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头发》高也也

4、一段黑白相间的回忆（4）

　　九

　　7月的时候，关于我的一切还在循规蹈矩地继续着，生活，化学药品，我的头发，D师大的实验室。

　　今天早晨的天气依旧很好，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射进来，打在窗边的仙人掌上，打在窗台下面的写字桌上。

　　实验室里依旧混杂着各种化学药品的气味，通风橱里那瓶用完了的次氯酸钠像两个月前一样，垂死般等待着我去将它抛弃。

　　可我并不想那么险恶，我只想去理发，只想去理发，就在我刚到D市第二天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十

　　“OLDSTORY”在我眼里还是蓝色的：蓝色的门脸，蓝色的窗户和蓝色的墙壁。

　　理发师们一如既往的用他们的剪刀修理着一个个脑袋；音响播放的，一如既往的是GUNSNROSE，NOVEMBERRAIN和knockin‘onheaven‘sdoor。

　　服务生给我洗头发时，问我，您以前来过我们店么，想找哪个师傅给您理发？

　　我说，来过，找ROSE。

　　十一

　　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孩来到我座位的后面，问我：“你好，想怎么打理？”

　　我从镜子中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偏瘦的身材，整齐的打过啫喱水的褐色短发，白色的T恤，黑色的紧身牛仔裤……

　　我并没有回答男孩，只是看着镜子中那张清秀的脸，这张脸漂亮得让人嫉妒让人懊恼。

　　“你好，想怎么打理？”男孩又问了句。

　　“你……是ROSE？”我岔开男孩的话，问道，镜子中男孩的脸愈发真切，真切的让我心慌。

　　“ROSE是我曾经的女朋友……”男孩把手放到椅子的靠背上，说道。

　　“哦……我可以让ROSE给我理发么？”我问。

　　“她走了……上个月走的，不会再回来了。”男孩有些伤感地说。

　　“冒昧的问下……她去哪里了？”

　　“她没有和我告别……”

　　“……”

　　“你想怎么打理？”男孩正了正身子，第三次问我。

　　“……”

　　“剪短，越短越好。”我决绝地说。

　　他点点头，但是并没有立即给我理发，而是很认真地用手来回抚摩着我后脑上的头发。

　　“一定要剪短么？”他突然问我，他刚刚拿起剪刀剪掉了我后面的某一缕略显突兀的头发。

　　“恩，剪短。”

　　“我觉得你的发质不错，很适合留长发的，只是你可能不经常打理，头发显得有些错乱。”他很真诚地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剪短了。”

　　我沉默。

　　当我那蓬乱的头发一点点的被剪掉，我看到镜子中那个男孩的左臂靠近手腕的位置上纹着：ROSE……

　　我付了钱走出“OLDSTORY”，音响的声音刚好戛然而止。

　　正午的阳光打在我的短发上，温暖，舒适。

　　十二

　　在D师大的实验室里，一瓶崭新的次氯酸钠伫立在通风橱里，它的标签还未来得及撕掉。

　　我坐在写字桌前的一把转椅上，穿着破旧的并且被各种酸性药品腐蚀的满是窟窿的白大褂，抽着烟望着窗外的林荫，那些树叶投在地上的影子变换着各种姿态映入我的眼睛。

　　我伸手，抚摩着精短的头发，它们倔强并且整齐，一如“OLDSTORY”那蓝色的一切。

　　如果ROSE在，我是不会把长发剪短的，我想，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

　　十三

　　小鱼对我说，你真的把头发剪短了!

　　我说，它们还会再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