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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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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姚婵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下时长,觉得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回家把安置小猫小狗的空间收拾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样晚上带小宜来就可以把小猫小猫带回家了,于是在官哥那里拿了消毒水后姚婵火速告辞回家开始整理。
以前姚婵想干什么事情之前都会习惯性筹划一下,就像去超市购物会事先列出清单,目标明确,效率奇高。
当然这个习惯的养成她前夫功不可没。
只是重新养宠物这个事儿,从有想法到决定好像是一瞬间的功夫,姚婵一回到家就抓瞎到拍额头:一百平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角角落落竟也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活气息。
时间紧迫,容不得姚婵像往常大清洁时之前还要筹谋一下丢掉与添置的东西,姚婵把每间房间都走了一遍后直接把客厅临近阳台的单人沙发挪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她以前在里面看书,看着看着就会拎着书跑到客厅沙发上窝着看。
喜欢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坏习惯是她前夫一直没给她矫正过来的坏习惯之一。
坏习惯……
姚婵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一直觉得路斯和眼里的她的坏习惯并不是真的坏习惯,她自小家教也很严格,一些细小的行为规范也很在意,走路会抬起脚不趿拉、吃饭也不会吧唧嘴,但是路斯和总是说她坏习惯多、坏习惯多、坏习惯太多,永远都是皱着眉头不满意的样子。
姚婵憋着气踹了一脚茶几。
茶几……
茶几也是,茶几上可以放水果放零食,但放菜碟碗筷用来当饭桌就会被说一顿。
姚婵现在想起路斯和皱着眉头训她时的语气就生气,结果越想越气,她靠着沙发一屁股坐到地毯上,瞬间就想起因为靠着沙发坐地上这事儿她几乎在路斯和每个在家的晚上被他训。
路斯和路斯和路斯和路斯和……
路斯和。
姚婵一下接一下地抹掉滑落到鼻翼的眼泪,低声骂自己:“没出息的傻=逼。”
路斯和曾经说:“我这辈子活到最后,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把你身上的坏习惯都改掉了。”
姚婵原以为这是一句带有路斯和风格的隐秘告白,可执迷不悟地走到了南墙撞了又撞她才明白,不是的,路斯和只不过就是在说:你,姚婵,问题真多,你,姚婵,一无是处。
姚婵叹了口气,想起上个月上了热搜的娱乐新闻,貌美的一线女明星乘豪车回家,夜幕下驾驶位挡风板后面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男人脸。
那是姚婵在无数个清冷的夜里醒来食髓知味亲了千万遍的路斯和的脸。
而如今,丢掉她的路斯和,商场情场两得意,好不快活。
时间不早,姚婵粗略地收拾好客厅,正准备出门接小宜,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是微博@提示,姚婵点开,是姚婳分享给她的新闻:陆氏集团前掌门人深夜突发恶疾紧急住院,疑似脑溢血。
到路斯和,陆氏掌门人已历经三任。第一任陆向一是路斯和的舅舅,当年借助媳妇娘家的财力物力把陆氏冷饮做大做强,只是好景不长,陆氏刚刚名震四方两年后的清明节,陆向一随老丈人一家回乡祭祖,不巧遇到附近化工厂发生爆炸,全家十七口人都命丧火海。第二任陆进一是路斯和的母亲,作为陆向一唯一的直系亲属,陆进一责无旁贷地接过了陆氏这肩重担。陆进一并非商贸金融科班出身也非管理科班出身,在很久以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中学英语老师,接掌陆氏前只是陆氏对外进出口业务的部门主管,而这个部门刚成立不过一个月,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陆进一,可不过三年的时间她就把陆氏的业绩增长了11个百分点,之后更是不断刷新自身增长纪录。再后来,便是路斯和接任了,是前年,各大新闻翻天盖地而来,报道上的名字是陆斯和,像继承皇位一样继承了陆氏。
姚婵猜,陆进一的身体应该是那时候出现问题的,否则那个位置绝对不会这么早就让路斯和去坐,尽管强制安排路斯和进入陆氏的第一天就是在那一天做准备。
姚婵手指在屏幕上拨了拨,陆氏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新闻里关于陆进一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反而罗列了一些陆进一商路上的重大举措,粗略看过去全是拍马屁,姚婵有一种编辑被陆氏强行塞了丑闻封口费的感觉。
“……”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姚婵给姚婳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与此同时,来自舒宁的新闻分享也发了过来,跟姚婳分享的一模一样。
“这编辑这么会捧臭脚,被陆氏塞钱了?”
姚婵微微一笑,刚敲三个字,姚婳的信息弹出来:“姐,你看这个新闻,罗列了一堆陆进一生平,配上新闻标题,就差一段追悼词了。”
于是,姚婵刚敲出来的“或许吧”改成了:“不一定,更像是有一段追悼词被误删了。”
舒宁的回复是:“!!!!!!”
