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41、众生皆苦

　　楚杉早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躺在一旁的许植。朝她的方向侧躺着，还握着她的手。天还没有彻底亮，借着微光，她看到他长密的睫毛，看到他左边鼻翼上的一颗小小的痣，看到他饱满的嘴唇微抿着...突然微抿的嘴唇上扬起了好看的弧度，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早啊，楚楚~”早晨醒来的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沙哑，笑容明媚又温暖，“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想了想又道，“当然被踹下床那次不算。”

　　楚杉看着许植不断凑近的脸，青草的气息冲进了楚杉的鼻息。心脏骤然震动，脸和耳朵有些微微发烫，人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许植伸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挡住了她的后路，覆上了她的唇...

　　许植只浅浅的一吻就离开了，看楚杉闭上的眼睛轻轻的笑出了声：“早安吻可不能太激烈。”

　　楚杉一闭上眼，唇上的柔软的温热就离开了，听到他一声轻笑，干脆闭着眼睛不睁开。许植格外喜欢看楚杉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在她鼻尖上轻轻落下一吻。枕着左边的胳膊躺了下来，右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

　　“楚楚，你相信我么？”楚杉听到他的话，缓缓的睁开的眼睛，琥珀色的双眼里倒映着她的脸。

　　“我曾经确实年少不知愁，不大懂得人间疾苦，没有办法理解别人，也承担不起责任。”许植看到她眼底轻微的震动，接着说，“可我现在是个也遭受了不少磨难的成年人。楚楚，不管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有痛苦和艰辛，但对我来说有你在的生活才是甜的。这么多年来，我自始至终都只望向你一个人。你要试着相信我能和你一起承担得起一切。嗯？”

　　经过了昨天晚上，楚杉知道一切都瞒不住。可知情是一回事，经历无尽的折磨又是另一回事。她昨天还留有一些意识在的时候，看到许植的来电非常的绝望，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她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你昨天也看到我的样子了，如果那只是冰山一角呢？一次两次你可能还觉得能接受，如果我这一辈子就是不间断的发作呢？”楚杉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但还是迎着他的目光说道。

　　许植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尖轻笑道：“如果不知道的人可能还真会被你这话给唬到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个样子有多可爱。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看，还拉着我不让我走，所以我就只能和你一起睡了。我巴不得多看几次。比你平常高冷女神的样子可爱的多，动不动就拒绝我的那么多年我才是真的难过来着。”

　　这么多年她每次发作了都尽量避开人，因为即使是辛华也会被她吓到。可许植却说很可爱，即使知道他有安慰的成分在，她也安心不少。

　　“一会儿魏格要过来，昨天他来看过你，说你的情况比以前好很多，但可能需要吃药。我知道你吃了药不舒服，但我会陪着你。一切都会过去的。嗯？”

　　楚杉听着心里有些酸，转了个身背对着许植。有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一直滴落到进枕头里。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有所依靠的感觉，真好。

　　许植向前靠了靠，从她身后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熟悉的青草香气包围着她，不知不觉她又睡了过去。

　　等楚杉再醒来时候，许植已经不在身边了，客厅有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动静。伸手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手机，十点多。很多年没有睡到这个时间过了。她起身拉开了窗帘，阳光从窗户倾泻而入。

　　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许植开门进来。看到站在阳光里的楚杉回眸向他浅笑，他笑道：“魏格来了！”

　　楚杉换了衣服，洗了洗脸。出去看到江天昊也在。江天昊看到楚杉出来，打了招呼就很有眼力劲的去了林晓房间。楚杉走到许植旁边坐了下来。

　　魏格除了昨天晚上，第一次看到清醒的楚杉和许植的相处。楚杉没有往常病情发作后的空虚疲惫，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自然而然的坐到了许植的身旁。

　　“杉杉，昨天是接到了辛华妈妈的电话么？”魏格问道。

　　楚杉听了魏格的问话，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许植看得出她还是有些抗拒这个话题，想着就她和魏格两人可能更好沟通，打算起身去书房待一会儿。楚杉看他站了起来，伸手拉他：“我想让你陪我一起。”

　　楚杉的手还是有些冰凉的触感，却让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他笑着说道：“好。”

