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76、演员

　　牛家沟众人在城外草棚凑合了一晚，第二日晨光熹微，城外却已经如闹市般沸腾起来，牛伯松生了一夜闷气，心口隐隐作痛，三伯倒是宽心，和昨日那个卖茶水的小姑娘搭起了话。

　　小姑娘起得也早，从城里出来，跟几个半大的伙伴一起推来一辆小车，上面装着三个半人高的木桶，停在饥肠辘辘的旅路人面前，一股奇特的香气从木桶里飘了出来。

　　“小姑娘，你今日打算卖些什么？”

　　小姑娘回头，见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便十分恭敬地鞠了个躬，笑道：“老伯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三伯笑眯眯地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木桶，“正巧老朽我也饿了，你这桶里可是什么好吃的？能否卖老朽一碗？”

　　小姑娘揭开木桶盖，从里面盛出一碗红薯粉，捧到三伯面前，道：“舒姬教我们要尊老爱幼，老伯想吃便送您了，这是咱们刑都的特产，薯粉，您尝尝看——”

　　在城外待了一晚，大家都已经了解清楚，所谓亩产二十钟的神种，它的名字叫做“红薯”，种在旱地里，不需要多少水分，也不需要过多打理，可以食用的部分在地下，根茎挖出来，用石磨磨成浆，淀出的粉就如麦子磨出的面粉一般，可以做面吃。

　　三伯正愁没法弄到红薯做成的食物试一试，如果味道比麦黍还不如，不顶饱的话，就是亩产千钟也只能给牲畜吃，现下有机会尝一尝，自然不会推脱，赶忙从小姑娘手上接过木碗竹筷，试吃起来。

　　这一试不要紧，红薯粉刚一入口，活了六十年的牛老伯从没吃过如此柔软顺滑的食物，入口即化，舌尖还有些酥麻的感觉，口腔中席卷而过的是一种灼烧感，但是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人口鼻通畅，舒爽的感觉直冲天灵，格外痛快。

　　牛伯松见胃口一向不好的三伯竹筷不停，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红薯粉，心中疑惑，凑上去一看，桶中的汤粉红艳艳一片，浮着微小的红色颗粒，一看就是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这黄毛丫头，又来骗人，我家三伯一向不好口腹之欲，怎生吃了你的东西就汗流浃背，停都停不下来？你这汤里是放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吧？”牛伯松怒目而视，提着碗大的拳头，对着几个少年挥了挥，要小姑娘给他一个说法。

　　几个少年也是意气用事，围住牛伯松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小姑娘皱眉，把少年们拉回来，从荷包里取出几枚铁钱，分给几人，道：“你们几个就会惹事，事儿办完了，赶紧回城里玩去吧，下次有挣钱的生意也不找你们了！哼！”

　　围观群众这才知道，这一群少年都是听小姑娘的话，皆面露诧色，要知道，就是他们这些大人手里也不见得有铁钱傍身，而那小姑娘荷包鼓囊囊的，显然有不少钱。

　　三伯终于吃完一大碗红薯粉，一脸心满意足，见侄子跟小姑娘吵起来了，忙道：“伯松，你又冲动了，快跟这位小姑娘赔罪，这薯粉美味无比，老朽平生仅见，你还没有吃过，怎能无端猜测？来来来，小姑娘，给我侄儿来一碗。”

　　他从腰间夹层里掏出两枚铁钱，那铁钱表面光滑，看仅剩的纹路，约莫是从前昌国所制，显然被主人珍藏多年，一直舍不得拿出来花用。

　　小姑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铁钱，只道：“这位大伯也是无心之过，但我乐云脾气不大好，不想卖给他薯粉，老伯，您若想再来一碗，小云儿不收钱。”

　　众人议论纷纷，见这小姑娘行事不卑不亢，条理清楚，又敬爱老者，恐怕出身不凡，加上她之前提过“舒姬”二字，便猜测她是舒姬的什么后辈。

　　一个刑都人路过，对众人的揣测嗤之以鼻，道：“小乐云自是不凡，她可是舒姬的学生，小小年纪，就能跟在桑大人身边记账了，我们桑大人年纪也才十三四岁，刑都人才辈出，岂是你们乡野之地能比的？”

　　“嚯——”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昨日见到一个“贪官”张县尹，今日又见到一个七八岁就能记账的女文吏，守备府里就这般缺少官吏，连这样的人都能身居高位，赚得盆满钵满？

　　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就动了心思，若他们也能跟在舒姬身边，将来不说前程锦绣，父母家人至少不必挨饿受冻，自己也能过上兜里有钱的日子，何必和现在一样，苦守着种不出粮食的土地，做个无名之辈？

　　这厢小乐云已经支使着少年们打开木桶，吆喝叫卖了，她荷包里的钱是张县尹给的，几个少年是从街头巷尾捉来的“小霸王”，平日喜欢斗鸡走狗，不做坏事，就是无所事事，容易激发家庭矛盾，被舒姬说是“浪费粮食，需要好好劳动改造”，派她去组建“少先队”。

