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73、星沉

　　长陵养伤这段时间，刑都倒是越来越热闹。

　　先是赵英和钟离朔的到来，又加上张良，守备府太小，都住不下这么多人了，日常就是走路碰头，吃饭靠抢，累得虫桑大娘忙不过来，又雇了两个青年妇人回来洗衣做饭。

　　于是长陵决定，要和舒望去苍云巡游，顺便落实瓷窑的事情。当然，在他和舒望两个人（加重点）去苍云的空隙，剩下的人也不能闲着，张良刚刚获封刑都县尹，他的首要任务是督建新城，将刑都的城池西扩三十里，规划坊市；姜无咎是齐国公子，并无职务，但替流民和俘虏登记造册，征发役夫修路建房筑水利工程的任务是他的；省下来的桑异和张成，一个管理市场颇有经验，一个开办纸坊是金牌销售，他们需要去永乡、檀城、温县帮助姜子牙和左平，尽快将这三城的民生与经济恢复起来。

　　百姓总会跟着能给他们饭吃的官府，当务之急，就是收服人心。

　　“度假”是假，出差公干才是真，舒望很想吐槽她的工作狂领导，跟舒苓说：“好不容易打了一场胜仗，竟然连片刻的休息都没有，这么久了，也没见他给我发绩效。”

　　舒苓疑惑道：“‘绩效’是什么？”

　　舒望仰天长叹，没有一个人懂她的苦啊！她就是头老黄牛，也得有点个人时间吧，长陵一点都不体恤下属，管理刑都到今天，她还一毛钱都没捞到呢。

　　诚然，她的本心没有那么物质，但是007的社畜，哪个没有点升职加薪放长假的理想呢？人家穿越是吃吃喝喝情情爱爱，她穿越，连吃喝都要自己从地里种出来……

　　张良看了她的小说《袁氏孤儿》，提出要给她润色一二，他本人文采出众，而且对人心谋略的把握少有人及，舒望文中许多漏洞都被他找了出来，还十分贴心地给了修改意见。

　　舒望很少能遇到跟她谈天论地不论什么都能接上话的人，一时惊奇，恨不得拜张良为师。

　　张良笑得温和，道：“挚友之间可以随意谈论著述，无拘无束，若当了舒姬的师长，恐怕舒姬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言外之意就是舒望的小说消遣时间可以，要是做他的学生，张良就要吹毛求疵，精益求精了。

　　舒望笑得尴尬：“张先生说笑了……”嗐，谁也没想到，外表光风霁月的张良还是一个扎心小能手。

　　“不过说起来，我对舒姬的‘小说’这一体裁很感兴趣，有意一试，到时候还要请舒姬指教。”

　　张良也要写小说？舒望恍恍惚惚，觉得多少有点像天方夜谭，不过这件事也启发了她另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太少了。

　　一方面是物质基础无法支撑文化发展，另一方面是教育资源集中在上层阶级，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书同文还未实现，很多诸侯国的文字是有差异的，舒望会书写周王室通用的文字，但是在她书写的过程中，也发现当今文字的数量有限，大概有一千多个，多是有关战争和祭祀活动、国家来往之类的，日常生活使用不便，所以为了以后小说能卖得出去，她得先“造字”。

　　舒望丝毫不怵，她按点蹲商城更新，终于蹲到了《现代汉语字典》，整整十万积分，掏空了她所有的积蓄。

　　拿到字典的那一瞬间，她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颤抖，然后从床底摸出来巴掌大的一本《现代汉语字典》（第一版）。

　　第一版？

　　舒望愕然，急切地翻开字典，它还是以汉语拼音和偏旁部首两种方式检索，也附有汉语拼音方案、元素周期表、计量单位简表和节气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是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她哭笑不得。

　　这不是她最熟悉的第11版，而是最初版本，很多字和释义都带着浓厚的时代特色，而且还是图文并茂版的，几乎每一页都有图画，动植物、农业和工业机械，还有各种各样的建筑、工具，对于现在的舒望来说，是很有用的，但是文字和词汇本身就是在历史进程中不断演变发展的，有一些不符合时人认知的东西，需要舒望自行把它们筛选掉，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好吧，社畜没有春天。

　　舒望哭唧唧地抱紧了她的小字典，跟着长陵去苍云巡视，因为不会骑马，她还是坐的马车。

　　马车比上次好了许多，应该是工匠们改进了炼铁技术，在车轮轴承上下了功夫，现在颠簸的程度比之前小。

　　青青陪着舒望，一边掀起窗帘，看着沿路的红枫银杏，笑道：“青青还从未出过刑都呢，没有阿娘在身边唠叨，耳根子都清净了许多，真好！”

