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110、案件

　　魏氏见到舒望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不同于魏氏见过的所有人，她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在逍遥，虽勤勤勉勉恪尽职守，却仿佛不把世俗名利放在眼里。

　　长陵与她在一处的时候，感觉也很不一样，魏氏常常能感觉到长陵身上隐隐的孤寂和戾气，然而与舒望在一起的长陵，不论是坐在窗边看书，还是与属下商议军事，都十分自然随性，看得出他很自在。

　　“见过夫人，”舒望向魏氏行了一礼，“府中事务繁忙，未能远迎，还请夫人见谅。”

　　魏氏连忙将她扶起来，笑道：“我与长云不请自来，给舒姬添麻烦了，一直听说刑都繁华，未曾想比殷洛更胜一筹，看得人眼花缭乱，心向往之。”

　　“夫人这次来，不如多留一些日子，刑都农忙时节已过，百姓们都在欢庆丰收，城中有不少好去处。”十月中有一个彩衣节，主要由刑都的各大纺织厂发起，当天会展示一些新式衣料，织物和染料，采买衣服和织物都会非常便宜，对于忙碌了一年的百姓来说，能够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上街游玩，还能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服饰，既能放松心情，又能促进经济，一举多得。

　　赵长云道：“舒姬不愧是当世奇才，长云一路走来，田野平整，屋舍俨然，百姓自信昂扬，人人向学，难怪各国百姓源源不断，迁徙而来，长云愿向舒姬学习，多长些见识。”

　　舒望见赵长云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面若冠玉，文质彬彬，气度斐然，不愧是百姓口中四公子之一，若不是那次意外，恐怕赵国不会沦落至此，他若重新振作，定能成为长陵的助力。

　　“公子谬赞了。”

　　几人寒暄过后，赵长云问了舒望一些政事上的问题，他一路行来，有见闻也有感想，对唐国施行的各种政策赞不绝口，只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刑都的政策虽好，但在一定程度上，是极度削弱王权的，若以后没有了舒望这样的令所有人信服的王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扰乱朝野秩序，一旦百姓被奸人愚弄，或者恶意引导，官府很难镇压下去。

　　这一点倒是舒望从未想过的，赵长云所说不是没有道理，正如她前世的世界一样，各国政府都是暴力机关，拥有绝对权威的，舒望的仁政，极大程度上削弱了这一点，她经常宣传的是官府是服务于群众的，但实际上，也应该大力培养百姓对官府的敬畏和对法律的服从意识，否则普通百姓很容易被人带节奏，失去理智。

　　还有一点，其实她也应该培养百姓的信仰，近如卫国，信仰舒氏及巫术，远如现代的一些国家，有党派或者宗教，不论是科学的，或者是不科学的，民众从小生活在思想或信仰的熏陶之中，多接受正向的引导，出现大动乱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历史也早给了舒望警示，如果唐国出现白莲教一类的组织，在没有舒望的情况下，真的很难让百姓辨伪存真，就算有舒望，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让百姓都站在自己这边。

　　赵长云的思考给了舒望启示，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唐国，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错，如今百姓对她个人的崇拜已经超过了官府，迟早会出现问题。

　　凡君王者，不必有慈悲心肠，但须有雷霆手段，所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皆是训诫百姓服从，以达成君王的统治，舒望一直都认为，她并不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选，她所坚持的道义，天生与王道相悖，只是在此地此时，王道的统治被科学民主暂时压制，所以才没有爆发危难。

　　赵长云从小受的教育，便是王道，他看这些事，自然比舒望和长陵更透彻，舒望的慈悲心肠太多，她把这个世界也想得太天真纯粹了。

　　“多谢长云公子赐教——”舒望长揖以谢，赵长云连忙摆手，感慨道：“若不是舒姬的轮椅，我此时还在家中寸步难行，该长云感谢舒姬才是。”

　　两人又谈了一些农业经济上的事情，恰巧乐云进门，手中捧着一卷书册，面色十分严肃，仿佛有大事发生。

　　“舒姬，臣今日奉命调取司法院案卷，从中找出了十余件关乎女子权益的案子，判卷人以事小为由，未将其呈报舒姬复审，经臣核查，竟有三位当事人，在报案无果之后，遭遇‘意外’，两死一伤，臣请舒姬亲自复审，将这些案件审理清楚，也为臣发现的其他积压的相似案件做个判例，方便司法院依律审理。”

　　乐云小小年纪，便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清楚楚，引起了魏氏的注意，再加上她说“女子权益”，颇为新鲜，还未等舒望回复，魏氏就连忙道：“舒姬要审理案件，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也旁观一二？”

　　司法院向来有公开的旁听席，魏氏自然可以去看。

　　舒望翻了案卷，看见大多数判卷人的名字上写着“谷醴”，立刻想起这人的来历，他是旧昌国主理刑狱的官员，与孟津一样，都在昌国亡国后愤而避世，后逃难到刑都，通过了刑都的考核，才正式成为了刑都司法院的一名刑狱官。

