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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救兵 ...

  •   第二天一早,舒望起身,刚出房门,就看见青青红着眼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舒姬,昨夜——”她也是一早起床才听说舒望遇袭,要不是她偷懒没有侍夜,舒姬怎会受此惊吓?

      青青年纪小,满心满眼只有舒望,一听说舒望遇险,魂都吓飞了,哭了一个早上,眼睛肿得桃子似的,站在舒望门口盘桓不去。

      舒望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没事,你哭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早膳?我不被刺死,也要被饿死了。”

      “喏。”青青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跑远了。

      舒望在议事厅提审了刺客,他嘴上勒着布条,以防咬舌自杀,头上裹着白布,显然是被舒望砸狠了,精神恹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卫士禀报:“属下问过了,无人识得此人,想来曾经掩饰行踪,在城内潜伏多时。”

      先有偷粮种的黑衣人,再有刺客,都是生面孔,想必刑都已经潜伏了一股势力,专门针对她。

      是什么人,想要她的粮种,又是什么人,想要她的性命?

      舒望隐隐觉得,这是两拨人。她看了眼堂下跪着的刺客,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

      秋风起,青峰翠峦都染上了斑驳颜色,比起庄严肃穆的城池,城外的墟市更显得人间烟火味十足,来来往往的挑担商贩,衣衫各异的顾客,还有得闲出游的贵族女子们,坐着霜色帷幛罩住的牛车,嗒嗒地碾过长满青藓的石桥,往桥那头去了。

      桥那头是低矮的丘陵,一大片建筑星罗棋布,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隐隐看得见院墙内假山流水,红墙青瓦,古朴拙然,与墟市里的人间烟火默然相对,竟意外地和谐。

      穿缁色衣裳的少年站在石桥边,伸长了脖子往桥那头看。

      “后生,你在这看了半天,为何不过桥去?听说今天丞相大人就在泮宫讲学,不拘什么人都能去听的……”桥边卖斗笠的老者忍不住开口询问。

      年轻后生拱手向他道了个谢,还是逡巡不前,老者观他衣衫有些褴褛,也许是家境不佳,世人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泮宫的学子们尤甚,想来他是怕自己穿得太寒酸,才不敢去泮宫听学。

      赵长瀛将衣袖上的褶皱抻平,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开三日来的第一步。

      他也没想到这次送信竟然如此曲折。

      跟着张成的商队逃出殷洛后,他们一路向南,路过安邑休整时,趁众人不注意,他跑了出来,因为并不打算待太久,他身无分文,直奔丞相府而去。

      没想到,魏相家的门槛太高,他没有引荐信,连被下人通传的资格都没有。天色已晚,他只好揣着王后的信找了个马厩,躺在稻草堆里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他上街打听消息,却听说魏相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宫里待三五天,给魏王讲学,昨日就是十五,他想见到景牧,至少要等到三天之后。

      赵长瀛虽然生在王侯之家,但近一年来受的苦头,恐怕比寻常百姓还多,不过是捱三天,他受得住。为了赚些口粮,他从一家酒肆中找到了扫地打杂的工作,虽然劳累,好歹是解决了三餐,至于睡觉,就和衣睡在柔软的稻壳堆里,熬了两天。

      第三天,他以为景牧要出宫了,正高兴时竟打破了一只酒瓮,被店家毒打了一顿,绑在廊下跪了两天,等店家消了气,他还要做工一个月还债。

      长瀛登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若再被关在酒肆里一个月,他这封信要是送晚了,万一刑都局势有变,就算魏相愿意帮忙也无济于事了。

      起初他也想着逃跑,谁知店家竟然找了一只木枷来,困住了他的双脚,还将他的衣裳剥光,让他没办法出逃。

      长瀛只好忍辱负重,在酒肆里安安分分地做了十来天工,等店家放松警惕帮他除去木枷,趁着酒肆繁忙时才偷跑出来,来到这泮宫对面等待。

      景牧是魏国公认的有才学者,他主持编史记传、天文历法、诗文法律,几乎是无所不通,故兼领博士之职,需要经常到魏国泮宫讲学授课,每当他开坛授课时,国中读书人都趋之若鹜,齐聚泗水泮宫。

