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你在的地方》吃肉的胖猴子

4、美梦

　　打定主意再养猫猫狗狗，姚婵就去了宠物店。
　　这家宠物店是在姚婵高二那年开的，算是山市第一家集销售与医治为一体的宠物店。
　　那些年宠物店里售卖的猫品种不多，也比较少见，偶尔见两只也是刚被主人送来做绝育一脸猫生再无可恋样的橘猫。小型犬流行的则是泰迪，大一点的就是金毛，宠物店里的几只都在宠物生活区散养着，姚婵每次路过都要进来撩拨几下这儿的猫猫狗狗。有一次路斯和还跟她一起进来过，看见泰迪围着她晃尾巴就一脸嫌弃地拉她离开，他说:“你离这玩意远点。”
　　一晃十五年，这家宠物店的门脸已经扩到原来的两倍了。
　　姚婵进到里面去，不由自主地笑了，装潢变了，消毒剂的味道却没变。
　　“你好，有什么需要？”
　　从里间走出来的女人四十岁上下，姚婵觉得她面熟就眯眼打量了一下，当看到她右眼尾的痣时才恍然：“冉冉姐。”
　　女人愕然，也打量姚婵，疑惑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女人用词严谨，她说的是没见过，而不是不认识。
　　姚婵神秘地笑了一下，自来熟般说：“冉冉姐，哦，不对，嫂子，我认识你，这就够了。”
　　一声嫂子就让女人瞬间卸去了全部的防御，她扬起笑脸招待姚婵：“找你官哥？你稍等一下，他送孩子上学，一会儿就能回来。你先喝杯……咖啡还是果汁？”
　　官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姓官，单名一个哥字，十分占人便宜。
　　姚婵笑：“果汁吧。”
　　官哥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他进来看到站起来对他笑的姚婵先是楞了一下，转瞬就摸着后脑勺羞赧地笑了。
　　这一瞬姚婵仿佛回到了高二那年无意中看到官哥钱包里藏着女生照片她和舒宁起哄羞他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反复扒拉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到耳朵都红了，可他抿着嘴笑的表情却是十分愉悦又自豪的，像是在说：这就是我喜欢的姑娘，怎样？
　　“大姚，真的好久不见。”
　　官哥放好车钥匙，请姚婵坐。
　　姚婵笑着应：“可不，十五年了。”
　　姚婵认识官哥的时候已经是好看的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学校里的男生不乏有想追又很调皮的男生在姚婵路过的时候揪一揪她的辫子。但官哥为人本分正直，从来没对她做过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动作，对待姚婵就像对待同小区里的妹妹一样：认识但不熟稔、亲切但不亲昵，因而两个人隔着十几年未见也没做拥抱这类亲密的动作。
　　徐冉挺不解，倒是官哥走过来牵了她的手举起来给姚婵看：“喏。”
　　姚婵回了他一个“赞”的手势，在徐冉更纳闷的目光下，两个人笑得十分开心。
　　“你呢？”
　　官哥继续跟姚婵打哑语。
　　姚婵依然笑，只是笑意转凉，她伸开右手五指，弯了弯无名指：“合了分，结了离。”
　　六个字，竟是她和路斯和所有的感情经历。
　　像梦一样和那个人真的在一起了，可惜好景不长，分手了；挣扎过、辗转过，终于鼓起勇气结了婚，却以离婚收场。
　　官哥表情不见尴尬，只有遗憾。
　　他没问为什么，仅靠爱意尚且维系不住恋爱关系，更何况是囊括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七大姑八大姨的婚姻生活？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别人的私隐，他无权也不想得去刨那个根问那个底。
　　只是……官哥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婚戒:“有点可惜。”
　　“只有你的美梦成真了，是吧？”
　　姚婵看着徐冉右眼尾的痣微笑着问官哥。
　　刚上高三上学期的时候，路斯和躲姚婵的一段时间。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别说微信，就连移动电话都不常见，姚婵要找路斯和得去学校门口的IC电话亭或者小卖铺的座机往路斯和寝室里打，每次打过去都是别人接，路斯和会在一帮男生的起哄声中把电话接起，然后给姚婵讲姚婵问的地理计算题，讲完就会把电话挂断，一句废话都没有。姚婵觉得麻烦又羞愧，一星期里只有想路斯和想得不行的时候才会打一个。
　　尽管这样，姚婵依然打扰到了路斯和，因为有一次，姚婵把电话打到路斯和寝室，她亲耳听到路斯和对帮忙接电话的室友说：跟她说我不在。
　　那一刻，姚婵真切地感受到了难堪与沮丧以及路斯和的厌烦，她甚至没等到路斯和的那位室友把话说出口就挂断了电话。
　　她去逗狗的时候随口跟官哥说了一句：“喜欢一个人好难。”
　　具体有多难，姚婵没说，但这个话题官哥很有感触，难得应了一句：“是真的难。”
　　姚婵第一次和舒宁一起看到官哥钱包里的照片的时候以为那个女生已经是官哥的女朋友了，没想到官哥再次拿出女生的照片跟姚婵说，其实是暗恋。
