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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四十四~四十六章 ...

  •   第四十四章

      美丽的女子挣扎着仰起脸,我终于得以看清楚她的眼睛,华丽的,清澈的,和阿德里安一样温柔的蓝眼睛。
      她极力地维持着神志的清醒,那双眼睛因为看见抱着她的人而从死亡中焕发出璀璨的光彩。
      她染血的脸依旧高贵典雅,标榜着女性美的极致。
      带着微笑。
      “阿……安……”
      她喃喃道。
      “请……让亚尔……离开……”
      她伸出手来想触及阿德里安的脸。

      后者握住她的手,冷声道:
      “你选择了他。”

      女人努力摇了摇头:
      “我没有……选择……”

      “我不能原谅你,所以玫,我不允许你用死来逃避我。”

      女人笑得很温柔,她轻声说:
      “我不会……”
      “因为我……一直……非常……想念你……”

      夜回归安静。
      金发的女人休憩在阿德里安的怀里。

      后方赶来五六个党卫军的队长,一字排开立正:
      “将军,他们从后街跑了。”
      “我们已经派人……”

      “撤退。”
      阿德里安并没有回头,他放下怀里的女子,站起来。
      “把这里……都烧了。”

      “将军……”
      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的表情,然后,“是,将军。”
      阿德里安挥手让他们退下。

      我在他面前抱起那个女人。
      “连她也要……烧掉?”

      “她已经死了。”

      怀里的女人犹自面带微笑,好像依然沉浸在看见心爱的人的喜悦之中。
      那么美的人。
      我的心为她钝钝地痛。

      “她是,你的……姐姐。”
      怎么会看不出来,三人如出一辙的美貌。
      一个典雅,一个明媚,一个高傲。
      无论谁,看过一眼之后,再难忘记。

      ……
      “她死于产后抑郁症。”
      “她为丹麦皇室生下了一位王储,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您很爱您的姐姐?”
      “不,完全不爱。”
      ……
      我现在相信了。
      温柔的人不一定有温柔的心——
      他的确是,生来就属于帝国的人。
      铁血的,坚定的。

      “我要带她走。”

      “要去……哪里呢?”
      阿德里安似乎有些不解,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他垂下眼睛,夜风中送来他隐隐约约的嘲笑,又像是自嘲:
      “去找‘圣约’的亚尔弗莱,还是说——
      “‘水晶’的……恩斯特?”

      风卷过残破的墙体,发出时断时续的尖锐叫声,像一个人绝望的悲鸣。

      我一步一步地往树林的暗影中走去,我走得很慢,女人的尸体很沉,我拖曳着脚步。
      我说:“找一个可以埋葬她的地方。”
      不能看你毁弃你的一切。
      其实我愿意在你身边等到你的心开始柔软的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一旦开始回忆,你一定非常痛苦。
      你痛苦的时候一定需要我。
      所以,你要等我回来。

      我回头。
      “我会回来。”
      他正看着我的眼睛,视线穿过黑夜和越来越遥远的距离,定格在我的双眼之中。
      他的眼睛好像在黑夜之中也能发出光来,像蓝色的星辰。
      我想他也许听见了。

      “将军,燃料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开始吧。”

      阿德里安转过身去,背影渐渐与夜色融合。
      红色的火在废墟上升起,火舌肆虐而贪婪,喷射过来的热浪和灼烧逼得我紧步离开。
      一回头,冲天的火光阻断了视线,杜伊乐丽花园在火海中崩溃如同沙土。
      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会回来。
      只要是我活着的时间,我就要尽我所能地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因为我喜欢你。
      誓言。
      这是誓言。
      你还记得吗?

