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你在的地方》吃肉的胖猴子

6、哥哥

　　姚小宜吃好了饭，十分乖巧地擦了擦嘴，然后就坐在儿童餐椅上眼神儿一错不错地盯着姚婵瞧——小姑娘教养很好，就算心里再急也不会一遍一遍叭叭地催大人，不像有些熊孩子不尽快如自己的意就又闹又吵，聒噪得招人烦。
　　这孩子小小的不一点儿，情绪却很少外露，饶是这番眼巴巴地看着人，也很少见。
　　姚婵突然不敢与姚小宜对视，因为会心疼，会难过，她不知道这小孩儿是随了她爸爸的性子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内心敏感，总之，怪可怜的。
　　姚婵妈妈在旁低头抹了眼角的水汽，抬腿踢了姚婵一脚，催道:“你快点吃，吃完赶紧走。”
　　“？？？”
　　姚婵都懵了。
　　果然是隔代亲。
　　这下用不着六点之前了，四点半姚婵就带着姚小宜奔向官哥店里。
　　姚小宜一路上都很兴奋，甚至唱起了歌，姚婵听了好一会儿才根据歌词勉强分辨出她唱的是什么。
　　说来神奇，这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像姚婵的地方，就连五音不全这种基因，她都准确地自路斯和那儿遗传到了。
　　姚婵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难得兴奋得摇头晃脑的姚小宜，想起半年前妈妈的话:“大姚，你如果现在不仗着还有点资本抓紧再找一个就很难再嫁了，你看小宜，现在还小，脸上多少还有点你的模样，你等她再长大试试，啧啧，又漂亮又不像你。”
　　姚婵当时对她妈的思维逻辑表示叹服:“这哪跟哪啊，我再不再嫁跟小宜有什么关系，相亲之前不都摆明了我是二婚带孩子么？”
　　姚婵妈妈急得在自己脸上比划眉毛鼻子眼睛:“人家一看小宜长相就知道你前夫什么模样了，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前夫，哪个对你有点儿想法的男的心里能没压力？”
　　姚婵嗤笑一声，说:“要有压力也应该是我有压力。”
　　“啥？”
　　姚婵眨眨眼:“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吃萝卜青菜，我总得有个时间调整适应一下吧？不然哪里受得了这落差。”
　　吃…
　　这个动词用在这里颇有些虎狼，姚婵妈妈臊得拧着姚婵的耳朵收拾了她一顿。
　　不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姚婵才明白为什么每逢邻里夸赞小宜的时候妈妈脸都是黑的了，一方面是担心自己难嫁，一方面是小宜实在实在是太像路斯和了。
　　无论五官长相还是性格脾气。
　　小宜的美丽与乖巧时时提醒着妈妈她前女婿是如何的优秀，那种内外兼修的优秀，是女儿高攀了人家的优秀。
　　姚婵十分清楚高攀这两个字扎在心上的滋味，挺难受的，还是那种无力改变什么的难受。

