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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甘元 ...

  •   杂姓街乃方家荡人称呼,荡外人称甘元街。

      方家荡原不与淳安城相连,后因甘元街日益壮大,慢慢与淳安城连为一道,如今方圆数十里满是人烟,其中就属甘元街最为繁荣。

      茗柳与宜珉手上满满都是吃食,什么油糕雪饺柿子饼,还举了串鲜红的糖葫芦。一行人才从馄饨铺出来,望着琳琅满街各色店铺,甘元街长的望不到头。

      “前头有葆容阁,里头卖许多钗环首饰与胭脂水粉,从前我大姐姐最喜欢来逛。”宜琛本给众人解说,忽的想起什么,又低下头去,“大姐姐当年最喜欢蔷薇胭脂,说色淡不腻。我从前不耐听这些,总觉得是女儿家的事,如今…”

      想起早间肖氏之语,众人都有些不忍。昭柳想了想劝道,“明州不远,还是能时常见到的,大哥哥不必难过…”

      “六婶这人,最爱便是拿我大姐姐和她女儿婚事比。”宜琛道,“你们想必都知道了。我大姐姐为人良善,从不出头与人争锋,更不曾对谁加害恶语相向,可她如今过的这样惨。她的亲事是我母亲定的,只看着那家家世门第高,却不曾仔细过问人品。后来出了那些事,我大姐姐只晓得哭,祖父大怒,再不许我爹娘插手我的事,只把他们赶去北边办事,又亲自为我定亲。”他顿了顿平复,抬首又是从前温和面容,冲五柳笑道,“你们女儿家喜爱这些不若去看看,前头还有湘袖坊是做成衣的。我与珉弟不懂这些,就在天福楼二楼的雅间等你们。”

      苏杭衣衫首饰素以精致闻名,前两年京里掀起江南小婉潮流,家家都争相找苏杭绣娘做衣裳,沉云阁的苏缎更是涨到几十两一丈。

      女孩们自是没有异议的,茗柳更是一股脑儿把手里林总吃食塞进宜琛宜珉手中,自个儿两手干净预备着逛一场了。众人就此分别,宜琛宜珉自去天福楼点上茶水吃食,女孩们便逛开去了。

      湘袖坊在江南有些名气,牌匾挂的二丈多高,上头喷了金粉,瞧着便是一个富贵。店口两侧贴了长长一副对联,上联“江南三省二十七店岁岁登高”,下联“新老花样九十九种样样传新”,头顶朱笔横批四个大字,“独出心裁”。

      意柳念了直笑,“真是又酸又傲的,独出心裁还做一语双关呢,真不知是哪个酸儒书生给作的。”

      若柳也摇头,“如今是二十七店,等哪日新开了一家就要换做二十八么?真是闲的,不如直接题个天下第一好了。”

      众人才跨进去,旁就有眼尖的娘子迎上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众人打扮一眼,笑道,“小姐们瞧着眼生呢,我从没在这街上见过如此美娇娘。店里新到的一批上好苏缎瞧瞧么?有粉有紫十余种花样颜色,正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穿。”

      昭柳见她唇边一枚黑痣,倒像个媒婆样子,憋笑道,“有劳。”

      “哎您二楼请,一楼都是成衣,好的货色都在上头藏着等贵人来相呢!”那女子极会说话,引着五人上了楼,喊小丫鬟泡了茶来,就抱了几匹缎子来给她们瞧:“这匹雪云锦清淡,上头的栀子图样也是拿白线混了几丝银线绣的,只有暗光隐动,在日头下能瞧的清楚些,进了屋不细看也不大瞧得出,但做工细致的很呢!”她打量了几人素色衣衫一眼,“这样的清淡缎子最合适守小孝的娇小姐,又好看又轻软,近乎全白也能全了对逝者尊心。还有几匹绞缬扎墨的,银白的,月白的,都合适的很呐!”

      昭柳看她一眼,“你倒是个活灵精。”

      瑗柳从一旁翻了一批天蓝绣蝶穿牡丹花样的缎子出来赞道,“这绣的好精致呢,比那些花儿鸟儿的好看多了。”

      那女子喜上眉梢,忙不迭接过话头,“姑娘好眼力,这正是最最名贵的天光锦!这蝶穿牡丹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样,正是因为那夹缬的手艺呢!早绘好的图先制成花版,再把两边贴着料子紧紧夹起来,待过了几个时辰解开花版,那花样就印在上头了。有这花样做底色,绣娘们再拿丝线绣上去,可不就跟真的似了?这料子可不易得,天光锦又最是名贵,往往三四匹里才能出一匹无瑕珍品!”她笑着问众人,“姑娘们别嫌我话多,我瞧着姑娘们不像是在本地长起来的吧?”

      若柳噗嗤一笑,“这你都看出来了,那你说说我们是哪儿的?”