      火光照亮了巴黎的夜,借着这彤红色的光线,我往树林深处走去。一条分岔的小路迂回地把我引向巴黎郊外。
      远了,北郊的果园一片漆黑,我听见了轻微而杂乱的脚步声尾随了我数十码,然后冰凉坚硬的器物贴上了我的脖子——是匕首。
      战术电筒雪亮的光扫过我的眼睛,我被刺得眼睛疼痛,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还有枪口等着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适应了很久才睁得开眼睛。调了低亮的光线下终于看清,面前迎着一把战术短刀,银光闪闪。

      “放开她。”高傲冷冽的语气。

      我知道是谁了,我笑了一下,还用你说,我的手都要断了。
      “少爷,你难道要我把她扔地上吗?”
      一个人随即从我手里抱过女人。
      想了想,我恶意地补充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姐姐已经死了。”

      身后的枪恶狠狠地顶了我一下。
      我不以为然地耸了一下肩。
      接着一个拳头就夹杂着呼啸的风声飞来,枪在身后威胁着,我也只能抬起手臂硬是接下了这发泄怒气的一拳,我调笑道:“少爷,我可不让人白打的。”

      看起来冷漠的人实际上冲动而敏感。
      看起来温柔的人实际上残酷而无情。
      我想起恩斯特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看人不能看表面,安迪,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像我,就是一个很专情的人。”
      我很不合时宜地乐了一下。

      “你得跟我们走。”
      身后的人用枪强调了一下他说话的权威性。
      用的是“得”,没的选择。
      我举起手。
      我被押送往果园深处一幢黑色的小屋。是护林员的房子。
      在战术手电的光线下,我隐约看见亚尔弗莱的右肩和右臂都包上了绷带,上面一片暗红,原来他刚才真的中弹了。阿德里安没有留一点情。

      小屋里没有电,蜡烛一枝枝点了起来,房间里空空如也。
      烛光摇动。
      亚尔弗莱让人把玫放在架子床的垫子上,然后盖上毯子,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她,就好像看护着生病的姐姐一样,目光深情。

      “她死的时候并不痛苦……”我干咳了一声,“她是笑着的。”
      亚尔弗莱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说:“我知道。”
      然后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自嘲:“因为她在那个人身边。”

      他说起他的哥哥的时候用的是“那个人”。
      我有些错愕。
      我说:“死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亲人在身边,就会不觉得害怕和痛苦。”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微笑着的,我和我的父亲都在她身边。”

      亚尔弗莱握住了姐姐的手,专注地凝视着她的脸。
      他奇异地笑了笑,脸色却一片苍白:“我知道,你一直想待在他的身边,你不愿意去纽约,不愿意离开欧洲,甚至留在我身边,其实你都是想再回到他身边。他不要你,牺牲你,伤害你,你却总是喜欢他的。”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段,不知所措,耳朵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听人隐私耳朵会被雷打聋的。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谢谢。”

      对我说的?
      我愣了愣确认了一下,然后抱起手臂,故意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啥?”
      “谢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又不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

      他转过头来掠了我一眼,眼神恢复了冷冽:
      “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唉唉,别,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可是好心好意跟过来的啊。”

      “你有什么要求。”

      “不是要求不是要求……”我笑呵呵地直摆手,“是关于我父亲的一些事情,看‘圣约’的‘祭司’阁下愿不愿意帮忙了。”

      第四十五章

      所谓“圣约”——

      世界为背德所害。
      天父在降下救世主之前曾与这个世界上的七个民族定下七条约定。
      人类彼此共存于大陆,我们言语不通信仰不同,我们彼此之间都是残缺的造物。
      “圣约”存在我们每一个人的体内,如果我们不接受彼此,我们将永不能窥见天堂。
      ……
      ……

      我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的宣传广播,心里切了一声:“邪教组织。”
      亚尔弗莱是邪教头头的左膀右臂,勾勾手指也能把巴黎搞得天昏地暗。
      那恩斯特呢?恩斯特是“盗匪之王”。

      “‘水晶之夜’?一群流寇跟我有什么关系?”亚尔弗莱冷冷地抬了抬眉毛,“恩斯特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

      所谓“水晶之夜”,也就是个佣兵组织兼职政治暗杀。
      网罗一票死忠的弟兄,然后有钱就赚亡命天涯,果然是这小子的风格。
      传说祸害遗千年,这家伙居然还没挂掉真是遗憾。

      只是没想到,圣约的法国总部居然就在巴黎,而且就在巴黎最显贵繁华的大道上。

      香榭丽舍大道54号,不起眼的褐色香樟木大门,浸染着百十年的风霜痕迹。门锁上有蓝绿色的锈斑,三枚铜铃轻轻相撞,发出寂寞的声响。
      大门上雕刻着狮头飞鹰的花纹,藤蔓缠绕。

