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江笑

4、何家少年

　　等凌少君回道宴席的时候，显然正要开始，上桌已经有人入座。能坐上首座的，除了老庄主欧阳燕、少庄主欧阳肃清和妻子柳朝云，清涧楼的大小姐江湖第一美人欧阳雪。
　　欧阳雪出来最晚，当然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台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眼皮瞬也不敢瞬的瞧着台上的人。
　　人如其名。一身肌肤剔透甚雪，精美的脸庞犹若玉雕，眉若细柳眼若波，身姿轻盈，淡妆素服，姗姗流雅。
　　台下沉默的恐怖，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台上完美无瑕的欧阳雪，此时，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凌少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江湖人，都挺好色。难怪这第一美人一个还不够。
　　同桌的男子目光盯着台上动也不动，凌少君笑了一笑，转眼看着那位沉默的少年。
　　台上本有柳清风的位置，可是柳清风向来不参加此种聚会，今日自然不在。相同的，狂歌楼楼主的孤傲早就出了名，除非与武有关，否则一律不会出席。此处可见的，是莫家十二剑客、天水楼尹承空、扶苏山庄庄主苏戎笑、醉红楼楼主等坐在次座。当醉红出现的时候，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江湖人的眼睛都直了，在欧阳雪与醉红身上来来去去，应接不暇。
　　醉红眼光扫过凌少君，却未作招呼，凌少君笑一笑，挑了原来的位置入座，发现这一桌除了方才的三个青年，还有另外的三男三女，看见凌少君，只是冷冷的扫过一眼，而后看着上桌。
　　“感谢各位今日大家光临清涧楼，今日是家父的六十大寿，也是家父金盆洗手大会。……”欧阳肃清代表其父说着客套的话，底下一片安静，谁也没有理会欧阳肃清，这眼睛，都盯着欧阳雪和醉红闪闪发光。
　　凌少君抬头看着欧阳肃清，传说欧阳肃清很丑，今天见了，还真的很丑……不过丑归丑，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大将之风，说话姿态，沉稳老练。柳朝云是杨柳山庄的大小姐，三年前嫁给欧阳肃清。据说那日江湖人士齐聚清涧楼，热闹了三天三夜。那个时候他凌少君还生死未卜，自然是不知道的。
　　凌少君目光扫了一遍，又看向身边那个与众人表情大相径庭的少年。无人高兴坐他旁边，如今，正好自己倒是……
　　呵呵，凌少君眉角含笑，看着少年：“这么高兴地日子，这位少侠为何如此不高兴？”
　　身边的青年看了凌少君一眼，一点都没有搭理的意思。
　　“哎，人家有喜，我家有悲，也难怪。”凌少君轻轻叹了口气，貌似很无奈，少年听了这话，却殊的抬起头，一脸警觉愤懑的看着身边的人。
　　看此人年纪轻轻，面貌俊秀，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听呼吸也完全没有武功底子，可是说这话是……
　　“你什么意思？”看凌少君只是自顾自倒酒喝酒，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没什么意思啊，看你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实在不该来喝这个喜庆的酒，让身边的人看了，连喜气也没有了。”凌少君摇了摇头。
　　“不想看就不必看。”那少年冷冰冰，双眼依旧红通通。
　　“不管你是来寻仇，还是有事相求，我看今天，都不会是好日子吧。”凌少君盯着少年的脸，忽然说道。
　　少年又警觉的盯着凌少君，一脸防备。
　　凌少君笑笑：“不必问我，你的表情真不像是个喝喜酒的，其实，你真的是来闹场子的吧？”凌少君笑咪咪的低声询问。
　　少年盯着凌少君，额头青筋爆了爆。
　　两人悄悄说着话，凌少君不经意看见这一桌的其他几位，身体拉直，倾斜靠向他们，耳朵竖的直直的，虽然两眼看着台上，却眼大无光。凌少君吞下一个笑容，江湖人都是这么偷听的吗？不对，偷听成这样说明他们弱，可见武功不到家。
　　少年一脸怒气看着凌少君：“少胡说八道。”
　　凌少君摇摇扇子：“好吧，不说了。你看这欧阳庄主要金盆洗手了。哎，你说那个金盆真是金子打造的吗？我若有个金盆，一定也日日拿来洗手，这用金盆洗多了，想必对钱有些吸引力，也好每日多赚点钱，好过现在这种无钱的可怜日子啊。”
