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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因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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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去接小宜,姚婵就跟她一道下楼去了一趟便利店。
便利店白班的员工是两位四十五岁上下的大姐,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两班倒。
姚婵总来买东西,偶尔买调料的时候姚婵顺嘴讨教一下做法,一来二去熟悉了就管身材稍微胖一点儿的叫李姐,稍微瘦一点儿的叫王姐。
姚婵推门进去时,王姐正唉声叹气地蹲着倒腾冰箱下层的饮料。
北方冬季屋子里有地热暖气,像姚婵家里温度可以达到二十七度,但便利店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温度并没有高到能够穿短袖的地步,一般女生穿着长袖加件牛仔服呆得时间长了还会感觉冷嗖嗖。
王姐穿着便利店浅蓝色的长袖衬衫,外面只穿了一件红色薄棉马甲,冰柜的冷风对着她左胳膊一直吹,想来不太好受。
“王姐你这是干嘛呢?”
王姐正有话儿没处发泄,赶紧抱怨道:“嗨,这一段小孩儿要考试,晚上就没过来,以往都是我和你李姐轮着顶半个月就行了,这回没用,小孩儿他舅回来了。”
小孩儿就是只上夜班的佟歌,他舅就是便利店的老板。
“他舅说不让我们两个老太太上夜班,太累,他左右没事儿,晚上就他自己在这儿盯着。我和你李姐一听,挺乐呵。可你瞅瞅。”
王姐指着地上三筐购物篮里饮料:“我今天上货的时候随手看了一眼,好家伙,好生产日期的都补外面了,这才几天,所有冰箱都霍霍完了。得亏是我先发现的,要你李姐先看见了,得难为死她那腰,都蹲不下去。”
快消产品,尤其是食品的货架陈列有讲究,为了保持库存里的商品永远是最好效期的,也为了避免近效期滞留从而导致过期商品没有及时下架,陈列上必须先进先出,即早先来的那批,生产日期稍逊的,要摆在最前面,使它最先销售出去。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所以很多人买东西的时候喜欢在单品的后面掏好生产日期的。但其实没啥必要,一般食物在有效期内,没有外在因素使其变质的情况下,早一个月下生产线和晚一个月下生产线的区别不大。
只是先进先出是很多人都懂的道理,身为便利店的老板却不懂?
姚婵过去把冰箱门开大了一点,蹲下身用右腿膝盖抵着,帮王姐把挑出来那部分饮料放到冰箱里面一点的位置,又把另一部分摆在了冰箱架外侧。
姚婵问:“王姐你这老板不是专业开便利店的吗?”
说实话,这家便利店无论装修还是商品甚至营业状态,看起来都挺专业的,姚婵走过那么多地方,去过那么多家大大小小的便利店商超,初次来这家便利店说它是本地颇具规模都连锁她也是相信的。
王姐却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可不是,专业啥,小孩儿说他舅都没上过啥学,初中都没毕业。”
姚婵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显然王姐对她这老板也不太熟,她更没见过,所以把手里的陈醋和辣根递过去,就不再聊下去了。
姚小宜是舒宁抱着上楼的,开门的时候姚婵看姚小宜不情不愿地僵着个脸,有些意外。
姚小宜愿意亲近的人不多,舒宁算是一个,但也远远不到可以让舒宁一直抱着的程度。
对于半大点儿的孩子来说,尤其是姚小宜这么一个有戒备心的小孩儿,抱的本质是不一样的,比如:舒宁的抱,意味着依赖亲昵,徐起的抱,是嬉戏玩耍。
姚婵不觉得姚小宜与舒宁的亲密度已经到了可以依赖亲昵的地步,尽管姚小宜是被舒宁看着长起来的。
而且……舒宁到底一介没当妈的女流,抱孩子也就是抱起来了而已,因为姿势不够熟练以及力气不够大,小宜可能都不是很舒服。
像姚小宜这么有个性的小孩儿,肯定会直白地拒绝舒宁抱着她的。
姚婵赶紧把姚小宜接下来,接第一下舒宁还没松劲儿,接第二下才把小宜接过来。
姚婵问:“怎么还抱着回来的?”