      这也是长瀛唯一能见到景牧的机会。

      长瀛深吸一口气,拖曳着疲重的身子,踏上青灰色的石桥。

      “是故生民立命,首在粮粟,次在盐政,奖励耕织,闲时练兵剿匪,忙时易戈为镰,广开荒地,抑商重农,方能增产养民……”景牧的声音带着些许沧桑,回荡在曲水之畔,泮宫学子们都昂着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只有一人皱起眉头,似乎犹豫了多次,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景相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您可知刑都舒氏?依学生所见,舒氏似乎想从商养民,世人皆知,商者,民之蠹虫也,然舒氏经商以来,刑都商队络绎不绝,据闻城中百姓几乎家家从商,亦能安居乐业,景相以为舒氏此举于魏国是否可行?”蓝衣学子稽首而拜,态度还算恭谨,只是友好讨论,不算冒犯。

      景牧年近不惑,清瘦儒雅,头上戴着文士方巾,并不像一国权相,也不像赵王后记忆中恃才傲物的少年。

      “你有心关注刑都,这很好,不过消息不实,不知全貌,舒氏虽从商,却是由改进粮种,劝课农桑开始的,近来多有刑都商人在安邑经商,据他们所说,刑都已有亩产二十钟的新粮种,名为‘红薯’,天下之势,尽聚于刑都矣。”

      景牧身为丞相,对刑都的了解自然比普通学子多,他早已着手仿制刑都的农具,在祭田试用过,确实巧夺天工,令人大开眼界,若是可以,他也想将那个舒氏招揽到魏国来,可惜,既有此等才华,又据城而守,必有大抱负,不会屈居于小小魏国,可惜,可惜!

      “亩产二十钟?!”一石激起千层浪,举座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牧。

      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粮种,何来饥馑之忧?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一时谁也没耐心再听景牧讲学了,想着那粮种到底如何而来,刑都局势又如何,若是舒氏愿意同天下人分享粮种,陈国围城之困立解,何须天子赐封,诸侯们巴不得刑都立城,就是赵长陵马上宣布复兴赵国,恐怕他们也没有多少怨言……

      吃饱饭的诱惑,对所有人来说都太大了。

      景牧悄然退去,背着手走出泮宫,摇了摇头。这些学子只看到舒氏有神种,却忘了如今陈人围城,刑都仅有的粮种,就要落到陈国手里了。

      相比只有三城之地的赵长陵,陈国拥有高产粮种的后果可怕得多,陈国兵强马壮,一旦没了粮草之忧,统一诸国都是有可能的。

      他登上马车,将目光投向东南北林九城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车夫:“立刻进宫!”

      忽然从路旁草丛中冲出来一个缁衣少年,堪堪停在他的车轮之下,拉车的马受惊,长嘶一声,打着响鼻,车夫“吁”地拉紧缰绳,往旁边一别,少年才免于殒身车轮的命运。

      “你这小子惊了丞相的马,该当何罪?!”车夫怒目圆睁,咄咄逼人。

      景牧急于进宫,不欲多事,便向车外随从道:“管家,去看看人有没有事,送到医寮。驷人,启程。”

      “景相留步!”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冲破了层层护卫,极力凑近景牧的马车,“我这里有封故人手信要给景相,请问景相,是否还记得泗水桥头的白马?”

      景牧一怔,往事涌上心头,记忆中的白马少女已经面目模糊,曾经的桀骜与不甘也在岁月中磨灭,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了。

      但他还是撩开车帘,对那少年道:“将书信呈上吧。”

      长瀛颤抖着双手,向景牧奉上那封信,方才只差一点点,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景牧打开信封,干涸的笔墨,凝滞的字迹,陌生而熟悉,二十年过去,再看到她的来信,他已经没有丝毫触动了,只是拧眉看着信上的内容。

      与他怀里的奏疏一模一样——借兵刑都,联卫抗陈。

      “你是何人?”景牧问道。

      长瀛行了一个贵族礼节,恭敬道:“故赵王二子,赵长瀛。”

      景牧记得魏国公主嫁去赵国后,生的是长子和三子,长子赵长云已经残疾,如今刑都的主事赵长陵,非王后所出。他将其中关系理了几遍,最后看向衣衫不整、面上青肿的少年,缓缓开口,道:“信已送到,二公子不如暂居府上,待本相入宫与大王商议过后,再行回复。”

      长瀛心里一紧,看景相这个态度,难道是赵国衰落,昔日公主的求救信比不上得罪陈国重要,所以才沉默不言?要想请兵确实不易,但他好歹是尽了力的,不负王后的嘱托。

      想到这里,他心里绷了许久的弦应声而断,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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