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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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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意味着安全。
无数的禁锢,把人环绕的时候,她就可以安于这禁锢的牢笼里,安心的睡下。
因为,在这小小的天地里,她是不会出错的,不是吗?
只有在这样的牢笼中,鸟儿才能放声唱它正确的歌谣,而飞那些或许会出错的调子。
安全,安全,实在是太安全了。
直到有一天,安全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过来,几乎让她窒息了。
让我死在外面有毒的空气里吧,作茧自缚的鸟儿挣扎着将头伸出牢笼。
让我溺死在那个危险的海洋里吧。
她曾这样渴望过,于是在午夜的钟声里推开前来保护她的哥哥,冲出人群追出了舞厅。
然而,那个前来与她共舞的毒蛇啊……
就这样消失在夜幕,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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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婵回到家的时候,鹤见归正和希尔女士在吃晚饭。
玛利亚坐在桌子的另一头,脖子上戴着电子镣铐,百无聊赖地坐着,对面前的食物并不感兴趣。
桌子上放着给阙婵留的食物,也放着一本圣经。
她正往房间里走的时候,鹤见归忽然开口,低沉地说道:“你现在在外面有自己的事情了,不太想回来了,是不是?”
阙婵手里还拿着合同,本来想把合同放到房间里就吃饭,听到鹤见归这样说,她停住了脚步。
桌子另一头的玛利亚,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头也不抬,只是那么低头看着自己碗里被叉子戳的稀烂的食物,仿佛在报复性地看着阙婵。
阙婵说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鹤见归这才停下吃饭的手,把筷子放在一边,抬头看向阙婵,说道:“我们等了你很久。”
“直到所有菜都凉了。”
阙婵没想到这一出。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和鹤见归像是家人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虽然鹤见归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阙婵可以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对于自己的迟到,鹤见归是有指责的。
阙婵虽然觉得解释也没用什么用,但是在玛利亚那种嘲讽的目光下,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阙婵说道:“我们结婚这么长时间里,没有一起吃过饭。我以为大家都是各吃各的。对不起,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鹤见归垂下了眼睛,似是不想说话,但是最后还是开口:“我给你传了简讯。”
她对其他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让她顺心。
只要她命令,所有人都会立刻服从。
从未请求过谁,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请求。
或许不是请求,只是邀请。
如何邀请一个人来她的世界里呢?
或许结婚了对方就会出现,可是睡在一张床的的时候各自背对背,想的是自己明天的事情。
或许一起吃饭就会停留,可是食物冷掉了,等待的人依旧不能出现。
一个人一直往前走的世界里,等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呢?
好像只有自己的时候,这么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很简约,让人觉得清净又爽利。
可是多了有一个人之后,当她不在,这里就开始渐渐变得冷清。
那么大的房屋让人孤独啊。
什么时候出现呢?
食物知道时间,她知道吗?
阙婵听了之后,连忙拿出手机查看简讯。
说实话,她不太会用手机这种东西。三十年前没有这个玩意,她用的时候虽然学得倒是也快,但是总是想不起来要把东西拿出来看。有的时候也发消息,发过之后就忘记了。
为什么人们不沟通要发文字呢?
阙婵看着自己的手机上,简单的几行字:“今天回来得早,一起吃饭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
阙婵低头看简讯的时候,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一时有点不安。
来不及把东西放下了,她就立刻在鹤见归身边坐下,说道:“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我们吃饭吧。”
鹤见归也继续低下头,开始吃饭。
一家人似的一起吃饭,让她们感到有点陌生。
这时,坐在对面的希尔女士忽然说道:“既然人都齐了,我们来祈祷吧。”
阙婵对此十分抗拒。
然而,对面的希尔女士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对着面前的一对璧人伸出了手,说道:“我们一起来祈祷。”
鹤见归似是对这种仪式十分熟悉,抓住了希尔女士的手。
之后,她明显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阙婵,半晌,才对阙婵也伸出了手。
阙婵没想到祈祷是要大家一起手牵着手的。
鹤见归对着她伸出的手,她有点不适应,不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只是那一瞬间的停顿,鹤见归就把头转过去了,手也收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阙婵后悔自己没抓住鹤见归的手,正犹豫要怎么办的时候,对面的希尔女士抓住了她的手,开始唱诵祈祷的经文。
真是奇怪,那个经文的调子很古怪,听起来却让她莫名很安心。
像是……哄孩童睡觉的歌谣,轻柔却又神秘,导向那个未知的梦乡。
没有母亲的怀抱,孩子要在什么地方睡去呢?
