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江笑

5、黑衣男子

　　崇州城快要炸翻了。
　　所有江湖人，都已经聚在了崇州城。
　　客栈酒楼爆满，店家都满面笑容，累一点算什么，这几日下来，可是抵了一年的收入啊。
　　七日后清涧楼要比武找亲，天下第一美女不知花落谁家。
　　凌少君坐在这湘雅酒楼二楼，看着大街上往来人潮，参加比武的，看好戏的，总之，近日崇州很热闹。
　　欧阳雪江湖第一美人的美名天下皆知，酒馆赌坊，开始有人下注，把各门各派这几年数得上未成亲的少侠们，都写在了名单上，更有甚者，做了号牌挂在墙上，明目张胆开始买号下注。一时大街上人声鼎沸，热闹的场景，让凌少君那张秀气的嘴，咧成半瓢西瓜状。
　　“来来来，买定离手……”小二、赌徒大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凌少君笑着往一家客栈望去，看了看那一整面的白墙上，挂满了人名和票数。眼下，又以狂歌楼楚狂歌、杨柳山庄柳清风两位最高，其他的还有苏戎笑，尹承空……等等。
　　说书的唱小曲的，句句不离欧阳雪；讨论的争议的，个个为了这天下第一美……
　　此刻这酒楼二楼，人声鼎沸，酒令声、吆喝声、下注声此起彼落。
　　“公子。”忽然，一个声音打断凌少君的沉默，他抬头，看见两个白衣姑娘。脸上立刻冒出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姑娘让奴婢来伺候公子。”
　　“还是阿瑶想的周到。”凌少君微微一笑。
　　两个奴婢互看了一眼，而后稍文静的一个说道：“千画已经为公子安排了住处，此刻公子若无吩咐，千画和千叶先去打点。”
　　“去吧。”凌少君点点头。
　　两个丫头这就去了。
　　凌少君刚一个人坐了一会，又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此人头上带着一顶黑色斗笠，斗笠边上又有黑色帷幔遮住脸孔。身材魁伟，体格壮硕，无携带任何兵器，也看不出长成什么样子，只是透过那黑色帷幔，凌少君仿佛看到一双阴猛嗜人的眼。这黑衣男人的身边，跟着两外一个灰色衣衫的男人，长的一张书生气的脸，但也是身材修长，脸上冷漠无颜色。灰衣男人看了凌少君一眼，抬手拱了拱，说道：“此处人多，请公子行个方便。”
　　凌少君朝灰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眼光收回时又扫过黑衣男人，便故自饮酒不再说话。
　　灰衣男子似乎是那男人的仆役，事事安排好之后，在等酒菜上桌之间，对自家主子说：“已定下迎风阁入住。”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没有作答。
　　酒菜上来了，凌少君看了一眼，有酒有肉，黑衣男子拿起筷子进食，途中一句话都没讲。看那黑衣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有常年握剑而生的老茧。想必此人剑术十分了得。
　　忽然，那男人手里的筷子，迅速拍了盆子一下，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凌少君震了一震，抬头看了男子一眼，立刻感觉到那男人不悦且阴沉的目光，便知道自己盯着那人的手指太久，有人不高兴了。
　　凌少君笑笑收回自己的目光，一心一意的吃自己的东西。
　　“爷，晚上可要去？”灰衣男子看了凌少君一眼，也有些不悦，不过对自己主子说话的声音，却是恭敬有礼的。
　　“多事。”男子冷冷回了一句，凌少君指尖不小心一抖，连声音都低沉的可怕。
　　灰衣男子没有再问，接下来的时光，就是沉默。仿佛酒楼里其他的人都不在场似的，仿佛那震天的讨论吆喝都是无声的……凌少君所在的这一桌，始终只有沉默。

　　迎风阁？抬头看着这客栈后院，凌少君有些啼笑皆非。
　　迎风阁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前为酒楼，后为客栈，隔着一道圆形拱门。院前院后，自然两种风情。
　　这迎风阁便是后院的名字。
　　迎风阁是崇州城最好的客栈。一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院落，规则整齐的铺着小石，院落后面便是篱笆墙，从墙中延伸出去各个通路，每个通路到底，便是一个独立的居所，千画说过，他的居所，名为落月阁。
　　忽然想起客栈中那个黑衣男子，他们的住处，也在这迎风阁，倒不知住的是哪一个居所。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凌少君笑笑，举步走进自己的那条通路。千画已经迎了上来：“公子，一切安排好了。”
　　凌少君点点头，又听得千画说道：“醉红姑娘来了。”

