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69、细作

　　刑都城外，陈人中军大帐一片死寂，唯有主将孙括帐中灯火不熄，他面前摆着羊皮卷轴，北林九城地图跃然纸上，温县、檀城已得，北林袁承武不足为惧，只有刑都、永乡、苍云三城令他担忧。

　　孙括领军多年，极少败绩，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面对敌少我多的局面时感到压力。

　　原因只有一个，舒氏神弩。

　　今日领教了这舒氏的厉害，军中人心浮动，都称此兵器为“神弩”，城头上的白衣女人犹如天神下凡，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舒氏没有动手放箭前，他还以为对方故弄玄虚，张扬声势，没想到舒氏没有托大，按照他们攻城辎重的设计，一千步实在太远，投石车都不可能投到那么远，也就是说，他们连刑都城都难以接近，更遑论攻城。

　　孙括不是没有攻下刑都的把握，毕竟人数对比在那，十万对两万，即使对方有城池倚仗，十天之内攻下刑都应该不在话下，只是他并非独夫，前面岳怀和招毅的失败，已经令陈王盛怒，若他再次折戟，必然会导致军心涣散，这场战事便无以为继。

　　就算强行攻下刑都，黑甲虎师也会因为那神弩损失惨重，对军心也是一样的打击，后面还有更难对付的永乡和苍云，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袁承武面前。

　　他要一场胜利，最好是兵不血刃的胜利。

　　孙勇在阵前禀报，刑都城内传信，有潜伏其中的细作，愿助他一臂之力，偷取神□□，将城中神弩的弓弦全部砍断，必要时，也可取了舒姬性命，打开城门放黑甲虎师进城。

　　孙括思索一夜，亦是在等待城中消息。

　　东方破开一线鱼肚白，单薄的霞光钻出云层，稍纵即逝，一只寒鸦飞上枝头，叫声凄厉，秋霜寒气侵染大帐，一夜之间，仿佛换了天地。

　　一些不好的消息在百姓中蔓延。

　　刑都城中一片骚动，闻听风声的人都聚在守备府外头，吵嚷着要守备府的人出来回应。

　　“城中真的有奸细已经偷了咱们的薯种？”

　　“不是，我是听说神□□被偷了！这会儿那个孙括说不定都在造神弩来攻城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是舒姬受了伤，现下还昏迷不醒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了？！万一舒姬死了，还有谁能保住刑都，我看不如直接开门投降算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舒姬长命百岁，怎么可能会死？”

　　“我说……”

　　众说纷纭，每一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他们亲眼看见舒望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一样。

　　守备府大门訇然中开，舒姬穿着平日常穿的束袖简装出来，身姿窈窕，只是头上戴着一顶帷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

　　舒姬咳嗽一声，哑着嗓音道：“本官无事，诸位莫要心急，只是偶感风寒，吹不得风，粮种和神□□都保存完好，请大家放心。”

　　她话音刚落，守备府里的管家大娘虫桑就冲了出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不该出门见风”，将她扶进了府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谢绝见客。

　　“我怎么听这声音不太像舒姬呢？”
　　“我也是……”
　　“不会是舒姬真的出了事，找了旁人来替代，来安咱们的心吧？”

　　又是一阵讨论，然而守备府的大门紧闭，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去验证，唯今之要还是驱逐陈人，若舒姬真的出了事，那刑都可真的完了。

　　人心惶惶，恐慌情绪很快蔓延开来，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舒姬的身体是否有恙，偏偏城外的陈人看起来也不太安定，派了小队四处查探，似乎是察觉到了城内的异样。

　　守备府似乎对此毫无察觉，而舒姬也连着三天没在人前露面了。

　　这时，潜伏在暗处的细作也愈发活跃，人群中多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舒姬又如何，还不是守不住刑都？还不如早日弃城投降……”

　　“分明长陵公子为主，舒氏为辅，如今舒氏当道，牝鸡司晨，是该得个教训，以正君臣之仪了！”

　　“长陵公子何时才能来援？若是他在，刑都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咱们有神种，又有神弩，现在投诚，孙括定不会将我们如何的——”一个面目普通，神态瑟缩的年轻人躲在人后高声怂恿，见人群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肆。

　　几个黑衣短打的酒客对了下眼神，转眼间消失了两个，跟着那人出去了。

　　窄巷里，闷棍一下，麻袋一套，消失了不少人。

　　接连三天来人，守备府里的柴房已经不够关了，虫桑骂骂咧咧地剁下一只鸭头，麻利地放了血，去了内脏剁成块状，用些粟米酒、姜片和香草抹过鸭子肉，待入了味，塞进陶罐焖煮，又从腰间分隔成许多小方块的布袋里取出个竹筒来，小心翼翼地撒出艳红的粉末，奇特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柴房里昏昏沉沉的细作们口水直流。

