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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求佑 ...

  •   南雅半睁着眼,无奈地盯着头上屋顶,听着仆妇在她耳边唠唠叨叨。
      “娘子你莫被那欧阳九郎骗了,那可是花心大萝卜呢……”

      此刻已距入梦改命过了十日,南雅也在床上躺了十日。她心里骂了寿鲜十日,从未听她提及过这寄梦改命竟这样亏人精气神,自个儿像是得了一场要命的大病,浑身无力,气若游丝,吓得院中仆人生怕她就这样去了讨不着工钱,竟有胆大的搜了院中财物,以工钱的名义强占了去。

      没良心的寿鲜也只来看过她一次:“雅妹妹你就别这样盯着我看了,谁能想到你这么弱不经风呢?啧啧,看你这光景,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了,不如趁热打铁,和你的新情郎再酿酿感情。妹妹你真是厉害,欧九郎可是把你放在心上啊,这日日都来探望你,连偷你家的贼仆也被他料理了。”

      寿鲜说这话的时候,正盯着南雅额头上新出的胎记。寄梦改命,关键的就是要仿着替代对象的关键特征,方才能使出惑人之术。人鱼往往是将特征原封不动地替换给自己,没想到这小人鱼缺了内丹,虽只拓了一点,但这惑人的效果丝毫没有减弱,也没用多大劲,就将欧阳家的小郎君迷得七荤八素的。寿鲜有些疑惑,这小娘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这样大的本事?

      南雅也没想到她这入梦改命的本事这样大,欧阳夕那日醒来之后就对她一见倾心,她那时还问起嫁娶之事,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再往后,竟是顾不得礼数,蓬勃的爱意就像冲垮了堤坝的洪水把她淹得几欲窒息,甚至逼得她几次使出迷术才得以避开。

      “卿卿儿,这是我熬了三个时辰的鱼粥,”欧阳夕的追求进展飞速,短短几日就混到了出入杨家小院如自家的境界,他将南雅从床上扶起,给她垫上靠枕,又伸出一勺粥到她嘴边,“那仆妇人嘴碎,生造事端,要不我替卿卿把她打发走了?”

      “不要!”一屋子的仆人都被他收买了,难得一个不肯变节的,她拒绝的很干脆,“她走,你也走!”
      欧阳夕脸一沉,放下碗勺,抓住她的手,话语间深情流露:“我怎么舍得走!卿卿,你是不要我了,不心仪我了?”
      “我还是吃粥吧?”南雅心里发麻,抽出手,向小几上的碗伸去。
      手却被欧阳夕拽回了怀中,低头在她手背吧唧了一下,南雅的脸色瞬时就青了。
      好歹是个大家公子,为何如此就不讲礼数了呢?南雅想起当初请他请了好几回才请上了门的呀。

      “看来是喜欢白音喜欢得紧啊,你替了白音,加上人鱼自带的惑人之术,他这才毫无顾忌吧。”寿鲜看热闹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回响起。

      南雅揉了揉眉头,下定决心,抽出手,狠狠拍了拍欧阳夕的脸颊:“九郎,我喜欢你得紧,你快快把我娶了吧!”
      还是赶紧将此番事了了。那日入梦得到人鱼指骨,像是送至南雅怀中的一个线索。恶魂,梦里那名人鱼女子,还有缙云介,这三人之间仿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南雅隐隐感到,若要弄清楚自己人鱼身缺斤少两的秘密,定要寻到他们才行,特别是恶魂,这新仇旧恨还没有算清楚呢!

      门第之差,仍是欧阳夕抱得美人归的阻力,一个替风月女子看病的孤女,身份却比出身罪奴之家的白音还差了一点。

      南雅将此番疑惑告诉给了寿鲜,寿鲜却不以为然地在瑟瑟秋风中摇了摇扇:“妹妹你放心,总归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帮手住在那九重塔里吗?”

      “阮青梧吗?”南雅猜到。

      “是个小聪明呢!”寿鲜用扇柄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是九重塔里供着的老祖宗说要娶你,欧阳的族老们还能拒绝么?好歹一把老身躯能活多久也是仰人鼻息呢!”

      寿鲜媚眼里的眼珠子转了转:“不过,你首先得去一趟九重塔。”

      南雅等着她的解释。

      “花想容”掩着寿鲜的一口皓齿,她对着南雅眨了眨眼;“她吞了人鱼丹就认得出人鱼身,得让她知道欧阳族未来的小媳妇是条人鱼啦!”

      寿鲜点到为止。

      可认出她是人鱼,阮青梧就一定准了她的婚事吗?

      南雅半躺在床上,看着面前这名女子狡黠的眼神,突然感到,有恩归有恩,可对于寿鲜也不能有过多的信任。人间五彩斑斓,乃因人心的变化多端,锦都前的七年,她懵懂无知,被人欺骗过无数回,至纯之心屡受伤害,经历得多了便习以为常了,可最终还是载在贺千帆这里。所以,更何况寿鲜这位已浸染人间烟火两百余年的主呢?