　　“送桐桐走的时候，唐婧雯告诉我她现在身体不太好。”楚杉说道。

　　原来她那时候就知道了，他还一直以为楚杉心情不好是受程泽宇的影响。

　　“那你想去看看她么？”魏格问道。

　　楚杉又低下了头，许植握了握放在他手心里的冰凉柔软的手。听她缓缓道：“我和她的关系有些复杂，曾经的很多年里，我很渴望她能出现在我面前...就只是抱抱我也好...所有的一切我就都原谅她。”楚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助，许植从小是被江颜青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想一想楚杉的经历，忍不住的心疼。又听她继续说道：“我似乎应该去看看她，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

　　楚杉的想法一向很难被左右，魏格尝试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有什么苦衷？”

　　楚杉冷笑道：“你们都说她有苦衷，我倒觉她把自己的人生经营的很不错。”

　　人从怀胎十月甚至在哺乳期都与母亲处于一种“共生”的状态，人类对于母亲的依赖和对母爱的渴望几乎是一种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楚杉这么多年心里关于妈妈部分的空白，始终没有补足。

　　“我想着她过的比较好的时候想不起我来也是应该的，可她即使要离开了也没有想过来找我...她根本不需要我。”楚杉目无焦点的看向前方，缓缓的说道。

　　许植的电话响了，是唐宇桐。楚杉也看着来电，说道：“就在这接吧。”

　　“你是个骗子！你说你要带姐姐回来看妈妈的，我妈妈走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唐宇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

　　高子枫直到离开都没明白，真正伤害到楚杉的不是人生里的意外，也不是继父的变态行径。而是心底里所认定的母亲对她的放弃。对母爱的渴望在不断的失望中日渐的凋零，从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女孩成长成为了一个披着寒冰甲的战士，却因为始终缺失的那一块，内心格外的脆弱。

　　也许是因为已经接受了高子枫离开的事实，也接受了她再等不到了高子枫的任何牵挂。听到消息除了眼底有些震荡，看起来倒是也平静。但魏格给她留了药，嘱咐许植一定要让她按时吃药。

　　许植和肖晨阳打好了招呼，打算这几天就陪着楚杉。

　　辛华中午送了饭过来。林晓和江天昊也出来一起吃，林晓还是没说话，可是看起来状态却好了很多。很多时候看着别人的幸福并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但看到别人的苦难会......众生皆苦，便没有谁是孤独的那一个。

　　下午，阳光正好。两人便窝在卧室里看书。楚杉斜靠着窗户坐着，许植枕在楚杉的腿上。拉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纱质窗帘，遮挡住了刺眼的光芒，留下了明媚和温暖。

　　许植非要看那本《夜色温柔》，越看越感慨：“啧啧啧，不是我说你。我和这位迪克先生真的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楚杉低头看阳光里的许植，蓬松的浅褐色头发和长睫毛看起来毛茸茸的，饱满的嘴唇里不满的嘟囔着。

　　如果没有许植，这一次会不会有些熬不过去呢？如果没有许植，可能也不会熬到现在吧。

　　可终是没有如果的。她俯下身吻上了他饱满的唇。

　　许植厚着脸皮晚上没有回家，江天昊也跟着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两人上一次睡一张床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个高，一个胖，一米五的床显得格外拥挤。

　　“哥，你说为什么这些糟心事尽让这些个小姑娘遇到了？”江天昊仰面朝天，对着他哥的背影道，“这些事就算让我们这些糙汉子遇到了也得奔溃。看得人实在是心疼。”

　　许植翻身也仰面躺着，看江天昊难得的陷入了沉思。缓缓道：“每个人有不一样的命数，但终究会熬过去的。她们生命中的坎坷和劫难，有我们一起承担；我们顺遂的人生练就出来的没心没肺也许也能带一些快乐给她们。”

　　“我艹，许萌萌。你说的好有道理。音乐哲人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看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许植伸脚一踹，发现重力太大踹不下去。转头背对着他道：“滚滚滚，赶紧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许植就被楚杉敲了起来，今天要进公司。最近确实很多事情，不是休假的好时候。

　　楚杉煮好了咖啡，切好了面包。却没看到何雯茜过来蹭饭。猜想她可能避讳许植和江天昊吧。却在电梯间里偶遇到了翁佐申。

　　楚杉没有说话，许植和翁佐申不太自然的相互打了招呼。在尴尬中从16楼下到地下车库。

　　翁佐申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里留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