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修仙记》雪上一枝刀

3、第三章

　　母女二人赶到君益堂的时候，卫老太太刚用完早饭，卫大夫人站在旁边伺候，从丫头手里接过热茶，亲自捧给婆母。

　　卫家老太太姓陈，娘家也是修真世家，虽已年过七十，但因为有炼气修为，且每日服用丹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老妪，脸上皮肤光滑，只眼角有细微的皱纹。

　　她身穿紫红色仙鹤拜寿的宽袖滚边褙子，珠翠环绕，端坐在椅子上，一个小丫头给她捏背，另一个弯着腰捶腿。

　　卫二夫人和卫灵都行了礼。

　　她仿佛没看到二儿媳妇，只盯着卫灵看了几眼，笑着说，“我就说这衣服这东珠最配我们灵儿，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也就敏儿能比一比了。”

　　她说的敏儿便是长房嫡女卫敏，如今天圣朝的皇贵妃。

　　卫大夫人却说，“母亲谬赞了，敏儿以前在家时，可比不上灵儿，也就是久居高位，才有了那样的气度，我看呀，咱们家是不是又要出一个娘娘了？”

　　在卫灵的婚事上，卫大夫人和卫老太太以及卫大爷的意见略有不同，她觉得临海王朝比独剑宗更好。

　　临海王朝虽远在南疆，而且是个小国，但临海人善于养鲛，拥有庞大的海上资源，比天圣朝可富裕多了。

　　上次他们派人远道而来，送来的见面礼就值很大一笔银子，莲子大小的东珠就有满满一匣子。

　　只有少数做成了首饰，其余都让大夫人拿去卖了。

　　倘若卫灵嫁去了临海王朝，顺利当了王妃，那对卫家的好处可就不止这一点半点了。

　　可惜卫大爷和卫老太太更看好独剑宗李家。

　　卫老太太扫了一眼大儿媳妇，十分慈爱的问道，“灵儿早上吃的什么，祖母这儿什么都是现成的，有新做的玫瑰酥，还有你喜欢的三脆羹。”

　　卫灵回答，“祖母，我才吃了汤饼，不过玫瑰酥还是给我一些吧，我想带着去外头吃。”

　　卫老太太递了个眼色，一直立在旁边的文嬷嬷便立即说道，“我这就去帮五小姐装一盒子。”

　　其他丫头婆子也都赶紧跟着出了屋子。

　　卫大夫人在下首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二弟妹，坐吧，灵儿也坐。”

　　卫二夫人有些忐忑不安，“京都那边还妥当吧？”

　　卫大夫人笑了笑，“二弟妹放心，都十分妥当，是另外有一件事。”

　　“前几日便得了信儿，独剑宗派人来了蓬莱，李家的大公子亲自来了，咱们两家素有交情，不可失了礼数。”

　　上次临海王朝派人来，提出要见卫灵，但卫家人并没同意。

　　“灵儿，正好趁着等会儿咱们出了城，到了万境湖，你跟着你祖母，先去见一见。”

　　修真世家和普通世家不太一样，很少盲婚哑嫁，订亲之前两家会找机会见上一面，因为不是正式见面，一般都安排在外头。

　　倘若两个晚辈都没意见，才会正式议亲。

　　卫二夫人没想到今日除了春游，竟还有这么大的事儿，更可气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到现在才知道。

　　她气得心口堵得慌，正要说话，却被女儿扯了扯衣袖，卫灵抢在她前面说，“祖母，大伯母，灵儿知道了。”

　　卫老太太见她戴了一只玉镯，虽然也很漂亮，但成色到底差了一些，便把自己腕上的褪下来了。

　　“灵儿，你换上这个。”