      亚尔弗莱轻轻摇了摇左边的铃铛。
      铃声清脆如泉水,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晨风带来凉意,我忽然想起了菩提树下大街阴冷的林荫。
      快十年了,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年我敲开了菩提树街147号的大门,于是所有的事情从那里开始。

      门缓缓地开了一线。
      盘着头发的中年女子端正地站在门后。她穿着朴素,但仪态庄重,气质不凡,仅仅一眼就可以看出她高贵的出身。
      她的蓝眼睛慈悲而沉静。

      “早上好,莱斯特夫人。”

      “早上好,亚尔弗莱少爷。”
      贵妇人为我和亚尔弗莱引着路,房子虽然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连续穿过三个中厅,一直走到了里间的茶室。
      房间古老高大而空旷,天顶很高,描着精致的顶画。
      茶室的四角放着四只落地的法兰瓷大花瓶,里面养着新鲜的三头百合。已经全然盛开,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少爷,要为您和客人准备茶点吗?”

      “谢谢,苦橙派、山楂火腿卷和红茶。”

      “客人呢?”

      “也一样。”

      房间里的感觉极其安静,这是他们家族的风格。
      紫色的窗帘一半拉开,光线不好。
      红茶端上来了,荡漾着幽幽的紫红色光线。
      加三勺茶叶,撇去浮沫,加半勺蜂蜜,一片鲜柠檬。
      味道很独特。浓厚绵长。

      我正愣愣地端着杯子发呆,一个娇嫩的童音在帘幕的后面响起:
      “亚尔,他是谁?”

      我盯着声音的主人看得有点发愣,他们家的人不分男女老幼总能给人带来视觉震撼,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亚尔弗莱把王子样的小孩子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亚尔?”
      金发的小美人唇红齿白,皮肤娇嫩得像五月的玫瑰一样,两颗晶亮的眼珠闪着敏感的光线。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亚尔弗莱轻轻放开小王子,淡笑道:“没什么,这是一个朋友。”

      小美人于是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向我,彬彬有礼地伸手,“您好,先生,我是克罗索?米格罗斯特?D?约德尔,很高兴认识你。”
      我狂汗……
      贵族家的小孩都是这样的吗?
      我捏了捏他软软的小手:“你好少爷,我是安迪洛尔?多米尼克?赛廷,很高兴……认识你。”

      小美人睁大了眼睛,他用非常非常认真的眼神打量着我,像是在看稀有生物。
      我再汗……
      看来我的名声不太好。

      晶亮的大眼睛变得有些冷冷地了,他转头向亚尔弗莱:
      “恩斯特呢?”
      他嘟起嘴:“他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来。”

      亚尔弗莱安抚地笑了一下:“他今天会来的。”

      “是吗?”
      小孩闷闷不乐地疑问道,然后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更不友好了。

      “是的哟。”
      熟悉的语气。

      我痛苦地抱住头,叹了口气。
      让我无限头疼的声音从中厅传来,“我今天会来哦。”

      “恩斯特!”
      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恩斯特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进怀里,然后大咧咧地往我身边一坐。顺便眼角送了一个媚眼。
      我真想捏死这只花蝴蝶。

      “恩斯特,他是来找你的吗?”
      小克罗索撇了我一眼,攀着恩斯特的脖子急切地问道。

      恩斯特贼贼地笑了一下,他忽然靠近,凑到我耳边,故意低声道:“喂,你是来找我的吗?”
      气息撩到我的耳根,暧昧得我头皮发麻。
      克罗索一看竖起了俏媚的眉毛,指责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那个,咳。”
      我正襟危坐,咳了一下,对对面淡定喝茶的亚尔弗莱说,“关于昨天我说的那件事……”

      “那个,”亚尔弗莱放下瓷杯,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我,“我们需要文件,少尉。”
      “不止你昨天带出来的那几份,档案、营区地图、岗哨时间表、通行证和二级口令,少尉,你能拿到吗?”
      “从集中营里把那么多人弄出来可不是个小计划……”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蓝花瓷杯,杯里紫红色的液体微微晃荡,熟悉的香气满入胸腔,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的红茶味道。
      我无法回答,一时间沉默着。

      克罗索完全不在这个话题里面,他忽然问亚尔弗莱:“亚尔,妈妈呢?”
      他有些郁闷地拽着恩斯特的袖子:“妈妈比恩斯特还过分,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亚尔弗莱脸色一下子煞白,这时莱斯特夫人走进来添了几盘茶点。
      她也问亚尔弗莱:“是啊,小姐上星期去了马赛,本来昨天就应该回来的,为什么没有消息呢?”