　　在刑都，普通案件的审理起初由舒望和张良兼任，唐律颁发之后，依律办事即可，若有律法没有涉及的，就呈报舒望，由她做出判罚，形成判例，司法院的人便会根据判例来量刑。

　　但是随着唐国的经济爆发式地增长，各类经济案件、民事案件，甚至是刑事案件，开始慢慢多了起来，连舒望有时也来不及处理，于是她将权力进一步下放，司法院的自由度就变高了，一般不涉及人命的案件，都不会呈报给舒望。

　　因为人手不足，唐国的司法院相当于三法司综合体，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职能合为一体，但有地方初审、地方复审、中央终审，还有舒望的提审和复审，应付一般的案子绰绰有余，因此一直都没有出什么差错。

　　这一次，乐云找出来的案件是关于女性权益的，主要是因为舒望最近把静言思银行的监管职能交给了她，让她自行思考，如何才能更有效地发现女性在生活中受到的不公与压迫，帮助她们发声和改善。

　　乐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司法院，舒望对此十分赞赏，夸她不仅有悟性，而且善于思考，便让她去司法院寻找涉及女性的案件中，她们是否会因为捉拿、审案、看管的大小官吏都是男性而受到欺辱，没想到不查则已，一查就查出了十几件。

　　这些案卷中涉及的案件在如今的百姓眼中，大概只能算作小事，有的案件则骇人听闻，实在让人痛心疾首，让舒望恨不得将那些禽兽手刃当场：

　　三月十四日，刑都人氏李木之妻林氏报案，称其公婆因饭菜不合口味棍打于她，经仵作验伤，林氏眉骨碎裂，右耳几近失聪，面有寸许长疤，依唐律李木父母李大、兰婆应入狱一年，赔偿林氏医药费及补偿费一百钱，经李木居中说和，林氏自愿取消上诉，不再追究李大、兰婆过错，结案待销。

　　四月五日，刑都人氏姜果儿报案，邻人痴傻儿无名氏屡次深夜开窗窥探，赤身露体冲入其家中骚扰，姜果儿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因父母过世，仅有一妹年五岁，自立女户，正欲招赘，痴傻儿屡次深夜骚扰，村中流言不断，于其声名有损。姜果儿供言，经查属实，然其损失无法预计，司法院判由村中有秩、啬夫看管无名氏，不得再犯。

　　七月廿九日，刑都人氏郑丝报案，称红英染坊坊主黑岩借职务之便，酒醉后欲对其行不轨之事，幸有郑父搭救，后黑岩酒醒，诚恳道歉，并称为酒虫驱使，身不由己，郑丝不欲声名有损，将此事隐瞒。然黑岩口蜜腹剑，于廿七日郑丝散工归家途中，将其敲晕，逞势用强，郑丝不堪其辱，自绝未遂，经其父劝慰，自愿前来报案。郑丝供言，经查属实，依唐律，黑岩当处十年徒刑，然取证之时，郑丝情绪忽而躁动，跳井自绝，终未能救，郑父丧女，暴起持刀，刺杀黑岩，黑岩气绝，其妻诉告郑父，此案转为刑事案件，交刑事部门负责。

　　八月七日……

　　共十九桩案件，每一件都与女性权益相关，舒望越看火越大，黑岩案中，强|奸案件的量刑她已经尽全力加大，但是仍未能警告那些不轨之徒，黑岩再三犯下兽行，死不足惜！

　　然而，此案有问题的不止黑岩，还有调查人员，目前司法院的调查人员，因为常常要在外奔走，受困于流言和思想观念，少数女性官吏从来不敢投报这个岗位，也就导致了，在此案中，调查人员是一个男性，不用想也知道，郑丝刚刚经历了如此惨事，同为男性的调查人员在询问她时，多有不便不说，还容易激起郑丝不好的回忆，最终情绪崩溃，跳井自绝，这不能不说是司法院的失职，更是舒望的失职！

　　乐云更是怒不可遏，眼里冒着怒火，接着说：“林氏回到家中后，因为她主动进司法院报案，邻里街坊对李大、兰婆恶行悉知，为林氏不平，多有指责，李大好面子，认为儿媳让他李家祖宗的面都丢尽了，便更加磋磨于她，致使林氏终日垂泪，郁郁寡欢。林氏怀孕后，兰婆让她挑着两大担豆腐沿街叫卖，最终林氏见红，母子皆死于非命，然而司法院却没有对李大、兰婆提起公诉，理由是不告不理，林氏娘家无人，与她亲近之人只有丈夫李木，李木没有状告自己父母，司法院就不能受理此案，那李木已经丧期另娶，林氏母子的性命，就这样枉送了！”

　　“还有姜果儿，看起来是这些案件里最轻，也是处理结果最好的一个，但是昨日我去姜果儿家中回访，发现她的小妹妹因为被邻居再次赤身破门，吓破了胆子，送往医局后，大夫都说她胆囊破裂，已经回天乏术了……”

　　乐云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亲眼见到了这么残忍的现实，怎能不痛心害怕？

　　舒望拍案而起，振声道：“随我去司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