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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又见 ...

  •   "青荷,你这才回来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吴娘娘仁厚,你也要顾着点奴婢的本分。"纪青荷一进西院的门,紫娟就对着她冷嘲热讽。

      青荷无力辩驳,只得直接跪到吴皇后面前请罪:"娘娘,奴婢想明白了,蝼蚁尚且偷生,从今往后,会谨小慎微,用心伺候娘娘。只是……只是……有一件事,望娘娘成全。"

      "说吧。"吴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奴婢略通医理,看那安乐堂里生病的宫人实在可怜,想恳求娘娘许我,得空过去照看一下他们。"纪青荷将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

      "你是来伺候娘娘的……"紫娟一听就不乐意了,本想继续发作,却被吴皇后的眼神制止住了。

      "准了,只是一样,你当好差事才可过去。"吴皇后轻描淡写应允下来。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奴婢会守本分的,绝不给宫里添麻烦。"之后,纪青荷就欢天喜地退了下去,心中道:至少可以像从前一样,和”陈医生”一起照顾病人,救死扶伤。

      几日后,当纪青荷再次出现在安乐堂,就见到陈玄晏那挺拔的背影,还有一旁拎着药箱的小柱子。"陈大人!"纪青荷心头一热,连忙迎了上去。

      "二位,倒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竹息姑姑见好,也帮着一边打打下手。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自然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唐突。而陈玄晏有些担心望向纪青荷,发现她脸色如常,放下心来,只是问:"青荷姑娘,你这般跑过来,宫里可会怪罪?"

      "我求娘娘恩典,得过应允,得空过来照顾。"偶遇陈玄晏,心情愉悦多了。

      "那甚好,吴娘娘实在是慈悲为怀,体恤下人,可惜……"陈玄晏感叹了一句。发现失言,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

      "可惜什么……"纪青荷不明就里,追问了一句。竹息是宫里的老人了,心领神会,过来拉起青荷的手,把话岔开:"姑娘来得正好,承二位的恩情,我如今身子大好,不日就可以回尚服局了。今儿和你道别,往后有事,就到尚服局寻姑姑。"

      "真的?恭喜姑姑了,就是有些舍不得姑姑。"纪青荷握紧竹息的手。

      "又不是往后见不着了,傻姑娘。"竹息看着纪青荷那张单纯、细致的小脸,处于深宫之中,又不由地为她担忧。

      陈玄晏本想插话,突然间,外头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小太监,嘴里喊着:"院判大人在哪?"

      "你哪个宫的?懂不懂规矩!"小柱子喝住了。

      "昭德宫如嫔娘娘有请陈大人。"传报的太监仓皇跪下。

      在场之人一下安静了下来,陈玄晏冷静吩咐:"小柱子收拾好药箱,"环视四下,最后把眼光定在纪青荷身上,"下官得空再帮诸位诊治。"

      "陈大人,快请,小轿已在外头候着了。"小太监赶紧领路。

      纪青荷望着陈玄晏一行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担忧。

      竹息好像看出纪青荷的心思,轻轻拍拍她手背,说道:"好姑娘,没事的。如嫔娘娘有孕在身,脾气难免急躁。不过,陈大人的话,她是会听的。"

      "嗯,姑姑,我去给大家熬药。"纪青荷略微放心些。

      "公公,如嫔娘娘怎么了?"赶往昭德宫的路上,陈玄晏低声问。

      "这……"小太监迟疑了一会,并不急于答话。小柱子很识趣,立马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多谢大人,"小太监笑着收起银子,嘴上也没停:"娘娘眼看临盆在即,身子笨重,日日感觉胸闷气短,气不顺畅。虽说两宫太后和皇后娘娘体恤,免了她每日的请安,皇上得空也会过来陪她用膳。双身子的人还是不太痛快,今早听说,皇上这段时间都宿在柏娘娘那里,还夸赞了柏娘娘几句。这不,就着急上火了……"听到这里,陈玄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抬手止住了小太监后头的话。

      辇轿不多会就抬到昭德宫不远处的甬道上,陈玄晏下轿,趋步进宫,原以为会听见"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这次却格外安静。这位如嫔娘娘圣宠优渥,现在又怀了龙裔,眼里又容不得沙子,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脾气,砸东西泄恨也是家常便饭。

      走进一些,陈玄晏就看见菊心和春桃几个丫头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渣子。果然,还是砸了东西,现如今如嫔人呢?

