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90、班超

　　东汉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差不多都被“东汉末年分三国”这句话抢走了，连开国皇帝刘秀都没那么显眼，更别说东汉时期的名臣了，舒望勉勉强强知道个云台二十八将，邓禹似乎就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冯异也是其中之一。班超稍晚于两人，应该是这三人里名声最大的，他投笔从戎，出使西域的故事舒望从小听到大。

　　班超出身儒学世家，是史学家班彪的幼子，长兄班固，著名史学家，九岁能属文，十六岁入太学，班彪去世后，兄弟俩在他所著《史记后传》的基础上，开始撰写《汉书》，后来班超投笔从戎，跟随窦固出击北匈奴，班固一个人继续编修《汉书》，未竟而终。他们还有一个妹妹班昭，学问广博，深受家学熏陶，受命续写《汉书》八表，班昭的另一部著作《女诫》，作为“女四书”之一，常年出没于各类宫斗宅斗小说，不知道这本书内容的读者还将其奉为女子行事的准则，事实上这本书里全是男尊女卑和顺从思想，极大地禁锢了女性的思想和自由，负面影响极深。

　　班超奉命出使西域，三十一年中，收复了西域五十多个国家，以夷制夷，威震远域，被封为“定远侯”，为西域归附做出了巨大贡献。

　　唐国正处于开疆拓土的关键时刻，如果有这么一个外交家的助力，想必会轻松不少，舒望跟长陵说了，长陵心中默念一声，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报，寿县、巩城、郾城来使求见。”

　　两人并不意外，对视一眼，长陵便道：“请他们过来。”

　　守备府经过三次翻修，如今已成了建筑群，就在刑都城的中轴线上。随着《敬告天下书》的颁布，各人官职确定下来，就该有专门的办公场地了，但是北林九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平方公里，约等于她前世一个中等省份大小，办公场所占了小半条街，就已经足够宽松，暂时不用再扩建了。

　　她就是修个富丽堂皇的长安城出来，也没那么多人来住。

　　唐国的廷议成员，除了未到场的赵衰、左平、桑异、张成等人，还坐不满一个屋子，大家都是身兼数职，一个人掰成三瓣用，赵衰的工部还天天给她找事呢，目前工部就一个光杆司令，没有副手，但是已经初步联合矿场、水泥厂、纸坊，还有苍云的瓷窑、煤矿开始建立工会组织，都需要她协调处理，工会的人一来就吵翻了天，全都在跟她要人手，舒望蹲在互戳鼻孔唾沫横飞的人堆里，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张良他们更痛苦，于是一个个地搬走了，就留下长陵和他的刑部在这间屋子里。

　　舒望懒得挪窝，长陵处理公文很安静，来吵架的人也不敢到他那头去，就这么过了两天。

　　这还是唐国成立后，她和长陵第一次接见外宾呢，舒望朝窗外挥了挥手，青青会意，提着裙角就跑到后厨去了。

　　进来的使者有三位，都是普通文吏模样，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面上皆是疲色，舒望还没来得及招呼他们，带头的两位就扑通跪下了，剩下一个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左右看了看，那跪着的两位同僚都在对他使眼色，但是使眼色的同时，又有着几分小人得意，似乎在嘲笑他不通人情世故。

　　寿县、巩城、郾城本就是墙头草，直到上个月，还在给袁承武上贡，袁承武征的兵，也大多是他们三城的百姓，如今袁承武死了，魏人跑了，他们三个守备，除了对距离最近的唐国称臣，还有什么办法？

　　舒望笑了笑，没开口叫人起身。

　　中间那个站着的守备上前两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抬起头的瞬间对上舒望的视线，眼中一片清明，只见他年约三十上下，国字脸高颧骨，一双剑眉浓长入鬓，一看就是个正气浩然的人物。

　　“见过舒姬，见过大将军，在下郾城守备班超，前来恭贺唐国大喜，愿唐国海晏河清，万古长存！”

　　长陵终于动了动，饶有兴趣地看着班超，不用系统提醒，名臣和宿主之间的羁绊足够他确定这个郾城守备就是召唤来的班超。

　　舒望搭在案几上的手抖了下，好奇地看向班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召唤来的名臣具有一定自主性，这个看白起就知道了，但班超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以公开的本世界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而且还是一城守备，看来长陵的系统也在升级强化，能够消弭召唤名臣带来的bug，也能给他们安排越来越真实的身世背景。

　　她咳嗽一声，道：“班守备请起，我为刑都守备时就有拜访郾城的想法，可惜公务缠身，无缘与班守备相见，探讨农耕工商之事，实在遗憾。今次守备来访，定要在刑都多留两日，我听说郾城山水毓秀，遍植秫秫，早有意在郾城开坊酿酒，相信酒厂建成之后，所得获益不输白纸——”

　　地上的两个守备膝盖跪麻了都没见舒望叫他们起身，又听舒望如此态度和婉地对待没有跪的班超，心中愈发不忿，这班超，一路上他俩都在商量如何同舒姬开口保住他们的守备之位，想来唐国初立，一下子得到三城之地，舒姬断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到时他们再挟地以求，让舒姬把造纸技术交给他们，反正刑都有那么多赚钱的生计，少一两样也不打紧。