　　卫二夫人看那冰种翡翠镯子，如同看着一截木头一般，卫大夫人却是挑眉，眼中闪过几丝恼怒。

　　她这婆母可真是，十几个孙女呢，有什么好东西，偏偏只记得卫灵一个。

　　人老了就是脑子拎不清。

　　卫灵依言换上了，冰种翡翠衬着一截雪白的腕子，的确比之前的白玉镯子更好看些。

　　卫老太太笑道，“这么着，才更好看了。”

　　卫灵仍是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袖，说道，“谢谢祖母。”

　　辰正，君益堂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卫府虽只有三房，但子嗣颇丰，孙子孙女一大堆，男孙共有十二个，除了五个在有灵根的不在家，其他的都来了。

　　孙女也有十二个，除了已经嫁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也都到了。

　　男孙中又有卫二公子，卫三公子已经成家，小孩子也都有好几个了。

　　拉拉杂杂的足有几十口子，都在兴冲冲的说着今日春游的事儿。

　　君益堂厅堂阔大，但此时人声鼎沸，也显得十分拥挤了。

　　卫老太太坐在上首，满意的看着满堂子孙，说出的话却是带了几分嫌弃，“行了，都别吵闹了，吵得我脑子疼。”

　　卫三公子卫明卿年已弱冠，娶了两房妻妾，育有两子一女，他自小不学无术，但习得一手好奚琴，往日里最喜出门，这三个多月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他第一个出来应声，“祖母，孙儿知道了，您放心吧，等到了万境湖，孙儿跟您畅弹几曲。”

　　卫老太太笑了，“我不听柳七的曲子。”

　　卫三公子作了个揖，“孙儿省的。”

　　卫老太太见卫灵在角落里坐着，又唤道，“灵儿，你过来，今儿你跟祖母坐一辆车。”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大都是羡慕，也有少数不忿的，卫三小姐死死盯着卫灵身上的金丝儒裙，还有头上的东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凭什么每次都是她？”

　　祖母也太偏心了，东珠且不说了，但那金丝织锦缎，是她的大姐姐赏赐下来的，凭什么也给了卫灵？?

　　卫四小姐也跟着撇了撇嘴，在卫三小姐耳边低语几句。

　　卫三小姐听了冷笑了一声，“等会儿我就让人将两个废物的东西扔出去！”

　　少顷管家来报，“老夫人，以前都准备妥当了。”

　　辰时三刻，卫家的车队出发了。

　　排在第一个的自然是卫老太太的吉祥车撵，这本是卫氏玄月宗内的一件法器，四角皆有机关，投入灵石之后，车撵便会浮起行走。

　　因这里是平民居住区，马车只是离开了地面十来尺，而非浮在空中。

　　吉祥车撵后面，便是四五辆七彩云车，这亦是宗门法器，只是小巧了很多，是玄月宗送给府上小姐用的。

　　方才卫芙和卫蓉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是不太放心，又去亲自嘱咐了婆子，务必要先占下一辆七彩云车，占下了便有厚赏。

　　当初玄月宗派人送来的时候，也没说没有灵根，亦或灵根破碎的人不能坐啊。

　　三哥哥是男子，每次都还硬着脸皮要占一辆呢。

　　婆子们倒是提前把她俩的东西搁在云车上了，但后来又被三小姐卫茉给扔出来了。

　　姐妹俩只得跟母亲一起乘坐普通的马车。

　　卫蓉盯着前面半空中的彩车，气呼呼的说，“真不要脸，枉我叫她三姐姐，大伯母还自诩大家出身呢，教养的三姐姐简直跟强盗一样！”

　　卫芙取了一块糕点塞到妹妹嘴里，“蓉儿，那云车有什么好的，咱们一起，同母亲说说话也挺好的。”

　　卫二夫人微笑，“最近我看经书，感悟颇多，给你们讲一段经吧。”