姚婵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还有十几分钟才放学,姚婵忍不住又点开那个像追悼一样的新闻里,新闻里有一张陆进一工作期间的配图,五十四岁的她脸上画着不淡的妆,着一套Calvin Klein的银白色吊带裙,脚踩一双同色系的恨天高,最夸张的是还佩戴了某品牌不规则的快搭到肩的耳线,这副装扮换了别人就是居家贵妇,但不知为何套在陆进一身上就是商业女强人的形象,雷厉风行中带着些精致洋气。
姚婵妈妈曾经说陆进一的气质就是这样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老话儿并不适用在陆进一身上,她这样的人哪怕穿汗衫背心大花裤衩也能穿出那个干净利索的霸道劲儿。
姚婵还记得,妈妈后面还说了一句,她说:“这样的婆家,我老姚家高攀不起。”
幼儿园的教室缓缓拉开,姚婵看着乖巧中带着冷淡的姚小宜站在小朋友队伍的中间一步一步地走到园中空地上,心里就酸的不成样子,她无可奈何地想:“我最初爱那个人的时候他还姓路。”
不是刻意高攀,也不想高攀。
再沉得住的小姑娘也只是小姑娘,姚小宜坐在儿童座椅上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沉默了半天,忍了又忍,终于小声说:“大姚,你还记得我今早给你的奖励吗?”
——这是给你的奖励
是一个脸蛋吻。
姚婵从后视镜看姚小宜略显焦急的脸有点想笑,这么特别又熟悉的奖励她当然记得。
“小宜想问妈妈什么?直接说出来好吗?”
姚小宜皱皱鼻子,又用手揉揉脸,吭哧半天,十分难为情的样子:“就是……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小猫小狗啊?”
姚婵随着车流右转,车头重新回正才回答:“要回家吃完晚饭啊。”
姚小宜掰着手指算:“那……三个小时以后?”
姚婵笑:“三个小时以内。”
姚婵在山市的家有两个,一个是位于南区的常青园里自己买的房子,一个是位于东区紫御庭的妈妈家。姚婵带着姚小宜回妈妈家吃晚饭,以往大多时候是她第二天有事,需要小宜留宿在妈妈家,偶尔是妈妈做了好吃的,会特意叫小宜去吃,小宜很黏姥姥,最后也会留宿。
看来今天姚小宜是不会留宿了。
姚婵想。
姚婵带姚小宜上了楼,姚小宜甜甜地喊:“姥姥。”
姚婵妈妈抱起姚小宜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姚婵换了鞋问:“叔叔呢?”
“饺子包完去买醋了,说话儿就回了。”
姚婵生父是在她大一下学期心梗突然去世的,这个噩耗让这一家好几年没缓过来,姚婵记得二零零七年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妈妈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晃三年多都过去了,新年春节是要贴对联的,于是匆匆忙忙去买的春联。遇到刘叔叔是二零零八年,姚婵带妈妈去高原旅游,半路妈妈缺氧,刘叔叔发现不对把自己的氧瓶给了她们,后来交谈中发现大家都是山市人,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这么多年,刘叔叔待妈妈都极好,比爸爸活着的时候对妈妈都好。
姚婵常常想,她以后遇到的人会不会比路斯和爱她的时候对她好的程度还要好。
姚婵妈妈包了牛肉圆葱馅的饺子,因为姚小宜喜欢吃。姚婵尝了一个,觉得稍微有点淡,就往碗里倒了一点酱油,然后装了六个饺子给小宜:“能吃得下不?”
姚小宜数了数,伸出两个手指头。
这是还得添两个的意思。
“嘿,姚小宜,你有点儿能吃啊。”
姚小宜咯咯乐了。
刘叔叔也笑,说:“我们小宜好像长个儿了。”
姚婵往自己碗里倒醋的手抖了抖,一脸震惊:“叔叔,她才一晚上没来。”
刘叔叔眨眨眼:“是吗?哎呀,我对小宜的喜欢是一日不见就想啊,度日如年。”
小宜也眨巴眨巴大眼睛,有样学样:“我对姥爷的喜欢也是一日不见就想啊,度日如年。”
今天的姚小宜有些过于活泼,姚婵妈妈也发现了,“哎”了一声,问:“她今天有点兴奋呢?”
姚婵看着女儿笑:“因为我答应她一件事。”
“呦呵。”
姚婵妈妈看姚婵吃得少,往她碗里丢了两个饺子:“咋还神神秘秘的?”
姚婵怕她妈不同意养宠物,想扯个慌,但她妈还太厉害,扯谎容易当场翻车,于是学姚小宜的样子对她妈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地回了个:“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