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115、年末

　　景牧的耳目早把长瀛收了信的事报了上来。他原想着赵长瀛是故人之子，在不损害魏国利益的情况下，收留一二不是问题，但很显然，赵长瀛最近的动作有点多。

　　如今形势不同了，唐国崛起，赵国另立，赵长陵的领兵之才，各国都是有目共睹的，赵国没有封地，不就是默许赵长陵东进西出，要么收回赵地，要么攻打唐国周边诸国。

　　很明显，魏国是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赵长陵若要攻打魏国，恐怕魏国撑不过明年春天。

　　这时，赵长瀛的存在就不仅仅是游学的故人之子，他是赵国公子，赵长陵仍与他保有联系，说明他还没有被赵人抛弃，可以视作赵国质子，在剑拔弩张的赵魏之间缓和情势。

　　因胥之奇掠杀北林百姓之故，景牧没能拿到唐国的白纸专营权，几次派出使者求和也被拒绝入境，令景牧更担忧的是，唐国愿意将薯种无条件支援给卫国，高额卖给陈国，就是不肯给魏国漏一点风。

　　今秋以来，国内怨声载道，都在指责景牧识人不明，不能与唐国交好，以至于天花流传到魏国境内，魏人却束手无策。

　　景牧忙于王嗣之事，无暇顾及，魏国一时风雨飘摇，内乱四起，连三卿也对他颇多怨言，意欲扶持魏王堂兄继位，表示主少国疑，若景牧执意将年幼的先王幼子扶上王位，众人将联合罢官，歃血死谏。

　　景牧再能干，也顶不住满朝文武的非议，鲜血染红了王宫前的玉阶，冬月初，寒风乍起，王宫里的哀钟再次响起，新任魏王继位不过三月，就因染上了天花去世，举国哀悼，朝臣们顺势推举了先王堂兄继位，这位年轻的魏侯和他的前任一样，性格暴烈，尚武抑农，将魏国的赋税提高了一倍，亲自在安邑郊外招兵买马，训练士卒，扬言南下刑都，灭唐国，掳舒姬，让她做魏国的夫人。

　　“唐国之所以富饶强盛，皆是由于舒姬，若魏国有舒姬，当不亚于唐国——”年轻的魏王锐气十足，执剑向南，他的继位给颓靡的魏国注入了一丝生机，整个魏国都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

　　只有赵长瀛的织染坊还在脚踏实地地招工生产，魏氏织染坊工薪丰厚，包吃包住，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去处，许多擅长织染的匠人们都纷纷报名试工，他们自己进织染坊后，还可以把亲人举荐进去做些杂活，这样他们就没了后顾之忧，也能安安心心工作了。

　　只是，每过一段时间，魏氏织染坊的工人都会莫名其妙少一部分，这些人走之前都向亲朋好友告别了，家人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因此官府也管不了，而魏氏织染坊因为高薪，则还在源源不断地招工。

　　同时，两国边境的郾城，班超迎来了一批工人，他们操着魏地的口音，在城外早已修建好的工厂，热火朝天地展开了纺织工作。

　　魏氏织染坊的第一批产品很快进入了市场，连精擅纺织染布的魏人都啧啧称奇，这些布料就像是天边的云彩，又轻又薄，触手冰凉，穿上身又十分舒适透气，价格还比他们本地的土布低，一时间风靡安邑。

　　长瀛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帮母后雇人，就赚了两千金，魏人对魏氏织染坊的产品也是趋之若鹜，连王宫庶府都来向他采购。

　　但是，也有人警告他，宫里的新王已经盯上了他的魏氏织染坊。

　　原因也很可笑，因为他是赵长陵的兄长，而赵长陵，与舒姬出生入死，渊源颇深，听说两人还有意联姻。

　　一心想吃天鹅肉的魏王自然震怒，将赵长瀛关进了质子府，若不是景牧求情，魏王还打算取了长瀛的项上人头，用来向赵长陵宣战。

　　长瀛被关起来，魏氏织染坊群龙无首，一时作鸟兽散了，有心之人想知道魏氏织染坊的秘方，将织染坊的工人都招了回去，结果却被告知，魏氏织染坊用的原料是主家特供的，他们的织机也和魏人的不一样，有些工人能画出大致结构，却不能完全复原，而魏氏织染坊的织机，早在赵长瀛出事之时就被全部烧毁了。

　　为了套出原料的出处和织机的图纸，魏国许多有权有势之人开始在朝堂上活动关节，想让魏王放了长瀛。

　　利益的诱惑，已经蒙蔽了魏人的双眼，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挖出赵长瀛背后的秘密，却被长瀛告知：

　　“实不相瞒各位，长瀛不懂织染，更不懂经商之道，这间织染坊的管事是我的母后送来的，混乱之中已失了他的踪迹，诸位若要采购布匹，不如去唐国刑都看看。”

　　各大布商：“……”

　　众人仍不死心，追问道：“若与魏夫人合作，可否将织机图纸传授给我们？”

　　“这件事我恐怕做不了主，”赵长瀛微笑着，“不过诸位若能与唐国商人精诚合作，诚信为先，此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长瀛公子可否为我等引荐？”

　　“近日有一支唐国商队将路过安邑……”

