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53、洪水

　　连绵雨水停了五六天，这天正午竟然又开始下起来了，舒望才记起七天前更新的天气预报已经提醒过她，只是她忙于政务，把这事给忘了。

　　幽蓝色的系统界面出现，520的土豆头冒出两个绿芽，仿佛在迎合潮湿闷热的天气，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接下来一个月都是中到大雨，宿主，你的红薯怎么办？”520知道舒望对那五百亩红薯地寄予厚望，派人精心呵护，涝了排水，旱了灌溉，除草捉虫，掐尖打顶，照顾孩子都没有这么仔细的，在这个世界，它跟着舒望见过很多饿死的人，他们的尸体干瘪得就像放了气的足球，有时出现在荒野，有时出现在路上，有时出现在舒望的脚边。

　　舒望也急得上火，天灾无情，她总不能上天叫风雨神把水龙头关上，只能扎起裤脚往城外跑去。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眼前水帘洞似的，舒望身上的蓑衣斗笠也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因为沾了水愈发湿重，压在舒望肩头，格外难受。

　　不远处的红薯地里，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影，挥舞着手里的锄头，把排水沟两头挖开，方便雨水顺着斜坡流出去。

　　“舒姬说了，要让咱们刑都百姓再也不饿肚子，是她的善良和诚意打动了上天，才让咱们刑都出现了这么多新东西，每个人都吃得上饭，吃得起盐，所有的一切，都是舒姬带来的！这神种怕水，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好舒姬的红薯！”

　　“就是！大家都看见了，这些红薯还没长成，就已经比我们的拳头还大，等到秋天丰收，咱们大家伙就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兄弟们加把劲！水又上来了——”

　　“爹，我跟东子也来帮忙！”

　　“我也来了！”

　　“我们都来了！”

　　尖尖的锄头高高挥起，又高高落下，配合着农人们的口号声，激越蓬勃，热血沸腾，田野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孩子，赤着脚在风雨里跑来跑去，用家里饮水的葫芦瓢，一点点往沟外排水。

　　舒望站在田垄上不敢靠近，湿热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她的眼睛通红一片，尽管前路艰险，可有这些人在她身后，舒望就永远不会气馁，不就是一年的收成吗，没关系，她可以日夜码字，就不信赚不回买几万斤红薯的积分！

　　一个孩子跌倒在舒望面前，她连忙蹲身去扶，孩子连头都没抬，借着她的手爬起来就继续往积水的地沟里跑，倔强的小脸上满是坚毅。

　　“雀人大伯！雀人大伯！”舒望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呼声，她回身望去，一群人站在红薯地旁三丈宽一丈深的排水渠边上，这排水渠贯通整片红薯地，连接着刑都城外最大的河流，平时用来引水灌溉，这时暴雨大作，河上必定涨水，即便是远远看着，也能看到浑浊的洪水飞速漫上两边的红薯地，人们的脚踝都淹在了水里。

　　舒望跑过去，水渠里匍匐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一路摸索着，好像在水底找些什么，岸上的人都急得大喊大叫，让他赶紧上来。

　　渠中的水速很急，泥沙、树枝甚至是石头，都在水中沉沉浮浮，老人走得很艰难，偶尔还会被湍急的水流冲得站不稳脚跟，舒望看见他花白的头发在风雨中飘摇不定，颤颤巍巍地，往前的脚步却坚定不移。

　　“他在干什么？！快把他拉上来！”舒望怒吼道。

　　人们听见熟悉的声音，仿佛心中一根细弦断了，发出呜呜的哀鸣，惊慌、害怕、愤怒，所有可怕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但是那声音如洪钟大鼓，将所有人的心魂镇住，让他们不再害怕。

　　是舒姬来了！

　　“雀人大伯说，渠里的石头枯枝太多，再不清理会堵住的，水已经漫上来了，再怎么清理也没用，舒姬，您快劝劝雀人大伯吧！”

　　舒望没有半分迟疑，纵身跳入水中，双脚迅速陷入渠底洪水带来的泥沼里，她没有停下，反而是咬着牙，一步步向雀人大伯走去。

　　洪水中的老人动作愈发迟缓，他仿佛听不见所有人的呼声，只看见眼前漫漫无边的雨幕，像极了孩提时的那一天。

　　年轻的妇人抱紧孩子，她有一双秀丽的眸子，干净温柔，在洪水来临的最后一刻，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将孩子托上树叉，嘱咐他一直往上爬，爬到树顶就可以活下来了。

　　孩子很害怕，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雨声，水声，村里人一个个被洪水卷走的呼救声。

　　他一边哭一边叫着阿娘，不敢往树下看，妇人看着矮小的树，心知它经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于是抱紧了树干，半身浸在汹涌的洪水里，唱起了孩子熟悉的歌谣。

　　“天上星儿落，地上雀儿叫，风来了，雨来了，禾苗快快长……”