      “不敢,不敢,但我觉得约莫是兆京的?”那女子想了想道,“一来你们口音虽糯,可到底和本地小娘子有大差别;二来姑娘身上这料子我一看便知是沉云阁的苏绣,他们在兆京养了一院的苏州绣娘是不假,可这久而久之绣出来的花样与苏州当地的到底还是不同了,且样式也不常上新,只在花草并几阕老样里换。”

      昭柳不置可否,只问她另几匹锦缎花色。晏晏间意柳忽瞥见那镂花窗外对街檐角有一巢鸟儿,便拉了茗柳临窗去瞧。

      “那样小一只巢,竟挤得下四五只小雀。”意柳叹道。

      茗柳对鸟儿无甚兴趣,只向下瞧鱼龙街市,看了一会拉着意柳大笑,“你瞧那边肉包子铺旁那小儿,缩在蒸笼底下拿石子去丢狗,那店人去瞧狗,他就起来从蒸笼里偷一个包子。你看他怀里揣了三个了还蹲着,想着还要再拿呢!”

      意柳顺着她指头看,那小儿精瘦精瘦的,虽外衫还算完整,可起身时露出的裤脚却满是破洞。

      “这怕不是个乞儿吧?”她蹙眉道,“你瞧边上也有人看见了却不讲,若是真偷包子吃,哪有这样好心帮衬的?”

      “啊呀,那边弄堂后头好似还藏着三个呢!”茗柳叫了一声,扯意柳去看,“你瞧边上那弄堂里动来动去的是不是人?像是有两三个呢,难怪他偷了还要偷,却不自己吃,怕是还得供着几个一块吃吧!”

      “这样可不好。”意柳微微摇头。穷不是过错,可偷却是失德,便是再落魄潦倒也不该失了骨气。她低头解下身上的香囊,又喊茗柳,“你翻翻身上有无碎银,别拿整的银票太过点眼反而害人,找些碎银扔给那乞儿。”

      茗柳应了一声,便也翻了去找,末了还真翻出二两碎银。

      意柳翻来找去香囊里却只有几张大额银票,攒在手里犹豫不定,这样五十两的银票可算一笔横财,横财生祸,若这样贸然扔给那小乞儿让人瞧见了惦念上,几个孤儿说不准要惹上杀身之祸。

      她想了想,把银票都取出攒在手里,只余一个空香囊,又取过茗柳的二两碎银放进去收紧,“我没有别的银子,但这香囊也值个七八两,叫他拿去卖了换些钱在身上罢。”

      侧身向外探去,那小乞儿揣了四个包子正偷偷溜过来,意柳正要喊他,边上却先出一声,“小乞儿,你过来。”

      隔壁葆容阁二楼窗边也立了一女子,鬓发高挽,淡扫朱娥,唯有两片红唇欲滴;衣衫领口开的极低,只笼着星纹轻容纱在胸前略作遮挡,正是她在冲楼下那乞儿招手。

      茗柳呆了呆,“这哪儿冒出来的?”

      那女子好似听到了这声,侧身看了一眼,正瞧见意柳与茗柳两人站在一起,两边隔窗而望。那女子冲她们一扬唇,美的无限风情,又低头去唤那小乞儿,

      “你来。我给你五两银子,你买些好的吃食散于你同那几个小儿,再寻处人家租间屋子,一月给个几钱租金,也有个地方遮风挡雨。”

      乞儿抬头望上来,那女子就将小小一枚元宝抛给他。他还未从喜中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经缩回窗内去了。

      那孩子呆呆捧着银子站着,那边肉包子铺上店人似乎正在清点蒸笼内包子个数,也不知是否察觉什么不对。意柳心下微急,便也扬声冲那孩子喊道,“小乞儿,看这边。”

      那小乞儿抬头看过来,意柳又问,“你同那几个孩子住在哪里?”

      小乞儿回过神来,大声看着她道,“我们住在垠同村村口的破庙里!”

      意柳与茗柳对望一眼,又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几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我叫陶源,四丫是我妹妹,我们死了爹娘;小山与我们是在街上认识的,狗妮是他妹妹!”

      意柳心下微叹,这当真是个苦命孩子,便冲他晃了晃手里香囊,“你听好了,这香囊里有二两碎银,这香囊值个七八两银子,你一会拿去典当了换钱。你一人扯着三个小儿怕是不行,一会多买些吃食回去放着,这几日不要出来,会有人去找你们。你得问清楚是方家的人才能信他们。”那陶源点点头,冲她伸出手,可意柳话风一转,“但这钱不是白白给你的,你得先去付了那包子钱。你要记得人虽贫贱但不能自甘堕落,偷盗之事日后不可再做了。”

      陶源听了这话,眼睛倒有了亮光,站的笔挺冲她喊道,“我知道!今日是我弟弟妹妹实在饿,我原打算明日就去他们铺上做短工还钱的。我想读书,想做个正人君子!”

      那边包子铺已闹哄起来,有人朝这边指指点点,一包头巾男子正走来。

      意柳把香囊抛给他,指了指他身后,陶源冲她一笑,便向那男子跑去,摸了那二两碎银出来说了些什么,又同那男子走回了包子铺。不一会儿他抱了一拢纸包了的包子出来,一旁弄堂里三个小儿向他奔去,几人一边吃一边打左边小路去了。

      意柳收回视线,昭柳她们仍在挑选。意柳走近长桌旁,瑗柳手边堆了三匹缎子,那妇人还在说漂亮话。

      她一掌把那攒银票拍在桌上,豪气道,“看上的这几匹,我们都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凌晨四点的天空,乌漆麻黑的。
    想吃麻油拌馄饨油饺油糕咸豆浆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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