      我呆了呆,玫……是克罗索的,妈妈。
      “她为丹麦皇室生下了一位王储。”
      我看着克罗索,他居然真的是一个……王子。

      亚尔弗莱只是不说话,恩斯特于是笑了笑,他捏了捏克罗索的小脸,“你妈妈不要你啦。”
      “骗人!”克罗索一脸的不相信,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就会胡说!”
      恩斯特耸了耸肩:“好吧,我就会胡说,你妈妈临时有事情,从马赛直接去纽约了。”

      “纽约?”小王子茫然地看着恩斯特。

      “就是美洲的一个大城市啊,和巴黎一样大。”
      “将来啊,你也要去你妈妈那里,到美洲去,那里比欧洲好玩多了。”

      忽然发现,恩斯特的声音很多变,比如这个时候就特别温柔。
      在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想象的画面,特别特别真实,十几年后,恩斯特蹲在地上,搂着他的儿子,一脸坏笑,也这样油嘴滑舌地逗小孩。
      很久以后我和恩斯特说起这件事,他笑着说是因为那时候我想成家了,只有渴望安定的人才会有这种联想。

      那么家,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第四十六章

      家,是有兄弟,有姐妹,有父母,有儿女,有爱人的一个组织。

      “这个,”莱斯特夫人取出一只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银色的怀表,表面上有三头百合的徽章。
      “这是小姐去丹麦的时候阿德里安少爷把老爷的怀表送给了她,昨天是亚尔弗莱少爷的生日,本来小姐是要把这个作为庆生礼物的,少爷收下吧。”

      亚尔弗莱接过盒子,看了看,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冷淡地说了一声“失陪”,就走进偏厅里去了。

      三头百合的徽章……我想起威廉大街81号阿德里安的卧室和书房,处处可见这个标志,在他衬衣的袖口,有着美丽的刺绣百合。
      家族与血脉……
      没有谁真的会忘记。
      可是这深刻的仇恨,该记在谁的头上?
      维系着那脆弱的思念的人已经随风而逝,如今兄弟之间的爱恨,如何再解得开?

      恩斯特看我望着亚尔弗莱离去的方向有些发呆,忽然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偷偷跟我说,“跟你说哦……他恋兄。”
      他暧昧地眨眨眼。

      “啊?”

      恩斯特笑嘻嘻地咳了两下,指指克罗索,“你看亚尔弗莱是不是特别喜欢这小鬼头?”

      “是啊。”我点了点头。

      “那你再看看他长得最像三个人里面的哪一个?”

      我盯着克罗索看了半天,小美人瞪了我一眼。
      我呆呆地张了张嘴:“阿德里安?”

      “是啊,”恩斯特一拍手,“看出来了吧,三兄妹长得像的不得了,小克罗索长得和那两兄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亚尔他从小就喜欢缠着他哥找麻烦,其实啊我告诉你,有些人就是特别别扭,小时候亚尔弗莱对我极其恶劣,就是因为我和他哥关系好,所以呢,他所有关于我的评价呢,都是有意歪曲事实的……”

      “啊?”

      “你不要老是‘啊’呀……”

      “我不‘啊’还能怎么说啊,都知道你只会一张嘴骗死人了。”

      “啧啧,”恩斯特惋惜地摇摇头,“你居然不相信,我是在给你提供情报诶。”

      我踢他一脚,笑道:“你满嘴鬼话不能信你。”

      “可是安迪,我从来不会骗你的。”恩斯特忽然一脸真诚地看着我,我恶寒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他的漂亮脸蛋。
      我笑着说:“我知道。”
      恩斯特夸张地张大了眼睛,然后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火红色的脑袋:“闪边去白痴!”