　　雀人回过神，仿佛听见身后母亲的呼声，他将水底的石头高高抛上田垄，终于腾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前青翠的田野，还是他梦里的模样。

　　他不要滔滔洪水再次吞噬他们的村庄，他们的田野，他们的家人，他不要人死了无处埋葬，亲人尸骸永远留在冰冷的水底！

　　“舒姬！舒姬！”岸上的人高呼着，这个烙在所有刑都人心底的名字，终于惊醒了如痴似魔的雀人。

　　他回头一看，舒姬小小的身子正在洪水里东倒西歪，一步步接近自己，也在高喊他的名字。

　　“洪水很危险！疏通水渠我自有安排，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孱弱老人？！”舒姬满脸怒气，指着他的鼻子，“快给我上去！”

　　雀人一惊，面上坚毅霎时变作羞愧，在几个年轻人的援手下，艰难地爬上了水渠。

　　人们把舒姬也拉上来，她的气还没有消，叉着腰站在人群中央，一个个训斥。

　　“没有红薯，我照样能让刑都仓廪丰实，让大家都吃上饱饭！如果你们觉得自己的性命不重要，非要涉足凶险之地，大可以离开我刑都，我舒望手下，没有不爱惜自己生命的百姓！”

　　她神情激动，手舞足蹈，显然是气急了，弯着腰气喘吁吁的雀人，还有沉默静立的人们，却都没有一丝介怀。

　　他们知道，他们明白，所以他们才拼了命，舒姬的努力，大家的心血，都不能付诸东流，即便今年冬天歉收又如何，他们只是……不愿舒姬看见满地作物沤烂在成熟的前夕，那是她带来的神种，比任何人都希望红薯丰收。

　　大雨里，芸芸众生。

　　守备府门口，贾栾和羊戎看着被所有人簇拥着回到城里的舒望，惊诧之余，忽然生出几分害怕。

　　民心所向，在刑都竟然能达到这般地步，只来了两天，但是他们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对舒姬绝对忠诚，绝对服从，如果你在刑都街头说了舒姬一句坏话，路人能把你打得鼻青脸肿，送出刑都十里之外，让你再也不能踏进刑都一步。

　　贾栾奉桃姬的命令而来，本以为这差事很轻松，赵长陵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乳臭小儿，舒氏也才十三四岁，此前寂寂无名，能夺下刑都定是靠了运气，只要他稍加恐吓，那舒姬定然惶恐，拱手奉上秘方，可没想到，倒是他吃了闭门羹，还被大雨困在刑都，无法返程。

　　那个叫做赵衰的属官，天天没事干似的找他俩唠嗑，问殷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趣事，他贾栾，堂堂天使，竟然沦落到跟一个连文书都没有的小吏厮混。

　　好在他也不是个傻子，早就安排了人在城外等待，就算赵衰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贾栾也有办法把舒氏拒绝合作的消息传回殷洛，叫桃姬夫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羊戎跟在贾栾后边，细长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这个贾寺人整日唉声叹气，背地里唾骂舒氏不识好歹，想来是遭了拒，心生怨恨，如今他依托姜氏，跟舒姬达成了协议，却是大功一件，想起一路上受到的白眼和慢待，他就觉得爽快无比。

　　等他去齐国跟姑丈会合，再把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一个小小的舒氏，不就是囊中之物吗？

　　想起舒姬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那惊天旷世的妙想，只要能得到她，何愁钱财爵位不能滚滚而来。

　　舒望一入守备府，便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半大女孩围上来，手中捧着轻薄的丝绵被，快速解下她身上的蓑衣斗笠，拿被子给她捂上了。

　　“这暴雨天，您怎么还能到处乱跑，真是不让人省心。”中年妇人名叫虫桑，家中养蚕缫丝，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只是去岁春天，她的丈夫去山中砍柴，摔断了腰骨，从此卧床不起，一家五口人的生计全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舒望建立工坊之后，虫桑第一个报名，主动教年轻姑娘们养蚕缫丝织布，得来的工钱不仅能供应家人生活，还能让三个孩子在工坊里玩耍，不至于独自在家，发生什么意外都无人照应。

　　舒姬看见她丈夫在家中卧床，还特意画了图纸，让工匠打了一辆“轮椅”给他，现在，她的丈夫能够轻易驱使轮椅，出入城中，还在慢慢学习舒姬教给大家的文字，帮忙写字算账，一扫从前阴郁暴躁的脾气，人也开朗多了。

　　工坊的姑娘们都出师了，虫桑想着报答舒姬，就带着大女儿青青进了守备府，专门服侍舒姬，帮她打理府中杂务。

　　舒望听见她亲切的唠叨，无奈一笑，裹着被子便打算去浴室盥洗，突然门外传来赵衰急切的呼声。

　　“舒姬，长陵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