　　“怎么此刻会在这里？”凌少君笑着看向半躺在软榻上的醉红。醉红素来红衣加身，露出半个香肩，精致性感，风韵雅漾。
　　“你不高兴？”醉红挥了挥长长的水袖，半侧着身子看他。此刻若换了个男人看着她这副撩人风骚的样子，一定喷血而亡。
　　“人人都要品行端正，自然不可再去你那里玩乐，不管如何，也是在清涧楼的地盘上，不可太张扬了。”凌少君笑笑，年轻小侠都只想着上清涧楼比武招亲，这个时侯，谁会去醉红楼买醉，打自己的嘴巴。
　　“那是年轻不懂事的小鬼。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知道，这比武第一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与其空等一场，不如今日有酒今日醉。”醉红扯过眼前的水果，吃了起来。
　　“你猜今天我看见了谁？”凌少君忽然笑着，有点高深莫测。
　　醉红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眼看向凌少君，忽然脑子里精光一闪：“楚狂歌？”
　　凌少君也笑：“欧阳老头真是脑子不不灵光，这明明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弄得这么复杂？”
　　醉红别具深意的看了凌少君一笑，笑说：“这可难说的很，江湖中的事，本就难以预料，途中会出什么事，也未可知呢。”
　　“你是知道了什么？”
　　“我？我跟你一样，留在这里，不过是看一场好戏，我又不上去抢亲，只想看看，这江湖第一朵花，到底插在了哪坨牛粪上。”

　　早已入了夜。
　　崇州城此刻已经相当安静，那些白日里的繁杂燥意，都在晚饭后一场初秋的细雨中归于宁静。
　　夜灯一盏盏点亮，而后一盏盏灭去。落月阁的蜡烛依旧燃烧着，醉红早就回了醉红楼。
　　千画也早已铺好了床。
　　凌少君的房间向来很舒适。
　　宽大的床铺，厚软的床垫。千画从伺候凌少君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娇贵的很，稍稍一点不舒服，肯定就睡不好觉。盛夏刚过去，初秋燥热依然。床上铺好了纳凉的席子，也用凉水擦拭过了。
　　“不睡屋里，将软榻放到院子里，晚上就睡院子里吧。”凌少君吩咐。
　　千画立刻点头准备，备了软榻和凉席，点上一支七里香。便坐在凌少君身边，轻轻摇着扇。
　　“叶儿，去看看周围都住了些什么人。”千叶点了个头，身子一闪，立刻消失在院子里。
　　“阿瑶好吗？”凌少君轻轻问道。
　　“好。”千画温柔的回答。
　　凌少君稍点了点头：“青儿也去休息吧。”
　　说完，身边的青衣护卫从阴暗中现身，站在主子身边：“还不困。”
　　“七天的时间很长，不如这七日，我们去哪里玩一玩。”凌少君笑着，想到什么，又说：“采衣不知道到哪里了？”
　　“前几日在祁连山下看见过薛姑娘，或许去了祁连山。”千画忽然想起。
　　“祁连山？”凌少君眉头微皱，这丫头，又去这种地方，“算了，不管她，反正她一身下毒的功夫，也不会吃什么亏，只要不被什么毒菇毒死就好。祁连山太远，我们就近找个地方，青儿你说，什么地方最有趣，我们去走走！”
　　青儿想都不想：“公子想去哪里？”
　　凌少君给个白眼：“我叫你想，你又来问我，那我还叫你想什么！这老头定在七日后干什么，叫我说，明天就开始岂不是更好，趁热打铁，大家都有兴致的很，这一憋又要憋个七日，江湖人都好胜斗勇，半路里出个什么事，欧阳老头岂不是少了个贤女婿？”这话说的有些幸灾乐祸，好像巴不得这中途出血什么状况。
　　“今夜无月无星，明日又是一个糟糕的天气。”千画忽然说。
　　凌少君看了千画一眼，透着些有趣：“不是个好天气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要去会情郎？”
　　千画依然轻轻摇着扇子，有些懊恼的看着主子：“不是个好天气，公子就只能留在居所，不能游山玩水了。”
　　凌少君笑了笑，敲了千画一下。
　　雨后的夜风凉凉的吹过来，一下子安静下来，凌少君看看低沉无月光的苍穹，像是自言自语般：“你说的也没错，不如去醉儿买醉，今日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