　　到官哥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这里离姚婵妈妈家有点远，路上还有点堵车，不过跟上午约好的时间相比还是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接待顾客的门厅里空无一人，姚婵等了两三分钟才有一个医生模样的男生从里间消毒室走出来，他隔着口罩招呼姚婵:“是姚姐吗？”
　　对方见姚婵点头就接着说:“官哥在三楼给一只猫做手术，还在演戏阶段。老板娘去接孩子了，官哥交代我招待您。”男生指指自己身上的防护服:“稍等我两分钟。”
　　姚婵之前养春春夏夏的时候就听宠物店的女孩交代过等做绝育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演戏，主人要配合宠物医院的医生争抢宠物，表现出宠物是被强抢去做绝育的，这样宠物做完绝育后才不会怨恨主人。
　　总之，宠物有五脏六腑也有七情六欲，人类要与之和谐共处就要把自己代入到宠物的视角感受宠物的所听所想以及它们的爱与憎。
　　——还怪有意思的。
　　姚婵想。
　　男生再出来就换了白大褂，脸上依然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星辰远黛般的眉眼，他手上还拿了瓶消毒喷剂，毕竟是兼带手术治疗的店，严谨些总没错。
　　姚婵配合着转了一个圈，姚小宜礼貌地叫了声叔叔，有样学样地也跟着转了一个圈。
　　男生噗呲一下笑出声，他蹲下/身子配合着在姚小宜身上轻轻喷了两下，然后把消毒喷壶往身侧稍远一点的地方放好，小心地摘掉了乳胶手套后轻轻摸了摸小宜松软的头发，温声说：“小可爱，你得管我叫哥哥。”
　　姚婵垂眸看过去就见对方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的模样，是模样纯良型的好看的骗子。
　　果然，冷酷正经如姚小宜都中招儿了，受了蛊惑一样乖乖改口：“哥哥。”
　　男生听到这声哄骗来的“哥哥”眉眼弯下去的弧度立时就更深了些，他半站起身子，伸出一根尾指来在姚小宜眼前晃了晃，示意小宜牵上去：“走，哥哥带你去找喵喵玩儿。”
　　喵喵当前，姚小宜还算保持住了一丝理智，她看了看这个哥哥白皙干净的尾指，又看了看哥哥满怀期待的脸，然后故作挣扎地十分严肃地扁了扁嘴，怯怯地转头见大姚点了头才十分矜持地把小手攥上去。
　　“一二一二一二一。”
　　男生牵着小宜喊着拍子走了两步就发现牵着小孩子走路挺累的，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因为迁就小宜走路，不仅要小着步子还得哈下一点腰。
　　“哥哥抱着你走路可以吗？”
　　要在十分钟以前，这事儿姚小宜肯定不会答应的，但现在她已经是满心满脑的喵喵了，男生说了什么她根本就不走心，一律点头，快速答应，反正大姚就在她身后，哥哥总不能把她卖了。
　　男生见姚小宜点头，就把两个手腕夹到她的咯吱窝处，稍稍使了点儿劲儿就把姚小宜悠荡了起来，只是没等托到大臂的位置小宜就尖叫了一声。
　　“啊！”
　　“怎么了？”
　　男生吓一跳，赶紧把小宜重新放下了，有点无措地看向姚婵。
　　姚婵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小宜刚刚是没防备，有点被吓到了，但她只短促地叫了一声，连哭都没哭出来，肯定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没事儿，没人这么悠荡过她，有点吓到了。”
　　男生一听，迅速摸了摸小宜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摸毛儿摸毛儿，吓不着吓不着。”
　　姚婵：“……”
　　这下反倒是姚小宜抿个小嘴儿不好意思了。
　　她静等一会儿，犹豫着张开了双臂，轻声细语地：“哥哥，抱吧，我准备好了。”
　　男生这回不敢浪了，蹲下/身正打算老老实实地把姚小宜抱起来，没想到小姑娘却往后退了一步。
　　“嗯？”
　　“哥哥，能像刚才那样抱吗？”
　　大眼睛里满是不加隐藏地期待。
　　姚婵走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姚小宜的耳朵尖儿，哭笑不得地对男生说：“这是上瘾了。”
　　姚婵松开姚小宜的耳朵，顿了顿，看着男生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没人这么悠荡过她。”
　　男生楞了一下，尔后似是真正会了意，夹起姚小宜就连着悠荡了两三下，一时间整个一楼都充斥着姚小宜“咯咯咯“的笑声，这笑声还有点儿魔性，没过几秒就引得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狗狗争相吠了起来，直到男生接到一个电话才算勉强消停下来。
　　打电话人似乎在电线的另一端咆哮，即便是男生没开外放也不影响姚婵听到通话的内容:酒起子你他妈是不是又跟狗对骂呢？三楼的狗都开始叫了，吵死了！
　　男生一脸尴尬地挂断了电话。
　　很奇怪，姚婵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男生的尴尬，她甚至感受到了男生的尴尬点不在于他一个大人在小孩前面折了面子而无法像刚才那样带着姚小宜疯悠荡了，也不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被喷了，而是…点破了一个男生经常跟狗对骂的事实？
　　或者是爱好？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真是人模…狗样儿…
　　姚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没有人带着姚小宜闹腾，接下来的时间整个一楼就正常多了，姚小宜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欢喜地挨个地儿看看、摸摸。
　　虽然这孩子长相和性格不像姚婵，但毕竟在一起生活久了，喜好啊眼光上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最后她选了一只柴犬和一只加菲猫。
　　姚婵想象了一下两只小家伙长大后的样子：一只一脸蠢贱嚣张、一只一脸冷漠不屑，这组合，真是绝了。
　　“他们现在有名字吗？”
　　姚婵问。
　　刚被骂了的男生兴致不是很高，指了指柴犬：“他，皮皮。”又指了指胖成一团的加菲：“他，球球。”
　　姚婵：“……”
　　姚婵确定他是现编的。
　　姚婵蹲下来跟姚小宜商量：“小宜，你给他们起个名字好吗？”
　　姚小宜拿着逗猫棒在巍然不动的加菲面前左摇右摇：“大弟二弟。”
　　姚婵：“……你咋不整个金角银角呢”
　　姚小宜作为一个标准的10后根本不知道金角银角是啥意思，但她听不懂也不纠结："那……熊大熊二？"
　　姚婵抬头就看见刚还要死不活的男生忍笑忍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最后还是姚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拍了板：“花生、桂圆。”
　　家庭里养宠物不只是直接把宠物接回家就那么简单的。姚婵在签购宠合同时突然想起来花生虽然不是大型犬但该办的证件都得办。
　　虽然很多人都是先养了狗才办的证，但姚婵觉得成年人就是要守规矩，尤其在小朋友面前要给他们立榜样。
　　其实姚小宜盼这一天好久了，姚婵跟她说明情况的时候还担心她会闹情绪，好在姚小宜是个懂事的小朋友，知道姚婵轻易不诳她，就是不太开心，但也很快地接受了花生和桂圆不能今晚就跟她一起回家的事实。
　　“姚小宜，快八点了，该回家睡觉了。”
　　姚婵觉得不催姚小宜今晚她能搂着狗在这儿睡一晚。
　　“大姚我再跟花生玩一会行吗？十分钟。”
　　“不行。”
　　于是姚小宜就被姚婵抱了起来。
　　“跟…哥哥说再见吧。”
　　都走到了门口，姚小宜的眼睛还一错不错地看像花生在的方向，表情十分不舍。这会儿听了姚婵的话手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傻乎乎地对着身侧摇了摇，手势和力度也很敷衍:“哥哥再见。”
　　这小模样实在可爱，男生又忍不住想笑。他伸手把姚小宜的头回正到可以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轻轻拍了拍，说:“好的，宝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