　　虫桑得意洋洋，故意将那竹筒在手边扇了扇，让香味更明显些，高声道：“想算计咱们舒姬，下辈子吧！馋死你们！”

　　她是真不明白，给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当细作有什么好的，是舒姬带来的红薯不够饱，还是刑都赚钱的活计不够多？舒姬呕心沥血地替百姓谋划，分田地，分粮种，低价售卖食盐，教大家开矿炼钢，教大家砍树造纸，教大家修路筑城，哪一样不是为着刑都人饱食富足，安定方便做的？

　　即便是忙得脚不沾地，舒姬都会教她和青青识字，她还说，往后刑都的每一个人都能读书识字，幼有所教，老有所养，那才是她心目中的“华夏之邦”。

　　虫桑只识得舒姬写出来的字，对于这四个字，舒姬未曾解释过，她只是微笑着说：“日后你们会见到的。”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也暗暗希望自己长命百岁，能活着看到舒姬所说的“华夏之邦”。

　　她相信，一定会有这天的。

　　舒望吃着香辣米酒鸭，眯着眼睛看向堂下跪着的细作，一个个萎靡不振，黑眼圈红血丝，蓬头垢面，活像关了十年的劳改犯。

　　姜无咎拿着纸笔端坐一旁，正要记录犯人口供，舒望端着食簋在疑犯面前吃香辣鸭的样子，显然很震撼他的三观。

　　他明明记得舒望出身卫国舒氏，还是在尉原君膝下长大的，熟读官文雅音，没道理贵族礼仪学得这么差劲，要知道，在饥饿了三天的人面前吃饭是不仁义的行为，尤其她还吃得这么香……

　　舒望朝他点点头，指着香辣鸭问他吃午饭没，要不要跟她一起吃。

　　姜无咎表情微微裂开，淡定摆手，然后摊开白纸抚平，鸭子的香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不断飘进他的鼻子。

　　他打了个喷嚏，然后眼神不自然地飘来飘去。

　　舒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对此人的口嫌体正直了然于心，想当时，他也是不想留在刑都的，现在陈人围城，他还能自行揣着纸笔来上班，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招了招手，虫桑大娘笑眯眯地从后面端出另一盘香辣鸭，摆在了姜无咎面前，正色道：“无咎公子就当这是点心，随便用些。”

　　肉眼可见的，姜无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虽然没有立刻动手吃鸭，但是表情愉悦，看起来对工作福利很满意。

　　舒望继续吃鸭加审犯人。

　　嗯，鸭子味道不错，就是酒味儿有点淡，看来新的酿酒方法还没有彻底成功，要是哪天系统给她刷一本《酒经》《酿酒技术大全》什么的多好，她现在只知道把原先的低度酒蒸馏提纯，忒耗粮食了。

　　520忽然出声：“宿主，其实《齐民要术》《本草纲目》《天工开物》这些书籍里也有关于酿酒技术和酒文化的记载的。”

　　舒望眼睛一亮，520真是她见过的最天真、最可爱、最单纯善良不做作的系统了，相比之下，长陵那个250，就是个发奖励的工具人。

　　怪不得叫250。
　　怪不得她的系统叫520。

　　520羞涩一笑：“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喜欢就最好了。”

　　舒望得了一个好消息，也高兴起来，连着三天装病不出门，钓出一串细作，地窖里被捉的两拨人也熬不住小黑屋和水滴声，纷纷表示想要招认。

　　招认的过程很简单，得出的结论却不太简单。

　　偷薯种的那拨人是羊戎派来的，舒望看了看姜无咎，姜无咎板着脸表示，羊戎只是姜达口中的中间人，而姜达跟他们齐国王室的关系也就一般般，这当中转了不知多少道弯，姜无咎对偷粮种的事一无所知，而齐王也不可能这么下作，他都能提出食盐易纸的方案，想要粮种的话，也只会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舒望对姜达本就没有多少信任度，上回他卷款潜逃，还试图在袁承武面前给长陵上眼药的事，就让舒望很不耻，这一次恐怕又是姜达的指使，这人啊，就是想要甘蔗两头都甜，说不准偷了薯种要去哪一国献媚，舒望抓到了细作，虽没有什么损失，但从今以后也断了和他的任何合作可能，那羊戎，等陈人走了，她就打包送给袁承武，想必袁承武会很喜欢这个礼物。

　　另一拨刺杀加造谣的，是天子使者贾栾派来的，他已经和陈人勾搭上，打算里应外合，献城投降。

　　舒望默了一会儿，看来还是刑都的饭太好吃了，这俩人赖着不走，原来是打算把她敲骨吸髓，利用个彻底。

　　同时，贾栾的人还提供了另一个信息，原来贾栾是天子妃嫔桃姬夫人的人，受命来刑都，本是要杀长陵的。

　　舒望疑惑，难道是为了给秦同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