      恩斯特笑笑,克罗索在一边冷着小脸气鼓鼓地看着我们俩。

      亚尔弗莱这时重新回到茶室,却已经换掉了昨天的一身衣服,克罗索一看见他立即跑过去,义愤填膺道:
      “恩斯特又在随便勾引人!”

      我嘴角有些抽搐。
      恩斯特居然连小孩也不放过……
      我用胳膊捅了捅恩斯特,低声冷笑:“哟,原来你已经在王子殿下的管制范围内啦。”

      恩斯特眼里的坏笑一闪而过,然后面露吃惊的表情看着我:
      “原来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再也不敢勾引别人了……”

      “正经点吧,”我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说点正事……”

      “正事?”恩斯特懒洋洋地还了我一个白眼,“哪有什么正事?”

      “所谓的‘元首’将会在9号中午抵达巴黎,晚上他会在巴黎歌剧院观看《尼伯龙根的指环》,”亚尔弗莱吹了吹凉新上来的红茶,悠悠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忘记。”

      “啊是这件事,”恩斯特往沙发后背上一靠,笑嘻嘻道,“元首大人来了……我该怎么招待他呢?”

      “不是你,是我们。”中厅里传来了那总是夹着火星子的声音,爆炸头的问题学生也进来了。

      我一呆,一下子警惕了,把恩斯特拎起来,晃了两下:“你们要搞什么?!”

      “搞什么?”亚尔弗莱晃了晃茶杯,瞟了一眼恩斯特,“对啊,你是要和我们搞什么呢?”

      卡罗尔哈哈笑了两声,他比了个爆炸的动作,说:“嘣——”

      恩斯特摇摇头,对卡罗尔说:“怎么能这么粗鲁……你们就知道搞得满城风雨,要温和~要绅士~要有格调。”

      卡罗尔哼了一下,说:“你有格调给我看看?”

      恩斯特两指按住嘴唇,冲亚尔弗莱飘了个飞吻,他眨眨眼,吐出一个词:“暗、杀。”

      亚尔弗莱笑笑,“真是‘盗贼’的格调。”

      恩斯特笑道:“那么你满意吗?”

      “也不坏。”
      亚尔弗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转过来看着我,“我担心的只是,忠诚的少尉阁下,您不会反对吗?”

      恩斯特和卡罗尔各自笑了,他们一起看向我。
      我本能地想说“不可以”,可是张嘴的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心脏一样。
      时间骤停。
      我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沉默了。
      恩斯特在我身边,笑眼弯弯地看着我,黑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我居然是一脸的平静。

      我怎么了?
      我难道不是绝对忠诚的吗?
      这些人早早就策划好了一场暗杀,他们在向我示威。
      我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说:

      “我不反对。”

      我说我不反对。
      这是我吗?
      你的忠诚呢?
      安迪洛尔,一个德国公民,德意志的军人,他究竟是忠于什么的?
      我发过誓的,我为此杀过人,而我现在……
      我居然……不知道了。
      我真的忠诚过吗?

      我说,“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一场暗杀,一次爆炸就结束一场战争,也许能,也许不能。”
      “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恶行必须要指出一个负罪者去承担,必须要有反抗的声音,必须要有暴力的复仇,必须要有对等的流血,虽然并不是所谓正义,但唯有如此,否则这一切将永远不会结束。”
      “元首必须死。就算不是今天。”

      亚尔弗莱意外地扬了扬眉:“这是一个德意志少尉应该说出来的话吗?你对你的元首的忠诚在哪里?”

      我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亚尔弗莱,我看见过太多的死亡,看见过悲伤,愤怒和恐惧。
      我深深地记得玫,那个女人死去的时候带着眷恋的、不舍的微笑。
      面前的人,他也曾没有颜色地流泪,我深刻地理解,失去的悲伤和不知道该指向何方的仇恨,我希望一切能够结束,为了很多人和……
      一个人。

      “从来都只是盲目,”我捂了一下眼睛,再看向天顶,“从来没有忠诚。”
      我说,“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忠诚。”
      “我只是追随着一个影子,走了太远的路。”

      恩斯特拉下我捂着眼睛的手,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真诚,而且幸福:
      “小安迪,你终于长大了。”
      他亲亲我的手指:“幸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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