　　“她叫徐冉。”
　　是青梅竹马的戏码，女生是特别优秀的类型，长得又很美，尤其右眼尾的痣，与姚婵右眼尾这种稍显可爱的痣不同，是魅惑人心的美人痣。
　　那天官哥像喝醉了的异乡客，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事，有单纯讲这个女生的，也有官哥他自己的，还有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共有的事情。官哥是标准的偏科理工男，说话讲究内容的逻辑关系但不按时间顺序捋，反正杂七杂八说了很多，说得姚婵逃掉了下午的英语补习班。
　　可官哥未曾饮酒。
　　比酒精更麻醉人心的，是爱而不得。
　　“你有点怂。”
　　姚婵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后如是说。
　　“不，不对，不是有点儿，是很怂。”
　　官哥因为情绪激动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像宿醉初醒的人，思维也慢了半拍：“嗯？”
　　“我问你追徐冉的男生里面，有魅力大过撒贝宁的吗？”
　　作为《今日说法》的主持人之一，撒贝宁已然成为了老公园相亲角的模板，山市所有适龄未婚女性的择偶标准都是撒贝宁，附加条件是颜值可以比撒贝宁差一点点，但身高要比撒贝宁高。
　　姚婵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圆镜举到官哥面前：“官哥，你照照镜子，你觉得你自己长得很差吗？”
　　镜子里的男生眉清目秀，虽然跟撒贝宁不是一个类型，但如果把头发剃了的话，也完全不逊色《少年张三丰》里的张卫健。
　　“还……还行吧。”
　　官哥对着小圆镜摸摸自己稍微有点高的发际线，说出口的话显得有点虚。
　　“你看你！说来说去，根本就是你自己不够自信。”
　　姚婵完全陷入了官哥的故事里，她收回小圆镜，看官哥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掰着手指教育官哥：“长相、身高、学历你哪一样差？学校里暗恋你的女生不一定比追徐冉的男生少。更难得的是，你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门……对了，你说你俩家住同一单元楼、同一楼层的对门是吧？嗨！这近水楼台的月亮，你都用不着架梯子去摘，说不定你张张嘴月亮就能自己落你怀里。”
　　姚婵越说越激动，倒是官哥的神态已经是完全清醒的模样，他自嘲又略带向往地笑：“这梦，太美了。”
　　是梦吗？
　　姚婵被这个定义刺激到，张了张嘴突然就忘记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梦也有很多种的，简单分化就是好的与坏的，而现实中大多数是好梦难圆。
　　在怀春的少女心里，只要一想到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且永远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那层难过到窒息的酸楚就会从小腹漾进眼眶化作眼泪发泄出来。
　　姚婵觉得丢人，快速擦了眼底余下的水汽。
　　可是她还是想哭，委屈又难过地嚎啕大哭。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打了自己右脸一巴掌，小声骂自己：“没出息的玩意儿。”
　　姚婵这样可爱，官哥有点想笑，但觉得实在不地道，自己刚倾诉完哪能就奚落人小姑娘呢，但他也实在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叹了口气，他侧侧身子用肩膀好哥们似的撞了撞姚婵的肩：“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有点指望，内个啥，”官哥挠挠头，指指落地玻璃窗下晒太阳的腊肠狗：“它今天过生日，我替它许个愿吧，就祝你我早日美梦成真。”
　　而如今官哥的美梦真的成真了。
　　姚婵想：“这大概就是腊肠主人的BUFF加成吧。”
　　异性之间，叙旧不宜太多，尤其是未曾参与进那段时间的别人太太在旁，不论话题深浅都是多说多错。
　　姚婵不再深究官哥的可惜到底指的是什么，简单说明来意，官哥就亲自带着姚婵在自家店里逛了起来。
　　“想要大型犬还是小型犬？”
　　“大型吧，温顺聪明的。”
　　官哥看了看姚婵的细胳膊细腿：“我建议你选小型犬，小柴吧。”
　　姚婵顺着官哥的手就看到了一脸拽样的小黄狗。
　　“现在才不到两个月，还没脱离那个憨态，再长大一点会更拽。”
　　姚婵听了官哥的话在心里哈了一声：再拽能拽过我家姚小宜？
　　逛了一圈，姚婵心里大概有了打算，但既然最开始是小宜主动提的请求，姚婵决定把最终决定权给到小宜。
　　“我晚上接小宜来，我家她是老大，我得听她的。”
　　“小宜？”
　　“对，姚小宜。”
　　姚婵想到小宜在电梯里小心翼翼撩猫的小模样，突然十分期待晚上带小宜来这里她会是什么反应，一时间笑得温柔又开怀：“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