　　商人重利，朝堂的震荡断了长瀛的一条路，却为他指引了另一条路。

　　魏王一边大肆宣扬着对舒姬的倾慕，一边广收后宫，而这些新晋的夫人们，无一例外地都被唐国来的布料迷住了。魏国上下，上层愈奢靡，底层愈艰辛，阶层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各地纷纷发生动乱，严重冲击了魏王的统治。

　　＊＊

　　年末，刑都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趁着冬天农闲，纷纷进城务工，想赚些零钱给家人多添置些衣物，而他们的孩子，正在进行紧张的期末考试。

　　太平书院的老师们坐在雅室中，围着方形的火炉，炉边放着简单的烤肉架，一片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正滋滋冒油，香味四溢。

　　孟光拿起竹筒，往烤肉上撒了把辣椒粉，顿时浓烈的香味散发出来，众人都忍不住扬长了脖子，向烤肉望去。

　　“这次文学科考试，得了优秀的不少啊，孟兄，你的课深受学生好评，不如给大家分享一下？”

　　孟章笑道：“学生们基础薄弱，授课时还是应该从他们的实际生活着手，教一些有用的东西，这样他们将来走出校门，也能学有所用。”

　　“孟兄所说，愚弟深有同感，而且我们作为老师，也应该创新课程，提高自身，之前班上有几位同学连算筹都不认识，复杂的运算他们都要思考很久，后来我向舒姬求教，学会了一种阿拉伯数字和竖式运算，九九乘法表现在全校的同学都会背了，大家对数术的热情也愈发高涨。”

　　“我们大家身为老师，对自己所教的东西也应该有所反思，这些日子老朽深研《周礼》，对自己曾经的狭隘深感惭愧，当时舒姬认为太平书院不必开设周礼课程，是我坚持加设，舒姬没有反对，让我先开一学期的选修课看看，结果课堂上门可罗雀，老夫本以为是授课枯燥，还去各位老师的课上学习了一番，后来才发现，对于百姓来说，繁琐的周礼基本没有任何作用，下学期我就不开周礼课了。”

　　“章老师要走？”众人惊讶道。

　　这位姓章的老师说：“不，下学期我要另开一门绘画课，我在太平书局买了一本书，书中插画栩栩如生，比我们现在所钻研的水墨画真实得多，我想，这种绘画的技艺或许可以用来画机械图纸、地形地貌、草药动物等，在各种领域都用得上，尤其是军中查探敌情，若有清晰真实的地图辅助，必定如虎添翼。”

　　大家都知道章老师的画价值千金，他要另起炉灶，重新学习一种新的画技，也是一种勇气。

　　好在，在太平书院，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缺乏这样的勇气。

　　孟光把烤肉分给大家，众人开始大快朵颐，书院里的工作十分繁忙，然而忙里偷闲也是一种乐趣，大家匆忙吃过烤肉，就各自去自己的工位批改试卷了。

　　学生们坐在宽敞的教室里，鸦雀无声，个个都在低头看书，然而没一个人看得进去，经过了快一年的学习，大家都明白了学习的意义，即使是再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把这次考试看得很重要。

　　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也不能辜负舒姬的期望。

　　第一年的学习大多是基础课程，书院里称作“通识课”，还有一些像周礼这样的选修课，到第三年的时候，听说学院还会安排专业课，那时他们就要按照自己的志愿和学习的情况，开始未来专业的学习了。

　　太平书院初创，虽然是小学，但在各种配置上，都在尽量向大学靠拢。教育的发展本就与经济相关，实质上是为了补足人口的缺口，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教育也会相应地发展起来，从前私学不兴，就是因为生产力落后，不怎么需要专业人才，学校都是为了培养官吏而存在的，所以只有少数人能够接受教育。

　　“阿朔，你这次考的怎么样？”角落里，一个少女担忧地问，“我上次期中考试就没有考好，诗歌这门课只得了良好，我听说乐大人也做了那套卷子，她每一门都是优秀，怪不得能在舒姬身边做事，唉，我什么时候能去报考官吏统考就好了——”

　　“蒹葭姐，你别担心了，乐大人是舒姬亲自教导的学生，自然跟我们不一样，但是蒹葭姐你也不差啊，图书馆的书你都看了快一半了，而且孟院长也说，我们将来是要服务唐国各行各业的，等我们学有所成，就能像乐大人一般，为民请命了。”

　　“蒹葭蒹葭！”一个黄衣少女从门外跑进来，挥舞着手中的红纸，气喘吁吁地停在蒹葭的座位前，“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蒹葭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结巴起来：“茶茶，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你选上了！”少女高兴地抱住蒹葭，把手里的红纸向周围的同学展示，大家一看，竟然是礼部的寒假实习生入选名单，各部年下都很忙，书院里识字的学生多，官府就在太平书院发了一个招聘实习生的公告。

　　因为书院里的学生年龄不一样，基础也不一样，蒹葭所在的这个班是有一定基础的少年班，很多人都报名了各部的实习。

　　蒹葭的这个实习岗位，是所有部门里最难的，要求成绩优秀，熟读周礼，因为今年的冬天，舒姬将会带领一支外交队伍，出使卫国。

　　“我终于可以和舒姬一起工作了！”蒹葭的小脸红通通的，眼中闪耀着向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