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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坦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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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婵会和面擀皮,姚婳会剁菜拌馅儿,但俩人都不喜欢包。正好舒宁在家呆得烦,电话提前过来说要跑姚婵这里躲清闲。
姚婵哪能真让舒宁清闲,等舒宁进了门就喊她洗手包饺子。
姚婳从小跟着姚婵长大,对舒宁跟对姚婵没啥差别,也不跟舒宁客气,打了个招呼就又回卧室修图,她和闺蜜卢薇合伙开了个网店,新找的摄影师手艺不硬,为了不影响春节过后上新,姚婳只能自己上阵修一修图。
姚婵更不跟舒宁客气,她擀完了饺子皮儿,给自个儿倒了杯山楂茶,坐椅子上边喝边看舒宁包饺子边跟她聊天。
“叔叔阿姨又吵架了?”
说是吵架,实则是互殴。
大概四五年前的除夕夜,舒宁她爸在外面玩玩的情人找上了家门,以腹中三个月的孩子为要挟,逼迫舒宁她妈让位。
舒宁她妈是个比姚婵她妈还厉害的老太太,说句文武双全也不为过,当下就十分淡定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你生下来再说。”
生是不可能生的。
舒宁她爸虽然干了糊涂事儿,但最开始就打的不沾身的主意,孩子也并不是他的。
那情人看什么都骗不到,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两个人的艳照散了满屋,着实是恶心到了舒宁她妈。
从此,每年的除夕,舒宁她妈都要跟舒宁她爸闹一场,轻则掀桌子,重则动手动脚,舒宁每次都冷眼看完,然后转身就走。
舒宁耷拉着眼皮,没否认:“今年不同往年,今年特别消停。”
姚婵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听舒宁说:“他俩大概是都想通了,估计是……快离了吧。”
舒宁以前生气说父母之间那点破烂事儿的时候,无数次地说过:别折腾了,离了吧,还过个啥劲儿,离了得了,赶紧离。
可是等他们真要离的时候,舒宁又觉得:还是别了吧,不管是吵啊还是闹啊的,起码是个整整齐齐的三口之家。
舒宁叹了口气,跟姚婵说:“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解脱欢喜还是惆怅难过,反正挺不是滋味的,但还是恨多一点,恨我妈平日里太强势,更恨我爸管不住自己。”
姚婵不太会安慰别人,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于是也叹了口气,劝慰道:“想开一点,未必不是件好事儿。父母这个年龄,过得舒心愉快才算养老,他俩这样天天相对没有一个舒缓点,情绪都不对劲儿,分开或许能冷静冷静。你以后能陪就多多地好好地陪陪你……妈妈,毕竟突然一个人生活了,肯定孤寂。你爸呢,如果还沾花惹草不知悔改,你也不用管其他的了,只管把他手底下的动产不动产转到你手里,省得被人骗干净了。”
舒宁“噗呲”一声,瞬间笑了:“你想得还挺到位。”
“啊。”姚婵放下手里已经有了一点儿凉意的杯子,十分认真地说:“这个问题我十岁就想过,我爸不是跑长途运输的嘛,经常有不正经的邻居逗我说我爸不要我了,跟别的女人在外面生了个儿子,吧啦吧啦一堆,挺烦的,我睡不着觉就会想,如果我爸真在外面有人,我就去拍相片,帮我妈打官司,让我爸净身出户。后来吧,我再想这些就是因为路斯和了。”
“啊?”舒宁十分惊讶:“原来你俩离婚的真正原因是路斯和在外面有了妖……怪?”
舒宁顾及姚婵情绪,把妖精换成了妖怪。
动画片里长得美艳才叫妖精,长得丑陋都是妖怪。
没等姚婵摇头,舒宁就自问自答:“不能啊,路斯和不是这样的人。”
姚婵的高中时代里,路斯和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大多数同学对这位谪仙都是幻想的状态,他的形象都源于老师们对他的夸赞,于是大家对路斯和三个字十分狂热,仿佛这三个字在嘴边过一遍,自己就能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神一样。
舒宁对路斯和这三个字的感受就没那么肤浅,她并不向往路斯和的学霸学神光环,她敬仰的是路斯和这个人。
就像敬仰法学专业的大拿一样。
因为她不同于大多数同学的幻想,她是实实在在见过活生生地路斯和的。
她不仅见过路斯和给姚婵看五三上超难的数学题秒出答案;她还见过路斯和带姚婵给突然晕倒的邻居做心肺急救;她还见过路斯和从很远的地方来看姚婵时手里攥着一面五星红旗说这得好好放起来。
活生生的路斯和,不仅仅是学霸学神,他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怀的普通人。
高高在上,却又善良和气;少年意气,却又内敛光华。
重情重义,讲政治懂规矩,十分正派。
所以当初姚婵一声不吭地抱着孩子回山市,舒宁最开始都觉得是姚婵给路斯和戴了绿帽子,路斯和忍不了最后与姚婵一拍两散。
姚婵大学时跟舒宁煲电话粥,嘴上还是挺花哨的,经常能把舒宁逗得面红耳赤,闺蜜间聊两/性话题,还都未婚,还是挺刺激的。鉴于姚婵的这种表现,她要是婚内出轨,舒宁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后来照顾姚婵那段时间舒宁又觉得不像,那时候姚婵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失婚又失魂,即使关系再好,她都不能问也不敢问。
再后来路斯和名声渐起,社会上关于他的种种新闻就多了起来,涉及到破裂的婚姻话题,无良媒体总是围绕着前妻卷钱跑路做文章,内容编造得有鼻有眼,把姚婵写得简直十恶不赦,舒宁每次看心里都信了七八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也十分害怕路斯和咽不下恶气上门纠缠姚婵,以至于只要她跟姚婵见面都要神经兮兮地叮嘱姚婵睡前关好门窗。
姚婵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弄清楚原因就十分无语,跟舒宁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就是感情淡了,我把路斯和踹了。
两样馅儿的饺子,舒宁包完了牛肉圆葱的,又一个个码好就已经八点钟了。
姚婵开了电视,招呼了一声姚婳说春晚开场舞开了。
舒宁纳闷,拾起一张饺子皮开始包韭菜鸡蛋的,问:“仪式感?”