就在他们一起祈祷的时候,桌子另一头的玛利亚忽然把手里的叉子一丢,大声道:“这道菜我不爱吃!”
经文被打断了,希尔女士不悦地看了一眼玛利亚,也就不再唱,把手收回去了。
大家各自收回手,鹤见归的手还僵硬在膝盖上。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玛利亚忽然抓起面前的碗,向着阙婵狠狠丢了过去!
她丢的不准,阙婵反应也快,立刻躲过了这一下。
玛利亚连着就把叉子丢过来了,大声说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吃!”
这时,鹤见归的动作很快,一把将阙婵揽进怀里,用手臂挡住了飞过来的各种东西,大声喊道:“墨菲!”
墨菲从房子的另一头冲过来,连忙按住了玛利亚,说道:“抱歉司令,来迟了。”
玛利亚的盘子拍在鹤见归的手臂上,菜的汤汁沿着她手臂的袖子就这么流下来。
墨菲呼叫之后,立刻有人从大厅外面冲进来,手脚忙乱的给鹤见归擦衣服。
鹤见归像是僵住一样,忘记了玛利亚已经被按住了,手臂还是维持着护着阙婵的姿势。
直到有人提醒:“司令,您先把手放下来,这样我们没法擦。”
像是战时意外的应激反应,鹤见归顿了片刻之后,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也有汤汁溅到阙婵衣服上,赶过来的人要给阙婵擦拭的时候,鹤见归忽然说道:“我来。”
说完,没好气地夺过了对方手里的纸巾,擦拭着阙婵的领口。
好像在宣告着她的所有权似的,紧紧护住。
鹤见归低头给阙婵擦着领口的衣服,看了一眼阙婵,又低下眼睛,说道:“对不起,反应慢了。”
两个人这才开始对视,聊起一些什么。
阙婵说道:“不怪你,我也没什么事。”
她的领口上本来也没溅上什么东西,鹤见归倒是低着头,耐心的擦了很久很久。
鹤见归一边擦,一边又问道:“你今天……自己的事情忙得怎么样?”
鹤见归这么一说,仿佛阙婵的小事很重要似的。
她这么一问,阙婵才意识到自己的合同就放在桌子上,连忙拿起来查看。
因为她很看中今天好不容易谈下的合同,匆忙拿起来看的时候,本能地推开了一点鹤见归。
鹤见归仿佛被她撞了一下似的,手僵住了一下,转开了眼睛看向别处。
阙婵匆匆检查了一下合同上的污渍,发现没有挡住字体之后,才回过头,对着鹤见归说道:“我谈了个医院的合同,这样就有人可以去贫民窟做手术了。那边的病人很多,学校要实习的学生也多,需求量挺大的。”
鹤见归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低头继续吃她的饭,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看重那边。”
阙婵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很清楚鹤见归对自己的重要性,非常清楚自己不能这样对待她。
冷落她,自己是怕是不要命了。
阙婵连忙笑着说道:“我想把你们公司拿不下来的地方给你拿下来呀,这样你以后就能省很多事情了,对不对?”
鹤见归本来闷头吃饭,听她这么说,神色稍有松动,抬头看她一眼,说道:“是吗?”
阙婵生怕被她看出来漏洞,连忙说道:“是啊!你不是想把贫民窟开发好了,把这些人移出去吗?这样这块地,你们集团就能用了,对不对?”
鹤见归迟疑着点点头。
阙婵说道:“我想了很久,就这么凭空往外移,肯定是要出事的。我们可以先在城中间把这些人都用起来,等合适的时机出来,再进行迁徙。这样不仅仅地皮是你的了,劳动力也是你的了,这样不好吗?”
这样,肯定对鹤氏集团是好的。
但是阙婵在说的时候,心口一阵一阵发痛。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也不想让出自己辛苦打拼的地段,这都是她自己一手建起来的。
但是,为了让鹤见归信任她,她不得不这么说。
鹤见归和她对视片刻之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说道:“谢谢。”
阙婵没想到会得到她的感谢。
鹤见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吃饭吧。”
那边的玛利亚还在闹,还在墨菲的压制下挣扎。
阙婵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多问,只是放心下来地皮的事情安全了。
于是,她也放松下来,在持续不断的哭闹声中开始吃饭。
这时,鹤见归稍稍向她移动了一点,把肩膀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起低着头,在无穷尽的哭闹声中,并肩开始吃着第一顿一起吃的晚饭。
夜色降临了。
桌子上,烛光亮起。
温暖的光线里……
哭声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