　　乐云跟在舒姬身边也快一年了，当初她一句话把桑异拐回来，舒姬说她有做官的天赋，一边教她识字记账，一边还给她工钱，弄得乐云父母诚惶诚恐，在家里连重话都不敢同她说一句，让她好好替舒姬办事，不要辜负了舒姬的信任。

　　少先队怎么办舒姬也没有明说，乐云想了想，就按照舒姬一贯的套路，先把人“弄”来，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给他们一块小木牌，刻上“少先队”三字，每月给他们发放三枚大钱，带着一行人走街串巷，帮东家婆婆担水，帮西家大娘捉鸡，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渐渐的，少先队的名号越来越响，少年们从大家的夸赞中得到了满足，百姓们得到了实惠，家庭矛盾也完美解决了，舒姬都夸她这事办得漂亮呢！

　　至于他们少先队的工钱，起初是舒姬拨款，后来乐云夸下海口，说不用拨款，她自己筹措，所以才接了县尹悬赏，来城外演戏。

　　其实乐云不太明白，张县尹才来十几天，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一身衣裳，一辆青布马车，舒姬要给他拨款拨宅子他也没要，反而定制了一身绮秀罗衣，一辆豪华马车，天天城里城外跑，也不嫌大家看着腻得慌。

　　她们刑都光市场赋税就抵得上一个小国，第一年是免土地赋税的，光靠白纸、铁器、食盐三项生意就能支撑起刑都养兵、修路、水利、建城等诸项支出。姜公子来了之后，与齐国的商道连通，现在刑都最缺的就是人，白纸供不应求，纸坊日夜开工都不够，张县尹看着城外攒动的人头，眼里精光亮得骇人，大有想把这群蒙在鼓里的百姓打包拐走的感觉。

　　不过他说，要徐徐诱之。

　　乐云撅嘴，表示不同意，来了刑都的，还能想跑不成？

　　总之，这戏她演完了，今天是张县尹登台演出的日子，她还要赶回城里去，大量人群涌入，刑都必然纷乱，她们少先队还能接个维持秩序的活儿。

　　有了三伯和牛伯松的无意配合，大家都想试试红薯粉到底是怎么个好吃法，一拥而上，心中也愈发坚定，要留在刑都这富贵地，大展宏图。

　　加了辣椒的红薯粉香味四溢，在霜寒雾重的秋日里吃上这么一碗热汤粉丝，浑身舒爽，不少人吃完一碗还想再来一碗，那桶底却已经空了，连汤汁都没剩下。

　　牛伯松没吃到红薯粉，满心怨念，这时城门打开，守城的士兵一声吆喝，敲响铜锣，宣布开始入城的搜检。

　　众人随着人流，往闹市口涌去。

　　闹市处斩重犯，是历来的规矩，用以震慑百姓，减少潜在的犯罪，再加上古人大多不识字，不懂律法，这也算是一种普法的渠道。

　　历来新律颁行，都是需要乡老、啬夫在管辖地内聚众普及的，张良如果想在明年春天颁布新律，就必须先建立起一套基层管理的体制，这件事舒望一直想做，只是苦于战乱，没来得及去做，张良一来，就看出刑都乃是空中楼阁，基盘不稳，所以才导演了今日一幕。

　　管理五城之地，光靠他们这些人可不够，需要从百姓中选拔能者，令他们向下传达刑都的政策和条律。张良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攒动的百姓，心中甚感欣慰，好名声对他不过锦上添花，真正能做出实事才是他的目标。

　　正午时分，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天朗气清，空气中弥漫着各家午食的香味，引得人饥肠辘辘。

　　张良出场，依旧衣衫华丽，峨冠博带，风流蕴藉，卓尔不群。

　　“吉日良辰，兹告上天，今有细作二人，贾栾、羊戎，主谋生事，意图窃神种于陈人，里通外敌，欲以周律五马分尸之刑处之，念刑都初立，律法教化尚未通达百姓，网开一面，今日依舒姬令，于闹市之中处斩二人，同谋皆入矿改造，二十年始出，以此告诫诸君，刑都有律，不可轻犯，今日贾羊二人下场，切要谨记！”

　　张良说完，扔下行刑令牌，刽子手扬刀落下，贾栾和羊戎二人，死在了深深的悔恨之中。

　　人群中一片嗟声，倒不是为两人可惜，乱世生死，犹如草芥枯荣，不可避免，他们现在只想知道，新的刑都县尹，会给他们将来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刑都初立，五城之地空虚，诸位远道而来，实为叩拜公子与舒姬，商议官吏任命，历来乡老掌教化，啬夫、有秩掌听讼赋税，游徼掌循禁贼盗，此四吏者，事关重大，能者居之，舒姬有令，于本月二十日亲见诸君，考察及拟定人选，请诸君务必稍等，不可离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纷纷跪在地上叩拜起来，口中默念舒望的名字，高兴得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