姚婵抱着茶杯重新坐好,摇摇头说:“有典故。”
想着今天遇到路斯和的情形,姚婵暗叹一声,心里更觉得堵了。
心里有事儿,不吐不快,姚婵开始给舒宁讲典故。
“我今天……就刚才,我碰见路斯和了。”
“啊?”舒宁停了手里活:“顶头碰?”
“嗯呢。”姚婵指指舒宁手,示意她继续包:“别耽误我一会儿吃饺子啊。”
吃饺子的时候得是整场春晚最好的小品出来的时候,早着呢。
舒宁索性停手坐下来,一脸八卦地问:“快说,然后呢。”
“打招呼呗。”
“打招呼?就这么简单?”
“嗯。”姚婵耸耸肩:“不然呢?故人相见分外眼红,使出吃奶的劲儿先打一架?”
舒宁“啧”一声:“那倒也不必。”逗姚婵:“你要知道,挠花了路斯和的脸,这世上可就又少了一位直男帅哥。”
姚婵妈妈有次在微信上偷偷问舒宁:大姚除了路斯和,究竟还喜欢什么样儿的。
舒宁原封不动的把截图发给了姚婵,姚婵顺手回了一张刚在微博上刷到的图:两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一站一坐的照片。
舒宁这个枢纽站就发给了姚婵妈妈。
结果姚婵妈妈回了一句:可惜不是个直的。
舒宁没想到姚婵妈妈还懂这个,给乐够呛。
姚婵想到这事儿也乐,边发朋友圈边嘀咕:“帅不帅都知道,直不直可就不一定了。”
“啊?”
舒宁好像搞到了惊天大秘闻一样,瞬间吓得站起来,咋咋呼呼地问:“路斯和跟你是男同骗婚?!”
姚婵崩溃地给了自己额头一掌:“舒宁,你高考六百多分是瞎蒙来的吗?”
舒宁啧吧啧吧嘴,一脸没有八卦到十分不满足的表情。拿了饺子皮继续包,想了想,才闷声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俩为啥离婚,不缺穿不缺吃,没出轨没家暴,可那段时间你不开心,突然有了小宜,还问我留不留,我跟你说爱就留,不爱就不留,你留了,没到一年就一声不吭地带着孩子回来了。过了好久你才说,感情淡了就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言谈中透露你想忘掉旧的,迎接新的,也开始相亲。但左一个右一个,都是见了面就算完。还有,你自己或许不觉得,其实你的潜意识行为、思想各种习惯你自己慢慢变了好多,你的各种变化,其实都在表达你的情感。”
舒宁抬头,眼里含着遗憾:“你的情感是想念,你明明还爱他。”
舒宁在春晚主持人慷慨激昂、喜气洋洋的报幕声里沉沉地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你俩为什么离婚。”
其实好朋友的婚姻生活,就是关系再好,也不应该过问太多。但姚婵实在是太能藏事儿,舒宁心疼她,可舒宁又知道的不多,开解都无从下手。
她气姚婵是锯了嘴的葫芦,更气自己,啥也不是,无能为力。
姚婵昂头看了一会儿舒宁,看到两个人眼眶发红,她伸手摩挲舒宁的左手小臂,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离婚,她抽身,是为了及时止损,最后这损止的却是掩耳盗铃。
有些在心里早说了千百遍的话,姚婵藏藏掖掖,终于还是慢慢说了出来:
“感清淡了,是路斯和对我感情淡了,不是我对他。”
“我爱他爱了整个青春,或许也会爱整个锦年。”
“我爱他,那个会躲着我镜头偷笑的少年,我还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