      是以,这次人鱼指骨的事,南雅压在心里,并未再向她透露。

      躺了半个月,身子终于恢复,南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诓着欧阳夕带她去九重塔祈福。

      “听闻你家后院的九重塔是祥云瑞气之地,可保人福寿无疆。我也别无所求,但求你家的列祖列宗看我顺眼,保你我亲事无优。”

      欧阳夕苦恼这门第霄壤之别,南雅这个提议他没有反对的理由,但怕美人犯愁,就趁着一天府中人少,给她换了一身少年郎的打扮,走着偏门带进了家中后院。

      九重塔耸立在莲花台基上,是八角形的密檐式砖塔。塔身外涂灰白,每一角均是砖雕盘龙柱,塔顶上是宝瓶状的铜质塔刹。整座塔立在欧阳府的后花园中,临靠池塘,四周古树环绕,鸟啼清亮,每当天气晴朗之际,阳光映射在塔刹上,发出灼目光芒,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

      欧阳夕领路在前,他回头看去,但见女郎着男儿打扮的窈窕身影。宝带束发髻,鲜眉配亮眼,一袭的天青色袍衣闲闲地套在绰约的身姿上,衣角不时翩然而起,担得起男儿般沈腰潘鬓的赞美之词,难怪进门时,守门的小厮也狐疑地不住打望。

      西风掀开女郎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吸引着欧阳夕的眼神。他不禁想起驻军中红脸的女将军,那块胎记要大许多,却也是一样的颜色。心中忽然莫名一窒,他才回过神来,朝南雅笑道:“卿卿在看什么呢?”

      南雅仰着下巴,眼神落在塔身上:“这塔二层以上都是做的假窗?”

      欧阳夕点头:“卿卿眼神真好,听闻家中老人说过,这塔立在这儿两百余年了,一直都是这般模样,平日只去得了一层内室祠堂,也不知上面黑了两百年,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南雅哦了一声,避开前方投来的含情脉脉的深邃眼神,心中暗自可惜没了翻窗而入的机会。

      两人沿着莲花基座上的石梯走到塔口,这才注意到塔前坐着名臃肿的正晒着太阳的老太婆。老太婆满脸深刻的皱纹,裹着同样挤满褶皱的厚衣,皱皱巴巴地枯坐在塔口前,就像是一棵长在塔前的老古树枯死后留下的树桩。

      两位年轻人的到来显然惊着了这个老树桩,她赫然瞪大着眼,混浊的眼珠子盯着两人一动不动,宽厚的鼻子突兀地朝两人出了一口气。突然,那鼻子上的一颗老痦子抖了抖,紧接着鼻中发出亮响,一口喷嚏破腔而出,唾沫横飞。

      紧接着,老树桩嘴里叽里咕噜一阵,像是没看见两人,又半阖上眼,养神去了。只留下欧阳夕煞白着一张俊俏的脸蛋,低头盯着自己刚被一腔飞沫光临过的衣摆。他抖了抖衣裳,尴尬地对南雅解释道:“这老妪是守塔人,我打小她就在这儿了,一直就这么不拘一格。卿卿莫放心上,容我整理整理。”

      到底是个世家公子,讲究。话毕,人就绕到塔后整理仪容去了。

      趁着当头,南雅心里起了一个主意,她蹲到老树桩面前,小声问道:“老太婆,你平日可见这塔里下来过人么?又或者有没有听见过奇怪的响动?”

      老太婆侧耳听着,拧紧眉头斜睨着她,然后沙哑的声音响起:“老妇午膳用的梅干菜拌饭,配着臭豆腐,可没偷郎君的肉包子!”

      原是个聋的,南雅有些失望。忽而,头发被欧阳夕轻轻地揉了揉,他托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扶:“卿卿作何?快随我进祠堂吧!”

      南雅浑身的不自在,暗暗往旁挪了挪:“九郎,到底是在你家府邸,莫让妾得些散言碎语,坏了你我好事。”

      这托词有几番道理,欧阳夕点点头,松开手,领头走了进去。

      到底是两百年的乌衣门第,祖宗的牌位层层叠叠,环绕香烟寥寥,点缀星星烛火,很是壮观醒目。

      南雅噗通一下跪在拜垫上,学着在寺庙里信徒们的叩拜模样,连磕三个响头,高声道:“祖宗们!小辈与九郎情投意合,奈何出身有别,前途难辨。求祖宗们保佑,准了我们的婚事吧!小辈定会大鱼大肉好生伺候你们,这里先谢过了!”

      整个内室回响着南雅的祈求声,她眼神朝上撇去,不知塔上那位老祖宗听见没有。

      欧阳夕在一旁瞧着,捂嘴噗嗤笑道:“卿卿好生可爱!难怪我欢喜你得很!”

      南雅侧头扯了扯他的衣摆:“九郎和我一起拜拜呀!”

      顺着南雅的手劲,欧阳夕跪在她旁边,他边笑边说着:“娘子如此心诚祷祝,九郎这一拜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了。不过就怕祖宗们为难,我再借借力,求求别的。”

      谁料欧阳夕这“求求别的”一说出口,就让南雅丢了魂,神情顿时凝滞苍白。

      他说:“祖宗们,若你们觉得勉强,可借借龙威!我那圣人表哥再过几日便来家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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