　　舒望含着一颗盐渍青梅，手中书卷轻轻晃动，看得她眼睛有点疼，也掀开了车帘往外看。

　　窗外一片黑。

　　舒望愣了一下，才发现是长陵骑马跟在一边，他披着黑色披风，腰间佩着那把银鞘月明，身姿挺拔，仿若雕刻的下颌线令他气质极冷，仿佛行走的冰山。

　　他微不可察地敛下眉目，淡淡开口：“阿舒可有事？”

　　舒望摇摇头，指着自己鼓囊囊的脸颊，表示嘴里有东西了，含糊道：“无事，我就是想透透气。”

　　长陵看她一眼，双手撑在窗边，柔软的长发随风飘舞，她也懒得用手去理，乌发雪肤，日光照下来，仿佛连肌肤都透着一层温暖的玉色。

　　她极少打扮，平时绾发也只是用绸带绑住，今日倒是梳了一个较为复杂的随云髻，露出小小的一点耳垂，圆润饱满，引人注目。

　　长陵一怔，耳尖染上绯色，红得滴血，默默收回视线，忽然对舒望说：“阿舒，你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

　　“嗯？”舒望看了长长的队列一眼，有点心动又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学骑马，不会耽误大家赶路吗？”

　　“可令大队先行，我来教你。”

　　舒望被他说动了兴趣，不确定地问：“你一个人教？把我摔了怎么办？”

　　“不会，”长陵顿了顿，“我在这里。”

　　骑马作为逃生跑路的必备技能，她是一定要学的，长陵坚持，舒望也就同意了，大队停下，运输粮草、辎重的部分先走，剩下百来人的卫队跟着两人。

　　长陵给她牵来一匹灰白色的小马，差不多只有舒望肩膀那么高，搭了枣红色的鞍鞯，边上都是少女心十足的流苏，还有一根小臂长的鞭子，用布条裹住，抽在手上根本不疼。

　　短短时间准备这么齐全，舒望狐疑地看了长陵一眼，怀疑他早有准备，却见长陵神态自若，挑眉示意，似是在问她敢不敢试一试。

　　舒望的好胜心一旦被激起来，就非要在今天骑上马不可，好在这匹马十分温顺，舒望摸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扶着马鞍，踩上马镫，没想到再温顺的马接触第一个上马的人都会有点脾气，小马撂了后蹄，头往舒望的方向一甩。

　　这一下要是撞在舒望身上，定然会把她的小身板撞出个好歹来，幸好长陵一直在旁边看着，手疾眼快，就把舒望拉到了怀里。

　　舒望也被吓得三魂出窍，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缰绳，那马再怎么失控，应该也伤不到她。

　　她不自然地推开长陵，摸了摸鼻子，又试了一次，这次长陵站得更近了些，帮她控住马的身子，舒望踏着马镫，轻轻一跃，很容易地就上了马。

　　没想到骑马这么轻松。

　　舒望松了口气，还以为今天要丢个大脸，她用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马没反应，长陵动了动耳朵，手下用力，小马就慢慢跟着他走了起来。

　　“诶，这匹马好乖，它有名字了么？”舒望兴奋道。

　　长陵拉着小马溜圈，表情专注，闻言一笑，道：“既然是你的马，自然由你决定。”

　　这匹马是他让军中马夫特意挑选的，精心饲养了许久，就是为了观其心性是否有变，直到确定它确实温良柔顺，不会伤人，才送来给舒望。

　　舒望平时并不会做这些给动植物和物品取名的事，因为她曾经听说过，一旦给东西取了名，它便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任何的轻忽都会变成辜负，所以她不会给什么东西轻易取名。

　　仔细想想，她身边有名有姓的，除了人，就是之前送给长陵的佩剑了，长陵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月明”，那不如就照着这个来取。

　　舒望脱口而出：“不如就叫‘星沉’，你看它浑身灰扑扑的，像不像没有星星的夜空？”

　　长陵身体微僵，不过片刻又柔和下来，回过身认真地看向舒望的眼睛，笑得云淡风轻：“好，很合适。”

　　月明和星沉，天生一对。

　　通往苍云的驰道还算宽阔，可以并行两车，两边山峦叠嶂，平原沃野，互相交错，得益于从前昌国优秀的基建意识，北林九城之间连接的道路都修得很好。

　　舒望骑了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便对长陵说：“不如你松开手，让我自己试试。”

　　长陵其实怕她出意外，但看她兴起，不忍扫她的兴，就把缰绳还给了她，然后骑上自己的马，与她并排走在一起，一旦出了事，他的马又高又大，随手一捞，就能把纸片似的舒望提起来。

　　果然走夜路不能嫌天黑，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舒望才独立慢走了一会儿，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反应过快的护卫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没想到星沉别的都不怕，就怕尖锐的鸡叫声，一下子奔了出去。

　　“阿舒！”长陵惊呼一声，拍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