      菊心眼尖,匆忙理了一下发鬓,笑着迎了出来:"陈大人来了,娘娘适才有些受惊了,这会进去歇息了。劳烦大人去看看。"

      "有劳姑娘带路。"陈玄晏往里走,端坐在华丽的帐子前,为如嫔把脉。

      脉象一切如常,陈玄晏轻轻松了口气:“娘娘,您和腹中胎儿都安好。待下官为您配一剂安神汤,喝下后,好好歇息,便无大碍。”

      "嗯,有劳陈大人。回头,您帮张公公瞧瞧手上的伤。"帐子里的声音似乎有些倦怠:"本宫乏了,退下吧。"

      "下官告退。"

      "奴才告退。"

      陈玄晏和张敏一前一后退了出来,陈玄晏看了一眼张敏的手臂,还在往外渗血。"张公公,请坐下,待在下为你处理一下。"

      "一点小伤,不劳烦陈大人费心。"张敏因为听说,先前陈玄晏在御花园对自己视为眼珠的表妹施以援手,心中十分感激 。

      "张公公不必客气,这也是顺手的事,早些好了,也可以尽心伺候娘娘。"陈玄晏一边说,一边熟稔上药包扎:"下官看着张公公有些面生。"

      "奴才才进宫不久。"张敏答道。

      "原来如此,那今日这伤,"陈玄晏小声问道。"娘娘失手砸了一个花瓶,不小心踩在一块碎片上。我当心娘娘的安危,就去拉了娘娘一把,不小心被花瓶碎片划伤了。好在娘娘和龙胎无恙,否则我们做下人的难辞其咎。"张敏避重就轻回话。

      "虽说张公公初来乍到,但下官看你举止不凡。好生伺候娘娘,娘娘身份贵重,这般年纪,这又是头胎,大家定要小心伺候,谨小慎微,但凡有点差错,这一宫的人恐怕……"陈玄晏顿了顿。

      "奴才明白,就算为了自个,也定会拼了全力伺候好娘娘。"张敏望向陈玄晏,两人会心一笑。

      “连个头发都梳不好!” 原本摆在梳妆台上的簪子、珠花“哗啦”一声全被扫到了地上,昭德宫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几个近身伺候的宫女小声抽噎着。

      “你说,我要你们有何用?” 才起身不久的如嫔勃然大怒。

      菊心在一旁小心搀扶着,一边劝着:“娘娘息怒,仔细玉体和肚里的小皇子。打他们二十板子,不然撵出去,何必动怒呢。”一听菊心这话,那些宫女、太监连忙把头磕得像捣蒜一般:“娘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息怒,奴婢错了”......

      原本在外间的张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悄悄将散落一地的首饰一件件拾起来,跪在如嫔面前:“娘娘,让奴才试试吧。”张敏深沉平静的声音,让喧闹一下沉寂了下来。

      “准了,张敏你也梳不好,就和他们一起领罚去。”如嫔冷冷道。

      “奴才领命。”张敏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梳子,就不紧不慢地动起手了。梳得很仔细,手灵巧的像两只蝴蝶在黑色的丛林中飞舞。没费多少功夫,一个简单大方的发式就好了。接着,他为如嫔插上了一支蓝色的蝴蝶簪子。张敏盯了这簪子几秒,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在悬崖底下,纪青荷撕下自己蓝裙的下摆,为他包扎伤口,感觉心口一阵刺痛。

      盯着铜镜中看起来与往日不同的自己,如嫔终于转怒为笑:“张敏,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以后你就伺候本宫梳头吧。这是赏你的,都退下吧。” 随手从首饰盒里拿了一颗珍珠,丢给了张敏。原本诚惶诚恐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松了口气,庆幸拣回了条命。

      “多谢娘娘赏赐。” 张敏捡起地上的珍珠,死死地攥着,手心被硌得生疼。“表妹......”张敏在心中一遍遍呼喊着心上人,茫然无觉地往外走去。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浣衣局。

      “张大哥,你这是去哪儿啊?” 当张敏出现在浣衣局的那刻,方若雨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张敏收拾好失落的心绪,走近了两步,并不敢太靠近,只道:“妹妹,受苦了......清减了......”