　　寿县守备和巩城守备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只有班超这个闷罐子，同行路上一声不吭，也难怪，郾城穷苦，除了山就是水，平地良田甚少，连总人口也不过八万，郾城与魏国接壤，仅仅一山之隔，魏国的陶丘就比郾城富庶得多，郾城百姓若要求医问药、识字求学，还得过了关口到陶丘去。如此偏僻穷苦之地，怎么可能留得住百姓？这个班超，做了五年守备，治下百姓跑了上万人，他倒是不贪不腐，勤勤恳恳，怎奈何资质平庸，实在担不了此等重任。

　　他俩早打算把班超推出去试水，看看舒姬态度如何，若这个舒姬与百姓所传无差，应当是一个心肠极软的女神仙，只要他们把袁承武的恶行夸大几分，哭诉一下两城百姓的穷苦辛酸，想必舒姬定会同意他们所求。

　　女人啊，天生就是如此心软，怎能执掌权柄，凌驾于男人之上呢？

　　出乎两人预料的，舒望把班超扶起来，侍女奉上精美的糕点茶水，两人把手相谈，那懦弱无能的班超此刻就像换了个人，在舒姬面前侃侃而谈。

　　“郾城百姓早就盼望舒姬驾临，至于郾城山水，那自然是暮春时节最盛，荠麦青青，水甘泉醴，诚如舒姬所言，郾城水酒实乃沧海遗珠，无人识得其中真味，若有幸得舒姬指点，郾城水酒定能天下闻名，届时我郾城百姓……”他说着便哽咽了下，掩面而泣，“届时我郾城百姓，再不必受饥馑冻死之苦！”

　　班超说得无比卑微，将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城守备扮演得惟妙惟肖，连长陵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两方谈判，最忌内讧，寿县守备和巩城守备一进来就犯了大错，他三人本该是一体的，若三城联合起来，在舒望眼里或许还有些妥协的必要，但他们非要把班超推出去，就给了舒望和班超一唱一和吓唬他们的机会。

　　两人相谈正欢，旁若无人，寿县守备和巩城守备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抓一般，看不懂舒望的态度，开始慌了起来。

　　“舒姬！”寿县守备率先起身，大嗓门把舒望吓了一跳，“请舒姬怜悯我寿县百姓啊！”

　　他从今年冬天寿县死了多少人说起，错漏百出，自己治地的情况还没弄清楚，却口口声声不离刑都的粮种、白纸和铁矿，眼里闪着贪婪的精光，老鼠似的小眼睛四处张望，似乎想要看破这议事厅朴实无华装饰下的金装玉裹，把舒望当成了待宰的肥猪。

　　舒望收到的线报与他所言大相径庭，这个寿县守备，在位一年半，寿县女子惧之如蛇蝎，盖因他最喜将治下十二三岁的美貌少女送给袁承武等龌龊下作的将领，致使境内百姓怨声载道，女子闭门不出，生怕被他抓走了。他还在寿县横征暴敛，为满足私欲，将自己的守备府修建得堪比王宫，征调役夫毫无节制，扰乱民时，寿县百姓早就暗中联名，送到舒望的案头，要求舒望严惩这个守备。

　　巩城守备见寿县守备抢占了先机，急得满头大汗，膝行两步凑上来，恨不能推开碍事的寿县守备，在舒望面前独出风头。他与寿县守备蛇鼠一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治下冤假错案频出，收受贿赂，逼良为娼，包庇大户，吞并土地，舒望早就一清二楚。

　　两人如此小人嘴脸，旁观的长陵再也看不下去，冷声道：“你等既为守备，便该在封地勤勉为官，来我刑都做什么？”

　　“请公子接手寿县/巩城，让我等也能成为唐国臣民！”两人异口同声道。

　　舒望笑道：“两位说笑了，我唐国不过是个斗米小国，怎么容得下二位鲲鹏之志？两位既是守备，自当好好将家门守好，小心别叫那觊觎封地之人趁虚而入，你们的忙，我唐国是帮不上的。”

　　寿县守备急了：“舒姬何出此言？！难道以两城之地拱手奉送，都不能打动舒姬的铁石心肠？”

　　“素来听说舒姬心慈手软，对治下百姓犹如母亲对待子女一般，难道我巩城百姓，就因为曾受袁承武辖制，而没有追随舒姬的机会了吗？”

　　嗐，又来道德绑架，舒望根本不吃这一套，她正想说话，没想到沉默多时的班超说话了。

　　“两位真是会错意了，舒姬慈悯，怎会置三城百姓生死于不顾，只是两位也知道，巩城与寿县宗族盘根错节，对投诚唐国一事颇有微词，甚至聚众闹事，听说还将寿县一位主簿打死了，如此情形，舒姬怎敢贸然接手？”

　　直至此时，舒望才弄清楚了班超上演这出“无间道”的真正原因。

　　一直以来，刑都富庶和舒望神女的名声无往而不利，倒让她忽略了，她所实行的各种制度，早在无意中触动了地主阶级的利益，她开办各种工坊，以雇佣形式招工，以铁钱结算，将管理政府的特权阶级一下子变成了服务大众的公仆，怎能不让暗中窥伺的地主们胆战心惊，一旦舒望将红薯推广开来，人人都能吃饱饭，有地种，那他们的存在，也就不再高高在上了。

　　班超是想，借这两条狗，去蹚平宗族抵抗唐国统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