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云浅》万籁无因

10、第 10 章

　　马上就要下课了，春子往外一瞥，竟然看见崎川站在门口，她心头一跳险些失态。崎川为什么又来找她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但现在正在上课，就算心绪再怎么烦乱，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心里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办。

　　很快下课铃声就响，她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自然也不会观察他的表情，但是学生们都注意到了崎川，春子不得已，只好走出教室。

　　她往办公室走，崎川也跟着她走，她不想办公室的老师们误会，虽然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离婚的事。

　　但是已经够了，这些事情已经影响她太久了，在松田和佐藤的事情发生后，她更加想把精力都放到工作上来，也许她还有些执念，但是不想再和崎川有什么纠葛了。

　　于是她绕了一下路，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茂盛的树木在强烈的日光照耀下，投下清凉的树荫，不过就算是微风也带着一阵阵热浪，这里仍然燥热难耐。

　　“您有什么事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如果有的话，今天我们把事情全部处理一下吧。”

　　崎川听她急于想要撇清关系的话，原本欢悦的心情也坏了起来，脸色更是变得难看。

　　他平时不会在春子面前隐藏自己的性格，知道春子吃软不吃硬，于是按耐住自己的情绪，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亏欠你。”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至少他自己认为如此，但是春子的表情没有一点松动，她答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说这些。”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我已经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他说这句话的神态，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意多做一句解释，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崎川有自己的骄傲，更不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祈求原谅，纵使他爱这个女人，也不可能不要尊严。这也是他曾经有些看不起春子的一点。

　　他知道春子一定会因为爱原谅他，虽然他享受着春子无条件的包容，但却认为这样的女人太过卑微。他有时也因为自己爱着春子而感到愤怒，他认为春子这么卑微脆弱，根本不配得到爱。

　　人都是喜欢追逐的生物，他们时时刻刻会有新的欲望，有时候他们并不是真正想得到追逐之物，只是为了享受追逐的快乐。

　　崎川是这样的人，春子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春子在追逐的过程中，珍惜着原有的东西，崎川却以为什么也不会失去，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一切。

　　“她不是怀孕了吗？”春子感到疑惑，当初崎川因为这个孩子，铁了心地要和她离婚，现在却随随便便就和那个女人分手了。

　　崎川并不是很想解释这件事，被女人欺骗这种事，虽然目的是为了争夺他，也让他觉得不光彩，但他不想让春子觉得他无情，就说道：“总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和她好聚好散，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春子心想：“这关我什么事？”她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崎川这些表现，都说明了他想和她复合，这个猜想让春子心跳加速，甚至感到头晕目眩。

　　如果是刚离婚的时候，崎川来找她是她求之不得的事，但是现在的话，一切都晚了。

　　有些痛苦会随着时间淡去，但是当时的感觉教会了身体——不要回头，不管她有多么心软，刻在身体里的潜意识，还是让她立刻就想逃跑。

　　但是一直逃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崎川看上去也不是一时起意，他向来是个有计划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得很清楚，他还不知道她怀孕又流产的事，她也不打算告诉他，有些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再想挽回也没有结果。

　　“所以，你想找我复婚？”

　　崎川一愣，显然春子的坦率是他出乎意料的事，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作持久战的打算。

　　但是春子主动挑出来这个由头，就可能是两个原因了，一个是春子也有想和他复婚的希望——这当然是他想要的结果，还有一个最坏的原因——春子不想和他再有牵扯，所以想直接拒绝他。

　　就这几次他和她的交涉来看，虽然他觉得春子应该是第一种，但是......他仔细看着她斑驳在树荫之中的样子，看惯了的面容有点陌生，好像她真的变了很多。

　　崎川自己也不确定了，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如果春子真的要拒绝怎么办？如果她真的想要放弃他了怎么办？他现在也不确定春子还爱不爱他，这明明是他原本觉得信誓旦旦的事情，现在也不确定起来。

　　“你.......”他感觉从脊背掠过一阵发麻的冰凉，倒是缓解了夏日的炎热，紧张感从心头蔓延上来，一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也漫上脑海。

　　崎川迅速反应过来，不能问春子还爱不爱他，这个认知让他心口有些窒息，如果是失去她的爱，他还剩什么？“

　　你好好想一下，我过些时候再来找你。”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当逃兵，连问题都不敢问，就匆匆跑走了。

　　春子被他丢在原地，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改变了许多，调节好自己的心态，努力让自己不要沉溺于个人情感中，这也是崎川曾经告诉她的。

　　又过了几天，到了和西陆约定的时间了，她第一次和西陆的女儿见面，于是提前一天到商店去选购礼物，希望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正好，星期五下午百惠也没课，放学之后两人约定好，一起去商店逛一逛。

　　“终于到了，快到晚上了还是这么热，夏天啊快点过去吧！”百惠拉着春子钻进商城，立刻就凉爽多了。

　　春子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袖子遮住了手臂，长长的头发用发带高高竖起，和百惠呆在一起，像两个高中生一样。

　　“给小孩子送的礼物，大概要挑什么呢？”货物架上琳琅满目，春子一时间犹豫不决。

　　百惠问道：“大概是什么年龄段的小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春子回想西陆告诉她的，关于美咲的事，“大概是小学一年级，女孩子，性格的话.......”她想了想像西陆这样开朗的人，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比较活泼吧，但是她毕竟没有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性格也说不定。

　　“性格的话，我第一次见她，不怎么了解。”

　　百惠点点头：“那这样的话，就选玩偶好了，怎么样也不会出错......对了，春子，你要去见谁的孩子呀？”

　　“就是那天那个，把佐藤送去医院那个人，他是我的学长，前段时间才联系上的，上次真是帮了大忙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好好谢谢他......”她一边说，一边在货物架上挑选着好看的玩偶。

　　百惠打趣道：“我上次就想问你呢，一直忘记了，说起来他是挺可靠的，可惜春子酱已经有崎川桑了，不然.......”

　　春子拿起一个毛茸茸的玩偶，听见百惠的话，手顿了顿，她心想，是时候把这件事告诉百惠了，一直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日本的离婚率那么高，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挑选好玩偶，春子付了钱，就和百惠坐进一家咖啡馆，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百惠惊愕的目光中把事情简单告诉了她，包括崎川出轨的事也是一笔带过，但是流产的事情没有告诉她。

　　百惠听完还处于震惊中，她虽然发现了最近春子有些不对，上次崎川来办公室找人的时候，面色也有些不好，原来原因是这样。

　　“.......事情就是这样，瞒了你很久，真实抱歉，”她真心觉得对不起百惠，百惠帮了她那么多忙，知道自己瞒着她这么大的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百惠眼睛瞪得大大的，喝了一大口果茶来平复自己的惊讶，她的样子让春子忍不住笑了笑，百惠又深呼吸了一下，才说：“我真没想到崎川是这种人！亏我还在你面前夸了他那么多次，我真是气死了！”

　　“再说，”百惠抿了抿嘴角，“因为我和春子老师是朋友了，所以虽然有些生气，但是肯定会原谅你的，不过这杯茶你得请我！”

　　春子轻轻自语道：“朋友吗？”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朋友，没想到也能收获一份属于自己的友谊。

　　“你在说什么？春子，我没听到，”百惠还处于震惊中，她有些心疼春子，又有些怒其不争，总之脸上表情丰富得紧。

　　春子转头用手帕轻轻捂了捂眼睛，然后转过头对百惠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