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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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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君离关上了门,君怀才把虚弱无力的君翊抱到床上。
他看着半闭眼睛,似是累极的君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单纯的世子,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护不住;君翊也不再是无忧无虑、不知人心险恶的世家小姐。
数年未见后的重逢,君怀却发现,面对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他除了对不起,好像什么也说不出口。
从君离选择王位继承人时,他父王便一向看君翊的父亲不顺眼,登位几年后,便借助和州李氏,将君翊一家抄家灭门。
那时候,君怀年纪还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去向父王求情,结果却是被罚去跪祖庙,一跪便是三天。
三日后,他已高烧昏迷时,听到了行刑的钟声。
后来即便他登上王位,成为楚国最为尊贵之人,想起那年桃花树下言笑嫣然的少女,仍然心中泛痛。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侯贵女,独自一人流落江湖,君怀不敢细想,这些年君翊都经历了什么。
当年,君翊是楚国唯一一位郡主,是整个楚国王室宠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
如今她却瘦得吓人,脸色苍白,心跳微弱,脉搏好像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
君怀握着君翊那细瘦的手腕,低头轻声道:“小翊,你……跟我回王城吧。”
君翊睁开眼看着他,良久才轻声回答:“好。”
她从怀中拿出破旧的布袋,“那些人,好像不是凡人。可否请他们,帮我把女鬼的碎片,送去轮回?”
这可以储藏碎魂的布袋,她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
从她手中接过布袋,君怀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看着君翊眼下的乌青,感受着手掌下细得惊人的手腕,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吸吸鼻子强作笑颜道:“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
“嗯。”君翊应答一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陷入久违的沉睡中。
偏院内,屋檐下。
“以生人炼蛊,这背后之人,恐怕不容小觑。”有初摩挲着腰侧的剑柄。
君离也神色凝重,提议道:“你的伤还未完全恢复,这些日子,不如就去查探一下那背后之人。”
若是能把背后之人揪出,也算造福一方了。
宣犹沉默片刻,看向有初,笑道:“这下可是误打误撞,抓住了薄言的一个大把柄。”
“啊?”有初愣了愣。
他们明明在说那个以生人炼蛊的丧心病狂之人,和薄言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身上的禁制,很像是薄言的手法。”宣犹低沉声音道,“那背后之人,和薄言脱不了干系。不管薄言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这都是一个把柄。”
《血录》、荒王剑、以生人炼蛊……
君离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心中暗道,果真是个足以让薄言身败名裂的大把柄。
有初迟疑着点头,心中盘算着,这样的话,即便荒王剑真的在薄言手里,有了这个把柄,讨要的时候应当也不会很困难了。
还有,宣犹的修为到底是有多高啊,能那么轻松的解除薄言所下的咒术。
身为战力榜上的神仙,有初很是好奇。
“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去。”宣犹对此事仿佛十分积极。
有初点头。
君离见两人已经决定,便去叫人要来州城百里内的地图。
三人回到有初房内,把下人送来的绘制详细的地图平铺在桌上,细细查看。
寿州地理位置优越,州城边上的大小村庄数不胜数,七八十里之外的村庄,四面八方加起来也有数十个。
君离思索片刻,抬头道:“数量太多,不如分头行动。有初伤势未愈,你们便结伴一起吧。”
有初眨眨眼,出去查探消息还要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娇气,什么也办不成。
见他并不回答,宣犹只好替他应道:“好。”
有初顿时泄气,狠狠握着剑柄,仿佛把剑柄当作是宣犹的脖子。
商定后,宣犹便拉着有初掐诀消失。
直到两人已经落地在距州城七十里外的窄小山道上,有初还是憋着气。
宣犹结出传讯印不知道在和谁讲话,放下结印的手时,才看见有初嘴唇紧抿,眉眼阴郁。
宣犹无奈笑道:“花神身边也有属下,可不是孤身一人。”
有初并不答话,自顾自往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宣犹只能认命的追上去,“况且,战神也在暗中跟着他。”
“嗯?”
谁?秦路?
有初皱眉回头,却差点和宣犹撞个满怀,他极其迅速的退后几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宣犹对刚才差点发生的“事故”一笑而过,继续道:“花神下凡之后,战神也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
有初眨眨眼,回味过来这个消息,更气了。
他没发现宣犹暗中跟踪,是技不如人,可秦路呢,他为什么也没发现?