　　很快便到了郊外，刚至万境湖，卫家公子小姐们便都忙不迭的下车赏景。

　　卫灵与卫老太太同坐吉祥车撵，却并没停下，而是绕着湖边往后山去了。

　　这边早有人在此等候。

　　是独剑宗惠阳真君携带着侄孙李长风 ，另还有七八个门下弟子。

　　这些人俱着深紫色劲装，背负长剑，站在山涧的石壁上，看起来颇有气势。

　　车撵缓缓降落在平地上，那些人也都从山上跳下来了。

　　见来者是惠阳真君，卫老太太颇有些意外。

　　独剑宗如今修为最高的，就是这一位了，具有元婴级修为。

　　卫老太太十分客气的说，“没想到真君亲自来了，说起来，咱们也有几十年未见了吧？”

　　惠阳真君感慨的点了点头，“上次与卫兄一别，不知不觉已有五十三载。”

　　年轻的时候，他来蓬莱学艺，与卫老爷子一见如故，关系非常好。

　　可惜卫老爷子刚结了金丹之后，就因诛魔陨落了。

　　惠阳真君指了指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亭子，“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咱们过去喝杯茶吧。”

　　两位长辈自去了，那些独剑宗的弟子也在顷刻之间消失。

　　此地只剩下了卫灵与李长风。

　　卫二夫人不喜李家，但其实李长风也是被真君硬押着来的，他年已弱冠，心里早就有了意中人。

　　是同门师妹孟花摇。

　　因此，早就打好了主意，定要给卫家小姐一个冷脸的，可刚才卫灵自车辇上走下来，他简直要看呆了。

　　都闻卫家女个个美貌异常，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绝色。

　　他的态度立马就变了，面带微笑，十分礼貌的抱拳，“在下李长风。”

　　卫灵只打量了一眼，便心下一沉。

　　这李长风，竟然真的和她昨夜梦里那陌生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要知道，她可从未见过这个人。

　　若是只论外貌，这人身量颇高，五官俊秀，倒也当得起一句玉树临风。

　　现在她要试探一下，他的心性到底如何。

　　卫灵扬了扬眉毛，有些倨傲的说道，“你们独剑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堂堂掌门的孙子，听闻连筑基修为都没有？”

　　这句话真是戳了李长风的心窝子。

　　他们独剑宗本是个不容小觑的大宗门，也有几千年的渊源了，曾出过合体期大能，可惜后来陨落了。

　　近三百年来，独剑宗除了惠阳真君，以及掌门庆阳真君，余下族内子弟皆不出众，竟然连个筑基都没有。

　　倒是收来的外族弟子，有不少顺利筑基了。

　　李家人有灵矿，不知多少宗门羡慕，但李家的难言之隐，外人并不知，他们李家人，祖上原本就资质一般，修为几乎全靠丹药催化。

　　反正他们有的是灵石。

　　但现如今，即便是修真界内最贵的丹药，这些灵丹妙药吃下去，别人能催化修为，他们李家人吃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

　　倘若再这样下去，怕是灵矿难保了。

　　李长风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冷了，这卫家女虽貌美，却一上来就揭人疮疤，如此刁蛮任性，绝非良配。

　　卫灵继续挑衅，“听说你们独剑宗的剑术不错，我也用剑，你敢不敢跟我比试几招？”

　　“若你赢了，我便同意你家的求娶，若是输了，趁早回你们的巴蜀去。”

　　李长凤虽只是炼气十三层，但自小祖父要求颇为严格，平时练剑还是很下功夫的，在门派中剑术也算是佼佼者了。

　　他又气又怒，说道，“比就比。”

　　临来之前，祖父已经说过，让他求娶卫家，皆因卫家女善吸纳灵气，可助他修炼。

　　一个女流之辈，且是炉鼎体质，竟然如此张狂，正好打输了她，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即便他赢了，也不会再求娶这卫家女了。

　　卫灵指了指远处的山谷，说，“去那边比。”

　　李长风刷的一下拔出长剑，腾空而起，率先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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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脆羹：用嫩竹笋，枸杞芽和菌类煮成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