舒宁熟门熟路地把包挂在玄关的衣挂上,鞋子一蹬,拖鞋都没穿,光着脚疲惫不堪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倒,喘了半天,最后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姚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姚小宜,姚小宜面无表情地素着个脸,看样子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被一路连拎带抱地整回家,急匆匆地,连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姚婵等半天,没等来一个响,就轻踢了一下舒宁光着的脚,嘀咕道:“被耗子撵了吧。”
桌上东西都备好了,姚婵先把小宜能吃得食物烫熟晾凉,等姚小宜吃差不多了,姚婵就把电视打开给姚小宜放海绵宝宝,又把花生从阳台放出来陪姚小宜,过了五六分钟后,看着姚小宜的表情不绷着了才重新回到饭厅关好透明的推拉门和舒宁慢悠悠地涮锅子。
姚婵把肉卷捞出来一筷子,往麻酱碟里一裹,塞了满口才含糊不清地问舒宁:“说吧,刚才的事儿。”
舒宁又往碟里舀了一筷子蒜泥,又加了麻油,这吃法还是姚婵教她的,她试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但姚婵还是更喜欢北方人的吃法,就喜欢裹麻酱,香得够劲儿。
“你们小区门口,刚有个变态。”
舒宁咽了嘴里的肉,右手往自己的下腹一比划,意思是这变态是个露阴癖。
姚婵她家这小区物业管得挺严,外面的社会车辆平时不让随便进,如果是业主有需求,外面的车进来要特别打电话。
姚婵家这单元离门口挺近,舒宁每次来回都直接把车停正门侧面,挺方面的。
正门的外侧面最边缘栽种了半圈儿的树,夏天的时候那地儿凉快,小区里不少遛完弯儿回来的大爷大妈们就聚那儿聊两个小时天儿,到了犯瞌睡的点儿就一起散了。冬天的时候,光秃秃一片,跟莲花湖一个赛一个的冷清。
姚婵惊讶地挑挑眉,那地方现在虽没有人聚堆儿,但也车来车往的,实在算不上隐秘,变态果然是变态,净整那刺激的。
姚婵面不改色地又捞了一筷子肉卷,放碟里裹了又裹,还有心情开玩笑:“变态是北极来的吗?今儿零下十九度。”
舒宁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她到底不是十二三岁第一次碰见变态被吓尿了的小姑娘了,现在她自己遇到变态可以一边忍着不适恶心一边淡定地调头绕路走了。
她不会再被变态吓到,但她把小宜当作亲闺女疼,真怕吓到闺女。
所以捂着小宜的眼睛,扛着她死命地跑,到了家门口也不松手。
姚婵眼眶一红,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自己带着小宜回来,舒宁和妈妈夜里倒班儿看着小宜的事儿了。
那时候跟路斯和彻底断了关系,最开始姚婵有点浑浑噩噩,白天带小宜还好好的就是精神不济,到晚上对孩子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伴随着轻度失眠,姚婵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差。
她那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不敢去看心理医生,怕人给判了抑郁症,她心里本能逃避那个,觉得抑郁症确诊了就没救了,新闻上比比皆是,死路一条。
她还想好好活着。
舒宁懂她,二话不说跑来分担。
她跟姚婵妈妈商量,说她工作不忙不累,中午休息时间也长,可以补觉,老年人必须要早睡早起,她负责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让姚婵妈妈负责三点以后的,还给刘叔叔分配任务,让他只需操劳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舒宁其实不是喜欢小孩的人,甚至还本能害怕、抗拒,但因为姚婵,因为小宜是姚婵的女儿,她也硬着头皮学着喂奶粉、换尿不湿、哄睡觉。
那段日子,她翻个身看见舒宁倚着婴儿床一下一下地打瞌睡,就觉得真难熬啊。
但也真的暖。
姚婵开了罐酒跟舒宁的碰了碰,什么都没说,一口气喝了一罐。
北方酒桌上有句话:感情深,一口闷。
两个女人食量不大,东西却买了不少。丸子和肉倒是好说,可以放冰箱里留几天没问题,青菜却让姚婵看着犯愁。
舒宁故意挤着小宜瘫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睡醒出来跟小宜一起木着脸看海绵宝宝的桂圆,埋怨姚婵:“谁让你买那么多青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两吃火锅啥样。”
舒宁看着挺瘦却是不折不扣的荤食主义者,甭管做法是啥,凡是绿色的都不太下得去嘴。
姚婵还挺喜欢吃青菜的,但她觉得水煮青菜就不是味儿,吃火锅还是涮肉实在。
姚婵隔空指了指聚精会神看海绵宝宝的姚小宜,说:“小宜喜欢吃。”
舒宁叹息一声,心里想的就跟着叹息顺嘴秃噜了出来:“小宜咋跟路斯和那么像?”
姚小宜听到这话,小小的身子瞬间僵了僵。
舒宁自知失言,感受到小宜散发出的类似于路斯和的气场后就慌了起来,不觉坐直了身体,歪着头疯狂给姚婵挤眼睛发信号。
姚婵很快收拾完,回到客厅一屁股坐进小宜和舒宁中间的位置,把花生抱到自己腿上,又把小宜的小手放到花生肚皮上,带着她摸花生的小肚皮,花生这只小傻狗舒服地直哼哼。
上次跟小宜深刻地说过她和路斯和关系后,姚婵中间也简单地跟小宜聊过路斯和,比如说你爸爸上学的时候学习很厉害,在省里最好的高中读书成绩也不怂;再比如说你别学你爸爸皱眉头,少年老成,怪不好看的;再再比如说你爸一直是个万人迷,但他被你妈妈我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说实话,白瞎他这个人了,将来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
大多都是姚婵看见什么或者想起什么小来无趣事儿,话赶话提到的几句而已。
小半年下来,小宜早就习惯了听她的大姚说路斯和、你爸爸这几个字儿。
但或许是因为周围的大人们反而对路斯和过于忌讳,随意至今为止,她还没有习惯这几个字儿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