　　少年瞪他一眼，嘴角不自觉抽搐，今天已经被这无聊的白衣男子缠到烦死，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刚才还自己偷听的诸位听见，都转头，投过来一个这傻子是谁的眼神，而后坐直身子，仔细看着台上动静。
　　“洗了手是不是就意味着退出江湖，退出江湖就诸事不理了，这江湖的最后一个老头也退隐了，以后可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凌少君表情嬉皮，开心的笑。
　　众人又回头，不免多看了凌少君两眼，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主人老头？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
　　身边的人似乎有了动静，凌少君垂了垂眼，看身边少年握着剑的手关节突出，青筋暴露，另一手紧紧握着杯子，杯中无酒亦无水，再看看额头，已经有着薄汗了。凌少君微微一笑，这少年忍功倒是不错，不过，他在忍什么呀？
　　“哎少侠，老头的手快洗完了，你要不也上去洗洗？”
　　啪，杯子破了一只。鲜血从少年手上冒了出来，凌少君瞪大眼，周围的人眼光都投射过来，好奇的看着这边的动静。少年喷火的表情瞪着凌少君，刚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站起来，可是听得这莫名其妙的男人的话，就好像紧紧绷紧的弦忽然断了，努力克制的怒气也在那一刹那爆发出来，双眼通红，瞪着凌少君。凌少君不自觉身子往后退了一退：“呵呵，少侠哎，这杯子可不是我弄破的，你要不高兴，把我的拿去就是。”
　　“你！”少年只觉得心火一阵一阵烧，可是却又不好发作，台上已经有人将目光投射过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依旧笑眯眯一点事情都没有。
　　“洗完手了。”凌少君忽然说。
　　少年看向台上，只听得欧阳老庄主说了句：“老夫从此刻开始，再不踏入江湖，江湖任何纷扰，与老夫无关，以后清涧楼就由犬儿肃清打理，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此话一出，少年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都是身边这小子害得，他的灭门之仇……“不过，”台上忽然又传来欧阳燕的话，“这几十年来，看着江湖上人才济济，长江后浪推前浪，也确有力不从心之感。这青年一辈之中，英雄倍出，老夫想借这个机会，做最后一件事。”众人都屏息，等着欧阳燕往下说。
　　欧阳燕眼光扫过台下，看似笑意融融，其中的精明和锋利，有心之人却还是接受到了。
　　“子女婚姻大事，老夫责无旁贷。小女今年二八年华，蒙各位不弃，给了个江湖美人的名号。如今小女初长成，老夫想借这个机会，为小女定下一门婚事，也好了了老夫的心愿，今后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也算美事一桩。”欧阳燕的话中已有笑意，台下纷纷爆出各种议论声，看着欧阳燕欧阳雪立刻议论如潮。
　　站在凌少君的身边的少年也愣了一愣，眼光看向台上的欧阳雪，错综复杂百味杂陈。所有这一闪而逝的目光，都被凌少君看在眼中。
　　欧阳雪站起身，走到老父身边，对着台下盈盈欠了欠身，脸上微微扬起一朵笑容，清丽脱俗，瞬间犹如杨花飞舞落人间。
　　台下静默许久，瞬间又爆了，每个人的眼神都激动了起来，虽然表面上各自平静，可是桌面以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金盆洗手，洗的真不干净。”凌少君笑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身边的少年看了凌少君一眼，眼神复杂，却不复方才的愤怒，眼角眉梢，透着些许激动和兴奋。
　　这小子也转的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死气沉沉，你不死我不能瞑目的恨意，现在却已经是老婆很快到手的兴奋样，也太把持不住了吧。
　　“七日后，清涧楼摆下擂台，举凡年龄不超过三十，身家清白，人品正直，尚未婚配之男子，皆可打擂，最终获胜者，清涧楼已准备丰厚嫁妆，可以立刻成婚。”此话一出，举座哗然，台下已是一片沸腾，凌少君根本已经看不清台上台下的人，耳边嗡嗡作响。
　　比武招亲？
　　这老头都要退隐了，还凑什么热闹。所谓百足之虫，真真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