他就和君离一起下界一趟,怎么两个人都有人暗中跟着?
一个宣犹,一个秦路,这都是些什么人?
怪不得今天总觉得君离有哪里不对劲,有初现在才想起来,今日,君离一直戴在头上的那个秦路送的斗笠不见了。
估计也和秦路有关。
有初怎么好像更生气了,宣犹回想一下自己说的话,觉得并无不妥。
和有初接触的这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有初即便生气也只会一个人生闷气,并不会宣之于口。
若是换个不熟悉的人看他,只会觉得他生气时的表情和平常毫无差别。
难道是气秦路?
替君离气秦路?
有初还在怀疑神生,甚至都觉得战力榜压根不靠谱。
看着由生气转变为茫然的有初,宣犹突然注意到什么,提醒道:“你的灵纹,还有,记得化出影子。”
“啊?哦,哦……”宣犹突然说话,有初愣怔片刻,才点头应声。
他单手先后结出两个不同的手印,灵纹便隐于皮肤,身后也多了个影子。
抬头再看宣犹,只见对方眉间的灵纹也缓慢消失,背后影子浮现。
这一带刚下完雨,山路泥泞难行,宣犹环顾四周,拉着有初的手臂飞到不远处的一块尚算干净的地方。
这个角度能把山下数个村庄都尽收眼底。
有初凭借极好的目力扫视一遍这几个村庄,觉得并无异样,侧头看向宣犹。
他眉头微皱,眉间隐藏的灵纹发出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的跳动。
“你的灵纹……”
是怎么回事?
宣犹转头看向有初,从他灰蓝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眉间微亮的红光,只是伸手把隐藏灵纹的法术效力加深,然后平淡道:“没事。”
有初却没被他说服,眉间灵纹闪烁,说明灵力震荡,身体也应该会有异样。
那禁制是薄言下的,即便宣犹灵力高于薄言,要解除应当也不会太容易。
况且按照薄言的性格,禁制必定下得即便能解也要伤敌一千。
有初迟疑道:“你,刚才,是不是被薄言的灵力伤了?”
这话既然问出了口,再瞒恐怕也瞒不住,宣犹心中叹气,只好诚实道:“是有点反噬,不过没有大碍。”
有初还是一副“我不信”的样子看着他。
宣犹认真解释:“薄言的灵力还未到我一半,就算他的咒术下得再阴损毒辣,产生的反噬对我而言,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想起种在君怀未婚妻身上的禁制,宣犹感概:“不过对于这种歪门邪道,他是真的很有天赋,可惜了。”
有初这才点头,相信了他的话。
在歪门邪道上有天赋,薄言真是天生的令人讨厌。
日前薄言那恐怖一击给有初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未消退,结果宣犹说,薄言的灵力还赶不上他的一半。
同样是千岁以内,身为妖族的宣犹却能吊打天界战力榜第一……
认清现实的有初略微绝望,“那你,岂非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
亏他还对宣犹心存戒备那么久,其实人家都不用挥手就能杀他几百次。
有初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让宣犹挑眉,他摇头淡笑,“你不必羡慕我。”
“我刚学会化人形的时候就被迫上了战场,活了八百多年,有七百年都在打仗。”
“在妖界中,像我这般大的妖族,一身灵力都是从战乱中杀出来的。天界承平已久,战力榜上的神仙自然比不上。”
战乱中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自然会拼尽全力,激发身体的所有潜能。哪像天界,就连战力榜都是自动排列,完全不用动武。
有初懵懂点头。
难怪宣犹灵力高深还精通医术。
活了八百年,有七百年在打仗,怪不得如今位高权重,私自做决定也不怕被顶头上司妖王责罚。
虽然有初未曾经历过战争,不过从史书中也可见一斑。
八百岁啊,都够自己叫他一声前辈了……
有初不知怎的又想起当初还是一只黑猫的宣犹,那是五十多年前,按理说,那时候宣犹应该已经位极人臣,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他想着想着,便问出了口:“那你当初,为什么会被我捡到?”
宣犹眼神一闪,低眉轻笑道:“叫人暗算,受了重伤。从妖界逃到人间,灵力已维持不住人形,就被你捡了。”
有初瞧他似乎心情不好,便迟疑地“哦”一声,不再追问。
一个想死的人,救了一只快死的猫。
五十多年后再见,人已经飞升成仙,猫也已是妖王座下重臣。
说来也是一场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