      “我和青荷姐姐,就是珍姐姐,慈懿太后娘娘给她赐名了。一直等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心里可着急了......” 方若雨抽噎着,想把这几个月的委屈一下子倒出来:“青荷姐姐去了西苑,伺候吴娘娘去了。”

      张敏沉沉点点头,心里更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我......我知道......”

      “你知道!那大哥为什么不早来?”方若雨止住泪,抬眼对上张敏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分明藏着一丝无奈,再看张敏一身宦官的打扮,后头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是大哥不好,让你们受苦了。”张敏压低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我们不苦,张大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方若雨才止住的泪,又快要淌下来。只得赶紧找话:“大哥去见过青荷姐姐了吗?”

      张敏摇了摇头,只道:“冷宫虽然清苦,但她过得还好,吴娘娘不曾为难她。”方若雨虽说年纪最小,但心思细密,早就看出张敏对纪青荷的情愫。现在他成了太监,两人还如何走下去?心中最苦的人是张敏。

      “那就好,那就好......我被困在这浣衣局中,从早忙到晚,根本不得空去看看姐姐,心中很是挂念......” 方若雨虽然极力遮掩,张敏还是一眼就看见她满手的暗疮和裂口子。

      “妹妹,我现如今在如嫔娘娘那里当差。等过些时日,寻着机会,大哥帮你另找一份差事。” 张敏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嗯,大哥,我等着。”张敏的话让方若雨觉得有了出路。

      “青荷姑娘,你来了”“青荷姐姐,你来了”“青荷妹妹,你来了”......纪青荷的身影一出现在安乐堂,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就活络起来。而对青荷而言,这儿也越来越像现代的明州协和医院,大家不再抱着一进来就等死的心态,反而把这里当作一个疗养的地方,迎来送往。

      有一些宫人康复后,就“重新上岗”。回到各宫服侍的太监、宫女为了感激青荷的好心照顾,时常托人给她带些小点心,绣的帕子,缝的荷包......至于陈玄晏那边,各宫的贵人时时要召见他,并不能时常过来,但隔段时日会让小柱子送些常用药材过来。

      一来二往,小柱子也和青荷熟络起来。“小柱子,有段时间不见院判大人了。他可还好?” 青荷手中不停,问一旁捣鼓药材的小柱子。

      “大人一切都好,就是太忙了。这不,眼看如嫔娘娘就要临盆了,那昭德宫可是一刻都离不开我们家大人。” 小柱子一脸骄傲。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一有时间,纪青荷就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想把一切和这段历史有关的电影、电视剧和书梳理出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她想出了一个关键点:这位鼎鼎大名的万贵妃并没有后人。

      那她这一胎孩子定会出什么变故。至于出什么问题,她是想破了脑瓜子,也没能想出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这会,一个久病数月的宫女过来和青荷道别:“青荷姐姐,这段时日多亏你的照顾,我这就要回浣衣局去了,得空会过来看姐姐的。”小宫女一脸不舍。

      “妹妹,你在浣衣局当差?我先前在那里当差,并不曾见过你啊。”见到“同行”,纪青荷有些激动。

      “我叫兰草,因病住进这安乐堂已有大半年了,姐姐新进宫,所以不曾碰面。” 小丫头有些羞涩。

      “明白了,我有个妹妹叫方若雨,现今在浣衣局里当差。望妹妹回去后,能照应、提点她些。” 纪青荷说完,从身上掏出两个精致的荷包,说道:“兰草妹妹,这两个荷包,一个给你,另一个烦请带给我家妹子。”

      “不不不,姐姐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怎么还能拿你的东西呢!至于带给方姐姐的东西,定会带到,姐姐放心。” 兰草接过一个荷包。

      “拿着吧,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还要你帮忙照顾我家妹子呢!”纪青荷把手中的荷包一把塞到兰草怀中。

      浣衣局内,方若雨突然收到青荷送的荷包,又惊又喜,拉着兰草直问:“我家青荷姐姐可还好?西苑那里苦不苦......” 恨不得自个长上翅膀,飞到青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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