸿昌讨巧地对着裘马白笑,卖弄自己的颜色,心里却陡然想起前几日在顾飞鱼那儿丢的面子,心里更是恨极。
不过没关系,杜鸿昌自我劝慰着:那顾飞鱼和顾榕榛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他早已打听过,这裘马白就是一为博美人笑,甘愿烽火戏诸侯的风流浪子,那么等他对自己更迷恋些,他便去央求裘马白替他收拾那两人,他一定会同意没法整治那顾府的余孽的。
他柔柔地和裘马白的双眼对上了,就乖巧地趴伏在男子的胸前,像是没骨头一样,惹来男子低低的笑。
而被杜鸿昌念叨着的顾飞鱼,端坐在凳上的身子抖了抖,手上执着的笔没忍住就在账簿上轻点了一笔。
“怎的了?飞鱼?”顾管事见顾飞鱼一激灵,就关切的问了。
“也没什么。”顾飞鱼方才只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有些如芒在背,不过那不适感一会儿就没了,因此也未放在心上。
他现下正在库房里头与顾管事核对账目。
自从他南熏门的差事被杜鸿昌破坏以来,他是顾府下人的身份便暴露了,尔后一直赋闲在家。
虽说现在外头对少将军和顾将军的风评已有所好转,但到底雇佣顾府之人还是有悖圣意,因而均被招工之人婉拒,便只能于账房内先清算近日的花销。
至于少将军…顾榕榛这几日也规矩了不少,目前则仍在北院练武,不过换了顾老前去伺候着。
“那就好。”顾管事关切过后便让他重新瞧那让人忧心的账本:
“你瞧,这月的花销便有六百文之多。虽说节俭些,可以省了午间的零嘴,然而购买束薪却是必然,此间的费用又是一大笔。”
顾管事是十足的发愁,加上少将军日日习武,每日便是热汤也要去掉半捆的用量。
“不如我也去街上转转,瞧有无抄书一类的活计?虽说赚得少,可到底能贴补家用。”顾管事一向精明,如今也只能提议去干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顾飞鱼长叹了口气,他本意是不想顾管事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生计操劳的,但事实就是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法了。
因此千言万语只汇作了一句:“行。”
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而顾飞鱼,也将那本薄薄的,熟悉到几乎能默诵下来的账本合上了。
他瞧着因少了修葺而显得破败的将军府,一时间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空茫之感。
便是将军和夫人没了之时,他也未曾觉得如此的无能为力,仍旧相信自己能供得起少将军,伺候得他妥当。
然而现如今,他的性命便得托身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了。
竟是多么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